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毒蛇吐信
无人注意到,太子负于身后的手隐在宽袖中,紧紧握住。
只听他冷声道:“事情还未查清,这二人都不一定是凶手,先不要对她们用刑。”顿了顿又补充:“若是被孤发觉谁动用私刑,莫怪孤做事不留情面!”
走在前头的官员闻言,埋头再三保证决不动用私刑,一切行动听太子令。心下暗衬,太子果然宅心仁厚,不放过真正的凶手,也不冤枉无辜之人!
再无多余的眼神,书启寒掠过他们,径直去了偏殿。身后的清婕妤,唇角忽而微微扬起。只是众人各怀心事,没人注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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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阁中,被太子召来的沈、曲二人听先来的同僚大致说了事发经过,便各自陷入沉思的模样。无人交谈,也没心情交谈。太子在皇后那处听过审问过程后匆匆赶来。
几人正要跪下行礼,太子摆手道:“事情紧急,各位爱卿就不必讲虚礼了。”随后将从皇后那里了解的情况转述给众人。
“沈爱卿,你有何想法?”
太子首先点了沈宗恪的名,以曲靖沿为首的几位老臣抬了抬眼皮,不动声色的听着。
“回太子殿下,微臣以为在此事中,清婕妤必然是清白的,她只是无意间被卷入者。既然太医检查了吃食中只有毒药,而无催/情药。那么真正的突破口就在于卖药给如贵人那人!”沈宗恪抬眼,只见太子与众人一齐皱眉沉思起来。
停顿一瞬才继续道:“微臣猜测那卖药之人必然是买药之人所识,否则如此剧毒之药怎会顺利带进宫中?”
书启寒点头,这点倒是与审问的结果一致。如贵人为了夺回被清婕妤抢走的圣恩,先买通呈牙牌的太监将自己的牙牌放置显眼之处,后又派自己的大宫女去宫外秘密购买所谓的特制药。而向她推荐此药的便是那大宫女!
据那宫女所说,卖药之人是她之前在宫外的相好。两人某次密会之时,她的相好用了此药,效果极佳。正巧如贵人因失宠之事烦忧,大宫女便趁机推荐此药,却不知这药早已被换了!这才有了皇帝被毒害之事!
后宫女人的之间的阴司之事,竟害得皇帝半生不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身为太子,书启寒觉得丢脸,却也无可奈何!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曲靖沿站了出来拱手问:“殿下,不知可问出了卖药之人在何处?”
“问出来了,已经派了陶韧带人前去捉拿!”
话音落下,常福进来了,颤颤巍巍地跪下:“回禀殿下,药已经送来,秦太医正准备给皇上服用呢。”
太子起身,绕过书案往外走,头也不回道:“几位爱卿都跟孤去看看父皇的情况吧。”
几人依言跟上,转身之时,沈宗恪与曲靖沿目光对上。前者带着尊敬,后者微含笑意。然,视线一转,各自又隐含深意。
两位年轻的少年跟在太子身后一左一右的位置,再后面才是几位大臣。曲靖沿与其他人一般,微垂着头,看着书启寒疾行的步伐,脑子里不停转动着。
根据殿下这大半年的动作来看,毫无疑问地他是在培养自己的心腹势力。沈宗恪与自家儿子之间,他似乎更器重前者一些。
皇帝如今这模样,还不知能否挺过去。若是不能,那太子便要即位!到时……他会将颂儿摆在什么位置呢?
承恩殿中,秦方端着半碗温热的汤药,手止不住的发颤!这药一旦灌下去,非死即生……
“让孤来罢!”书启寒明白他心中的压力,自觉地接过碗走向龙榻。越是靠近,父皇青色的脸越清晰。站在龙榻前,握着药碗的手越收越紧,指节泛白!迟迟没有动作。
秦方暗暗着急,再不快些,怕是不行了!心下暗叹,看来太子的压力也不小。
皇后在此时赶来,见状拧紧了眉。目光扫一圈周围,定在面无表情的沈宗恪身上。芊芊食指抬起直指对方,命令道:“你!去给皇上喂药!”
众人一惊,皆抬眼看看皇后,又看看面上毫无波澜的少年。只见微一拱手,没有迟疑地上前接过药碗。一手捏住殇帝下颌骨迫使其张嘴,另一手将汤药直接灌进他口中,最后将那双层的下巴往上抬,清楚地看见他喉结滚动几下后才松手!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看得人目瞪口呆。直到沈宗恪退回原位,对着书启寒拱手道:“微臣失礼了。”身旁的曲惜颂闻言,抿唇强忍笑意。
这位仁兄心里一定觉得畅爽吧?世人谁能有机会敢如此粗暴的对待皇帝?白让他捡了这次“便宜”!
太子苦笑一声,突然就有些感激他。摇头道:“无碍,爱卿这是在救父皇。”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夜幕降临,众人都有了倦意之时,龙榻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静!
