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序章：巨人时代的猪皮
十年前，巨人联盟在碾尸关上大败尸妖，人类取得了近三百年来的第一次全面胜利。
同年，联盟英主平乱王与昊天雨人同归于尽，随后，平乱王配枪命运赐予消失，雨人氏至宝氤氲之息遁走。
“为什么会这样？情同手足的两位联盟支柱竟会相互残杀？”小人物们不解、迷茫和憾恨。相反，联盟最高机构穹顶议会则对此保持缄默。
当然，这一切与铁小树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年满十四岁的铁小树只是一位优秀的皮皮猪饲养员。
天刚蒙蒙亮，背着大背篓的铁小树已站在白云镇街口，今天他除了来镇子上干一件大事，就是把背篓里的猪皮贩卖出去。
一想到背篓里的猪皮即将变成铜板，少年那张包子脸上就溢出满足的笑容，肉嘟嘟的身板儿被尼龙布料裹得像一块长馒头，有种别样的喜感。
再加上他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很容易被人冠上‘聪明蛋’这三个字。
跟这个时代的许多青少年一样，他父亲死于十年前的碾尸之战，母亲也因战后吃不上饭而活活饿死。
铁小树也是被一个老铁匠收养，才摆脱了孤儿的身份，与铁匠儿子铁英雄为伴才得以活到今天。
但自从一年前，老铁匠被税务官活活打死，哥哥铁英雄接着也应征入伍后，铁小树又变成了一个人。
不过头脑灵活的他很快就在养猪场找了份工作。虽说养猪这份活计谈不上体面，但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好歹能自保温暖。
通过半年的学习和磨炼后，铁小树已成为一个养猪小能手了。阉猪、配种、剪猪尾巴和剥猪皮无一不通。
当然，他们猪场养的猪可不是旧时代那种肥猪，而是帝门降世后变异过的皮皮猪。体型跟大肥猪有七八分相似，除了吃玉米等农作物，它们还吃矿石。
猪的主要价值也不是猪肉，而是猪皮。
因为吃矿石的缘故，皮猪的皮也比旧时代的肥猪更厚更结实，最优质的猪皮连一般初级战兵都刺不破，是制作皮甲的上好原材料。
不管是军队还是富贵之家，都喜欢用猪皮来制作皮甲或皮具。
特别是在这个一切为战争服务的年代，防具几乎成了供不应求的硬通货。不管是军靴还是战术皮夹，或多或少都要用到猪皮。
铁小树之所以找这份工作，也是看中了这一点，从而避免了像自己老爹那样因交不上税而被活活打死的下场。
现在他工作一天能拿到的铜板够他两天的伙食，吃住都由猪场提供。再去掉交税要用的铜板，他每天能净赚一天的伙食，也就是五个铜板。
虽然比起旧时代工作一天就可吃喝一个礼拜的人来说可谓寒酸，但对从小就受尽苦日子的铁小树来说，他已经很满足了。
更让他满意的是随着他剥猪皮的手法越来越熟练，他也可以向那些老员工那样偷偷省下一些猪皮积攒下来，赚点外快了。
他们行内管这叫藏料，反正只是一些质量不高的边角料，只要不是藏得太厉害，老板都是持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
半响后，铁小树才从铜板堆里收回思绪，目光也渐渐变得有神。一眼望去，一片黑云笼罩在白云镇上空，黑云下则高耸着一根冒着黑烟的动力烟囱。
此时天色尚早，人流稍显冷清，空气中充斥着呛鼻的金属味。千米长的白云街道两旁，全是以灰黑两色为主调的低矮建筑，越靠进镇中心越是密集。
所有房屋墙壁上都蒙着浅浅一层黑灰，跟天空上那些黑云一样，那是从动力烟囱里排出来的矿物粉尘。日夜如此，也就没人去清洗了。
当然，最显眼的还是镇中央那根不断冒着黑烟的动力烟囱，以及大烟囱周围那些密集到只能算是小作坊的兵工厂。
每个小型兵工厂屋顶上，都有一个像八爪蜘蛛般的金属变力阀。
细长的暗银色金属导管以变力阀为核心，一端连着动力深井，一端连着兵工厂内部的机械，为兵工厂输送动力。
如果说，是联盟内的强者让人类得以在尸妖的啃噬下苦苦求生的话，那映入他眼帘的那根大烟囱则是撑起人类天空的另一种支柱。
那根大烟囱下是动力深井，那是新时代的工业血液，是加持师的杰作，它也是白云镇唯一的一口动力深井。
