一一二章 最简陋的一顿农家饭
伴随着一阵急躁的犬吠声，门打开了。
一个老头吧嗒着旱烟开了门，身上的棉袄还没穿稳妥，一副急匆匆的样子。
“你们？找谁呀？”
“大爷，我们从城里来，在山上玩累了，留下吃顿农家饭可以吗？”
老头犹豫了片刻，又问道：“你们是谁呀？”
小熙上前一步说：“我们饿了，大爷能不能借一下锅灶给我们用，我们想吃点饭，自己做就可以了。”
大爷见小熙温柔可亲，后退了两步，放松了对陌生来客的警惕。
“先进来吧，我老伴上个月刚去世，就剩我自己了。”
听了这话，小熙不免有些感伤，独居老人对陌生人的警惕大都出于孤独，孤独让人缺乏安全感。
蒋佑卿环顾着一片狼藉的前院，问老头：“没有孩子陪您吗？我看您腿脚不太好，冬天里又种不出什么菜，出去买菜买粮没人帮着怎么行？”
老头家里果然快要弹尽粮绝了，米袋子里的米所剩无几，刚好够这些“不速之客”的一顿饭，而菜，只有两棵冻得涕泪横流的大白菜竖在墙边。
“孩子，都没了，就剩我和老伴儿，老伴儿也没了……”
老头后面也没再说什么，引着小熙和蒋佑卿进了屋里，冰凉呱唧的屋子，唯有灶台下面的火是唯一热源。
“冷吗？你们要是冷，煮完了饭我不熄火，再烧点柴给你们取暖。”
小熙不可思议地问道：“您平时做完饭都会熄火吗？这可是深冬了！”
老头一脸深深的褶子，笑起来沟沟壑壑曲曲折折，好像每一条沟壑里都藏着有待探访的故事。
“我没有力气砍柴，省着点烧就是了。”
蒋佑卿掀开锅盖，看着锅里烧糊的米饭，转过头哭笑不得地对小熙说：“今天的农家饭赶上一顿锅巴，运气还不赖。”
小熙笑笑，接不上话。
老头见锅里的饭都糊了，手忙脚乱地盛饭出锅，又用铲子使劲地刮了刮锅里的锅巴，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要是老伴儿在就好了。
蒋佑卿实在看不过去了，说了一句：“干脆我开车回去采购点粮食给他吧，这日子也过得太寒酸了。”
小熙刚想点头赞同，一个余光瞥见堂屋角落里站着一个白发苍苍身着寿衣的老太太。
老太太目光温柔，含情脉脉地看着老头。
小熙明白了，老伴始终不肯走。
艾倜和阿粉仗着人类看不见自己，进了老头的房子便四处溜达，边边角角都探了个清楚，这老头果真一贫如洗。
小熙想了想，对蒋佑卿说：“今天先别去采购了，我们将就着吃一顿，时间有些赶，不如你去山上帮大爷砍些柴回来，至少让他先过几天暖和日子。”
虽然砍柴是个辛苦活儿，蒋佑卿细皮嫩肉地也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但小熙说了，就是圣旨，他恨不得跪下来说谢主隆恩，岂有不从的道理。
问了大爷斧头在哪，他抄起工具便出门去了。
临走出门，小熙嘱咐说：“小心山上的动物。”
蒋佑卿心里寒了寒，强颜欢笑说：“你是说豺狼虎豹？你真小瞧了我这拿斧头换饭吃的老猎人。”
艾倜在一旁嘲笑：“别让豺狼虎豹吓尿就好。”
蒋佑卿出门去了，老头絮絮叨叨地回屋忙活起来，留小熙在堂屋里照看锅里清汤寡水的大白菜。
这也是个不错的机会，她要到老太太面前去说两句话。
没想到这老太太是哑巴，只会点头摇头。
于是小熙用提问的方式，从老太太点头摇头的回答中了解到了她迟迟不肯走的原因。
您是大爷的老伴儿吗？
点头。
您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点头。
可以告诉我，您的心愿是什么吗，或许我可以帮您实现。
点头。
不过，这是个无效的问题，她肯告诉她，但她说不出来。
您可以给我一些暗示吗？比如一些东西，或者写一些字？
老太太用比划的方式告诉小熙，她不会写字。但很机智地拉住小熙的胳膊，带着她到了后院。
果然，后院有两棵梧桐树，正如当日那只男鬼所说，见到了梧桐树，她的目光落在两棵梧桐树中间的位置上，凝视许久。
而老太太的目光亦是停留在了同一个地方。
小熙问：这后院？
老太太走到两棵梧桐树中间，做出刨土的姿势，然后双手像是捧住一些东西，脸上大放异彩，她又做出吃饭睡觉的动作，一脸安详。
或许是阴阳相通让小熙有了更好的领悟能力，她突然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
不只是她一个人知道梧桐树下的秘密，老太太死后可以透视一切隐藏在暗处的事物，她当然惊喜地发现了自家后院里埋着一些宝物，她希望老头子能得到其中一件，哪怕只有一件，他余下的日子也会免去饥寒之苦。
这样，她才可以安心离开。
小熙对老太太说：“放心，我懂您的意思了，我会给您一个交代，到时候，您安心离开就是了。”
烧糊的米饭和寡淡无味的白菜上了桌，小熙打通了蒋佑卿的电话，叫他回来吃饭了。
蒋佑卿笨手笨脚地砍了几根树枝，已经累得四肢乱颤，脸上手上还被划伤，自言自语地怨声载道。
见到小熙时却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表情轻松极了，身上的伤口仿佛胜利的旗帜，鲜红而光荣。
“很累吧？”
“累什么呀，我正准备砍倒一个大树，被你的电话催回来了。”
小熙当了真，连忙说：“别砍树啊，砍点树枝就得了，别破坏树林。”
蒋佑卿心里窃喜，感觉自己光辉伟大的形象已经成功地在小熙心中树立起来了。
“吃饭吧。”
蒋佑卿看着一旁坐着的憨态可掬的老头，问说：“大爷不吃饭吗？怎么坐得那么远？”
老头说：“你们先吃，我怕不够，不是，我刚吃过呢，不饿！”
蒋佑卿刚要拿起筷子，又放下了。
“这不行，吃饭都成了问题，不如我们把这老头带走吧，蒋院长不是正说要考虑新建一座养老院吗……”
小熙无可奈何地耸肩，不光蒋佑卿看不下去，连她都看不下去，这条件实在太艰苦了。
于是，她把一盆焦糊的饭剔了剔糟粕，平均地分成三份，放在三个人的碗里，菜也是如此，均分，一起吃。
老头被小熙拉上了饭桌，筷子和碗放在面前，老头盛情难却地吃了起来，拘谨的神态仿佛自己才是客人。
老太太站在墙角，看着老头吃饭，眼泛泪光，小熙真担心鬼的眼泪掉在地上会发出声响，还好，并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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