书北扬缓缓睁眼,眼前的景物慢慢清晰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齐清雪的脸。那张脸上有焦急与担忧,却未达眼底!他心中明白的,这辈子,她真正在乎的只有那个已经化成白骨的人!
“皇上?您觉得身子如何?”她微微倾身注视着他,那模样认真得差点让人误以为是真情流露。书北扬想冷笑,却猛然发觉自己无法控制扯动唇角的动作!不仅如此,身体上下除了眼皮,其他地方一点感觉都没有!
试着动手动脚,完全无法动弹!他惊恐地瞪大了眼,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咽声!秦方立刻上前诊脉,又翻看殇帝眼皮。
失望地叹息道:“皇后娘娘,殿下,皇上中毒太深,虽捡回一条命,但全身经络尽毁……”能醒过来就已是奇迹,哪还能奢望与从前一般康健?
殿中众人一时陷入沉默。秦方的意思是说皇帝成了个废人?有人悄悄抬眼看向龙榻上,只见他果然丝毫不能动弹。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却没人听懂他要说什么!
如此这般,与死了有何区别?
齐清雪手搭在皇帝肩上轻声安抚道:“皇上切莫急躁,臣妾定会便寻明医为您诊治,您会好起来了。”随后看向众人:“各位卿家都先回去吧,守在这里也无济于事,还不如都回去多想想哪处有名医,为皇上寻来。”
沈宗恪等人行礼告退,殿中除了守夜的宫人便只剩皇后与太子,以及无法动弹的皇帝。
在龙榻床沿上坐下来,太子握住他冰凉的手,心底五味杂陈。性子一向暴躁之人,又如何能忍受自己犹如活死人一般躺着?
“父皇,儿臣会尽全力寻名医替您诊治。不过在此之前……您就安心躺在龙榻上等待吧!”语气似乎变得轻松了一些,唇角竟还勾起一抹笑意!
书北扬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他竟然露出了那样……奸计得逞的笑容!这一切,都是他这“孝顺”的儿子策划的?
唯一能动的眼珠转向一旁的齐清雪,只见她也一副万分震惊的模样。“阿启,你这是……何意?”难不成这出戏是出自他手?
“母后,您看不出来么?儿臣以为您是很聪慧的,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罢!”太子起身,蟒袍上的蟒爪随着他的走动而摆动,恍惚之间仿若蟒已成活。“嘶嘶”吐着鲜红的蛇信,要生吞活人!
他说话时并未想过要让周围的宫人回避,她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目光扫视周围,只见这些人皆老老实实垂首而立,神色并无丝毫变化!
这些人……
书启寒在殿中缓慢踱步,在距离帝后五步远的地方顿下来,旋身笑容如同吐信毒蛇,道:“母后,这不都是您教儿臣的?”
“阿启,母后可不记得教过你弑父!”齐清雪是真的怒了。她的确劝过他要早日夺权,却从未想过要害皇帝性命!无论如何,书北扬还是很疼爱他这个儿子的!
“母后,您既想儿臣早日登基,又不想儿臣背负谋逆之罪?呵呵,您的好意儿臣明白,只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说罢,看眼殇帝,冷笑道:“往后还请母后多多侍奉在父皇病榻之前,儿臣每日政务繁忙,怕是不能随侍左右了!”
转身吩咐殿中之人:“看好父皇母后,有任何闪失,唯你们是问!”
“奴才遵旨!”
齐清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他这是何意?连她也要软禁?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她才发现这个儿子不知在何时已经长大,肩膀宽阔到足以背负常人所不能的重担!曾经那个软弱而优柔寡断的太子,已经消失……
皇帝被毒害成废人的消息最终还是传遍朝野。经过连夜追查,抓住了幕后之人!那个大宫女的相好原是刘正手下的某位幕僚。眼见主子死了,忠心耿耿的幕僚借机将毒药送进宫中,且借后宫如贵人之手,下进皇帝的吃食中!
次日,相关人等,被诛连九族!刘正昔日部下,一个都未曾放过!
鸿飞阁上,三名年纪相仿的少年矗立于廊檐下,俯瞰整个皇宫。书启寒负手而立,望着午门的方向忽然开口问沈宗恪:“沈爱卿,沈老身体如何了?”
“谢殿下关怀,祖父虽瘫痪在床,不过有府中人照料着,也还算过得去。”沈宗恪拱手说到。他立于太子左后侧,也抬眼望向那处。
“那便好。孤也盼望沈老能长命百岁。他肯让你入朝跟随孤左右,便是对孤恩重如山。”顿了顿回头看向右侧雪白的少年笑道:“还有曲爱卿。孤很感激你们二位的辅佐,日后必不会亏待于你们!”
沈、曲二人不卑不亢,齐声道:“太子言重了!”
隆禹天元十五年初秋,鲜血染红了皇宫午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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