加持师们以从帝门上领悟而来的帝文为媒介，深挖大地过百米，接通地下源河，从而引出特殊能量加以利用，一定程度上替代了旧时代一种叫电的神奇力量。
至于天空上那片难以抹除的黑云，则是烟囱里排除的一些矿物质和有害气体。
动力深井为这个时代赋予生机，也为这个时代添上阴影，每座城镇上空都有这样一片黑云，好似人体上一块块被掐出来的淤青。
对战兵来说，动力深井不但可以供应他们修炼，还可以制造出那种以尸妖内核为子弹、轻易就能射穿水牛的‘加持枪。’
正因为加持枪的发明，才让人类以战养战之下越来越强，最终十年前在碾尸关一举大败尸妖。
当然，熔断钢铁，铸造各种冷兵器更是不在话下。
对平民百姓来说，动力深井还可以制造出一些简单的机械，从而变相地续接了因异变而导致的科技断层。
不过，那些机械还达不到旧时代那种水平。
在这个一切为肚子和战争服务的年代，像动力深井周围那些兵工厂都是以生产枪械、机炮、钢铁战车的零部件为主。
只有极少一部分工厂有生产生活用品的特权。物以稀为贵，像动力灯那样的东西自然就成了奢侈品，那是富裕之家和权贵的专属品。
至于更华美时髦的衣物等，则要在更繁华的城邦才可以生产，根本不是铁小树这种饲养员能染指的。
按照以往的习惯，铁小树要先去白云大街另一边的巨人广场，他要去那里祈拜联盟南境守护者——边荒尺度。
当铁小树越过动力深井后，机械的咆哮声和金属味也随之变淡，再往前走三百米，一尊十米高的铸铁雕像栩栩如生。
而那就是铁小树要去祈拜的对象，希望他能保佑自己把猪皮卖个好价钱。
铸铁雕像周身都刷上了防锈漆，日晒雨淋也不怕它会生锈。平凡眉眼，下巴有些突出，以至于从侧面看的话，它整张脸是向内弯的。
虽然还隔着一段距离，但雕像鼻子两旁那一对深长的法令纹已清晰可见，从眼角起始，几乎与他那平直的上嘴唇构成一个铁画的三角形。
这个铁一样的男人叫凉一，黑铁城之主。他是联盟南境守护者，穹顶议会资深议员，也是曾经平乱王的结拜兄弟，联盟三杰之一。
号颂其功，人如其名，雕像既地位，黑铁城领地内的人都敬称他为：“边荒尺度，生铁凉一。”
听说他只有170公分，出生平凡！
铁小树有些想不通，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是如何在这个重血统、看出身的时代里成为一城之主的，乃至在以诸多城邦组成的联盟内也是声威如炽的巨擘。
他是黑铁城的保护神，因为他所率领的兵团在战场上披靡四方，所以黑铁城又被冠名四方城。
白云镇是黑铁城领地内的一个小镇，之所以能有今番这般安定，也是因为这个男人的盖世武力。不然在有些城邦，听说像他这般年纪的少年早就上战场了。
边荒尺度以卑微之身初露锋芒，然后在联盟之内站稳脚跟，再到碾尸之战中大放光芒，也不过只花了短短二十年时间，铁小树每每想起都会肃然起敬。
其实铁小树以往不会这么想，他只会埋怨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他们只会通过战争来制造孤儿、寡妇和一个又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但自从成为一个优秀的饲养员后，他就转变了看法，“要不是有这些一个个宛如巨人般的强者抵抗尸妖，他哪里会有现在这般安稳日子呢？”
这也是巨人联盟的名称由来。
到今天，心宽体胖的他甚至开始体谅起边荒尺度这样的大人物来。“连自己养猪都会遇到困难，比起要管理一个广越千里、坐拥2亿人口的大城邦，想必会更加艰难吧？”
当然，这一切都离他很遥远，铁小树也只是在无聊的时候想想而已，哪个少年心里没有点想法呢。
或许在大多数人看来，武力是新时代的恩赐。它使人具备开山裂石般的大威能，能制造加持枪的加持师更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还有针剂师和冥数师也倍受人尊敬。
但出生底层的铁小树却对此不置可否，因为越是像黑铁城主这种巨人般的存在，肩上的责任就越发沉重。
相比之下，铁小树更愿意做一个有血有肉、恩仇相报的平凡人。为人先让三分，只跟喜欢的人做朋友，这样在养猪场过完短短数十年也挺好的。
他现在有了稳定的工作，再加上动作麻利，老板对他也可谓青眼有加，所以他有信心在二十岁前成为老板的左膀右臂。
