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林二爽交代的事

　　

　　林二爽走后，小熙看着茶几上已经完全冷却的茶水，厅里的灯光再炽热，也只剩她一人形单影只地像一出独角戏的导演兼演员。唯一的道具也是剧本的点睛之笔是林二爽喝茶用过的杯子，她静静地看着杯子，从头到尾地回忆着林二爽向她说起的那些事。

　　付双庆突然撤掉了对二呆养牛场的投资，因此二呆养牛场不得不关闭，进口的肉牛价值不菲，吃的都是青草，专门的草场日常维护费用不是林二爽可以独自承受的，牛场的工人开支……，总之，付双庆一撤资，二呆米粉家就再也用不起养牛场的牛肉了，可是一旦换了肉源，味道难免会不同，食客的美食体验被大打折扣也难说。这件事，愁坏了林二爽。

　　林二爽来找蒋玉的目的，通俗点说，是为了钱。他虽然做的是小本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认识了不少有钱人，有钱人的钱自然是最好的资本，当林二爽需要用钱的时候，才知道那些有钱人不过是点水之交，全都是虚的，受挫几次之后，他清醒地想到，只有蒋玉能帮他。

　　事情很急，养牛场停工几天，二呆米粉的牛肉就立马断货，不喂不养，把所有的牛宰了当卤子也不可能，这不是长久之计，是目光短浅的人才会做的事。

　　他半夜到访的原因就是这样简单，急，走投无路，只有平日里名声最好的蒋玉是他最后一线希望。

　　唐凤仪真的用本子一笔笔地记下了林二爽交代的事，尽管他是用倾吐心事甚至有些牢骚的语言来说的。她也一笔笔地如实记录，生怕耽误了别人的正事。

　　蒋玉暂时联系不上，她也尝试过打了一次电话，包括小熙和苗阿姨的电话，她都尝试拨打，始终失联，不知道是还在飞机上还是落地没了信号。

　　唐凤仪坐在客厅里发呆到了后半夜，眼睛一直盯着林二爽用过的茶杯。她想起太多不愿轻易触及的往事。丈夫聂厚易活着的时候，他们夫妻俩曾一起憧憬着能有一天开一家红红火火的面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让所有饿肚子的人脸色红润地饱腹离开。

　　可是，梦想只能是梦想了，因为曾经的梦想合伙人如今已经离去，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也无数次设想过，阴间的种种，是否和人间一样，衣食住行都是鬼类在运作？那么一定也有鬼类喜欢吃面，有着那么一群鬼类善于操纵灶火？

　　如果能重聚，梦想还是梦想，但眼前，重聚又是新的梦想了。

　　她又神游般地想到了隔壁，越是回避越会直面的话题。

　　付双庆为什么会撤资？按理说房地产行业正盛，他不会缺钱，再说一个养牛场对他的经济实力来说，只算是九牛一毛，根本不屑一顾，或不值一提的。

　　林二爽没有提起付双庆撤资的原因，只说很突然，财主的钱财主有权支配，对旁人总是一副无可奉告的姿态。

　　寂静之中，突然唐凤仪的房间里传来几声狗叫，是金毛奶狗在叫，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双腿酸软，实在坐得太久了。

　　也许奶狗饿了，她先去厨房冲了一杯奶，端着奶回了房间。小奶狗见主人进来，欢快地摇着尾巴，眼睛跟着唐凤仪手中的杯子移动着。

　　它有敏感的嗅觉，对于食物。

　　凉奶的功夫，唐凤仪把奶狗从笼中抱出来，奶狗在唐凤仪怀中充当着热源，又暖又软的生物，让她想起自己刚出生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那孩子胖胖的，白白净净，眼睛黑亮有神，她总是能从那个孩子眼中看到不一样的东西，那东西难以言状，一种踏实或安稳？

　　总之，每次被令青霞恐吓之后，看到那孩子的眼神，她都能静下心来，孩子眼睛仿佛一扇永远不会被狂风暴雨吹垮的玻璃窗，唐凤仪抱着孩子，就像躲在这样一扇玻璃窗后面，任凭令青霞一次次兴风作浪，她也不畏惧。

　　“你叫什么名字呢？”

　　唐凤仪对着奶狗说话，奶狗清澈的眼睛无知地看着她，辨听着来自人类的语言。

　　“我给你取个名字好吗？”

　　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属于小狗的名字，又一个个被否定，她想起令青霞为那个孩子取的名字，终南。

　　唐凤仪不知道这个名字的确切含义，但她不喜欢这个名字，付双庆虽然在商界叱刹风云说一不二，但实际上付家真正的主宰是令青霞，就连付双庆老来得子，也没有得到给孩子取名字的机会，令青霞一人拍板让孩子叫付终南。

　　喜怒不形于色的付双庆没有对这个名字做出任何评价，只浅笑着对令青霞说：“你喜欢就好。”

　　唐凤仪把奶狗放回笼子，对它说：“等小熙回来再给你取名字吧，她比我主意多，晚安了。”

　　向奶狗道了晚安之后，她也沉沉睡下了，这一夜做了一连串的梦，梦见聂厚易，梦见婆婆做的可口饭菜，梦见自己的儿子聂子聪刚刚出生的样子和患病卧床时的苍白。

　　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床对面的挂钟，时针准确无误地停在十点的位置。

　　她真是睡了一个十足的懒觉。

　　奶狗在笼子里哼唧着，又是饿了，昨晚上的一杯奶已经被加工成了笼子底下托盘上的一泡狗尿，唐凤仪想起自己闻着狗尿味儿美美的睡了一夜，有些哭笑不得。

　　屋子里味道不好，需要通风，她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进来。

　　窗外的一棵大树上停着几只麻雀，麻雀见窗子打开，忽地四散而去，留枝上树叶沙沙作响。

　　这也算是夏季余留的一点生气吧。

　　唐凤仪把奶狗笼子提出房间，送回院子里。

　　金毛标标见同类儿童回来了，一扫平时的高冷，摇起尾巴朝唐凤仪走来，欢迎着唐凤仪和幼犬。

　　唐凤仪蹲下身，打算从标标的狗窝旁边的储藏室里找些狗粮喂食他们，却发现狗窝下面隐约露出一块五花肉。

　　来蒋家一段时间了，从没见过苗阿姨喂食标标五花肉，苗阿姨也常说狗最好只吃狗粮，人类的饭菜会损害狗的健康。

　　这片五花肉躲躲闪闪的在狗窝下面，有些奇怪，肉上沾了些泥土和草屑。唐凤仪慢慢地从狗窝底部拿出那片五花肉，发现肉中间被划了浅浅的一道，而这一道划痕中间，夹杂着其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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