只要猪场不倒闭，起码他的吃喝拉撒是不用担心的。
养猪，铁小树热爱养猪，只有通过养猪，才能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加滋润。只要尸妖王还在奢比山上，他就要养猪。
“刚出笼的大肉包嘞，抓紧机会！”
“喝早茶的老爷们，今天有新鲜的虾饺，虾是刚从白云河里捞上来的大活虾，卖完即止，卖完即止啊！”
“雷芒镇出产的黄油面包……”
街上人流渐多，听着这些通俗的叫卖声，铁小树不禁食指大动，但嘴馋之下的他也只能是在早茶店前站上两分钟而已。
最终，铁小树一咬牙，他决定犒劳一下自己，忍痛付出近半天的收入在包子店前要了两个肉包。
相比十个铜板一笼的虾饺，少年觉得还是吃两个铜板买来的肉包更踏实一些。
包子店老板是个和蔼的中年胖大叔，鼻头被蒸笼里的热气熏得发红。他对着少年那张质朴而不失机智的胖脸笑了笑，然后把看起来最大的那两个肉包夹给少年。
“谢谢您老板！”铁小树真诚道谢。
虽然那肉包看起来只比其他肉包大了一个手指头，但在以前做孤儿那段时间里，那一指头的面食就是他一天的口粮。
“不谢。”
老板笑眯眯地回应，同时拿起抹布擦手，虔诚道：“要谢的话，你就把谢意留给边荒尺度大人吧，没有他，我也不可能在这里卖包子，你也不可能吃得上我的肉包。”
“嗯！”少年鼻头一酸，轻轻点头，然后大步离开。
铁小树就这样背着大背篓，左边一口大肉包，右边还是一口大肉包，不时还舔舔手指上的油渍，引得路人纷纷羡慕。
突然，一袭婀娜倩影飘进了铁小树视线里。
那倩影穿着做工精细的连衣白裙，肩若刀削，胸脯鼓胀得恰如其分，加之一身清丽出尘的气质，看得铁小树心头怦怦直跳。
“是镇长的千金，她总是这么早，应该又是去祈拜边荒尺度大人了吧！”偶有路人的声音响起。
“好漂亮，比我梦中的仙子还要美上几分呢！”
“这不是废话吗，她肯定又去为腐民募捐了……”
恍惚间，那倩影平静地看了一眼路边的油嘴少年，然后以不变的速度款款而去，只留下一缕幽香在少年鼻息间萦绕。
少年捏紧拳头，平时视若珍宝的半个肉包被他捏成了铁疙瘩，指甲已被挤压得惨白却不自知，心底阵阵苦涩有如泉涌。
她叫但清漪，铁小树认识她，可所有白云镇的人也都认识她。正因为这样，正因为刚刚女孩那平静的一眼，看得少年内心瞬间空空落落的。
那是看路人的眼神，他们之间也是不折不扣的路人，只是少年知道女孩的名字罢了，而他只是个无名小子。
“哎！要是我在白云镇有套房子就好了，这样就能像镇长大人提亲了！”一个青年小声嘀咕。
那青年的声音很轻，可却像一根钢针般刺进了无名小子的心里，因为青年说出了无名小子的心声，而无名小子却还在养猪场奋斗。
莫名间，铁小树觉得那个青年有些讨厌、甚至是可恶起来。但转念一想，他也只能苦笑，因为房子和那个倩影都只能在他梦中出现。
自从三百年前帝门降世后，这个星球就变了。现在只有一个大陆，被一座连绵九万里、形似巨人仰躺的山脉分成东西两个大陆。
白云镇便是东大陆南部边陲的一个小镇，西临巨人山脉南尾，南靠积云山，再翻过积云山便是尸妖的栖息地。
按地势划分，整个大陆分为三个阶梯。巨人山脉之下的东西大陆统称为第一阶梯，山腰上的一些高原为第二阶梯，而山顶上的摘星高原则是第三阶梯。
联盟最高机构穹顶议会，就坐落在第三阶梯上的中央王城内。
只要是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都有像白云镇这样的人类聚居地，也有一些未知之地，偶尔会有像传说中的诡诞生物出没。
虽然新时代的土地面积几乎暴增了十倍，但相应的人口数量也跟着剧增，几乎也是旧时代的十倍之多。
城镇里的房子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普通人终其一生的努力也不过是城镇里的一套房子而已。
镇长大人宁肯在自家宅院里养满宠物和善于喘息的嫩妾，也不会把房子施舍给像铁小树这样的小人物。
除非，他是一个强者……
(https://www.tyvxw.cc/ty95008/10242214.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