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寺中求签

　　盛夏之际转眼便到，隆禹帝京非富即贵的人们三天两头相邀一起避暑。环境清幽，气候凉爽的观音山成了最佳之处。近日不管逢不逢初一十五，来进香的人都络绎不绝。或许是来避暑，顺便进个香。

　　乔珎也在寺里见过一次沈夫人，只是她都及时避开了，没有与之正面相对。大家还是不要再见得好，以免尴尬。

　　寺中厨房最近也忙碌得很，进了香留下听禅用斋饭的人很多，法元师父带着众多弟子忙活着，希望将最可口的斋饭呈上香客的饭桌。乔珎帮不了大忙，只能帮着洗洗菜，送送碗碟什么的。

　　按理说每位香客的斋饭都是一样的，今日法元师父却弄了一桌不同的。无论菜色还是还是烹煮都更为精致。直觉告诉她今日约摸是来了什么大人物。

　　帮完忙后，乔珎端了一份饭食回自己房里。先打了盆凉水擦了把汗涔涔的脸才坐下来。大概是曾经在沈府过得太滋润了，刚来寺院那段时间她想念各种荤食想念得要死。有时候忍不住想偷偷下山去吃点时，她就是狠狠掐自己一把，再去菩萨面前傻坐着。被慈悲的菩萨低眉注视着，心也就虚了。哪怕有肉摆在面前，她也不敢吃了。

　　戒荤腥的过程是痛苦的，但结果是好的。过了最难受的那段时间，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发现自己并不想吃肉了！了悟又跑她这里来蹭东西吃，捧着圆乎乎的脑袋不解的问：“你不是出家人，何必强迫自己戒荤呢？”想想他，自打出生起就没尝过肉滋味，想尝尝都不行呢！

　　乔珎筷子敲在他脑袋上，淡笑不语。人要懂得感恩，佛家清静之地肯以慈悲之心收留她一个小姑娘，她不能毫无感恩之心。戒除食荤的习惯，算是为苍生尽一份绵薄之力吧。

　　两人吃得正欢时，沈宗恪来了。一见“佛门饕餮”在此，不悦地拧起眉心。她每顿就那么点斋饭这小和尚还要来蹭，莫不是要让她长不高？了悟面朝门口坐着，一抬头就看见了面色不善的“大叔”，立马缩起脖子一副害怕的模样，然而嘴上仍然不肯停下！乔珎有所察觉，回头一看，可气又无奈！

　　从心底来说她是不希望沈宗恪来找自己的。两人既然不是主仆关系了，其他关系又谈不上，他何必常常来找她呢？真怕哪天就让沈家人撞见，倒霉的又是她！

　　她脸上“不欢迎”的情绪太过明显，沈宗恪黑了脸，折扇“呼呼”摇着，也表达出主人的不满。乔珎悄悄翻了个白眼，随手倒杯凉茶递过去。“公子喝杯茶吧。”态度之敷衍，让他冷笑一声，接过去一口饮尽！

　　了悟擦擦嘴，不可思议的偷瞄“大叔”两眼，居然连这般冷眼都能忍受？乔珎猜这人肯定不能忍受。果然，喝完茶后，沈宗恪告诉她今日是陪某位贵人来的，不能在她这里留太久。乔珎表示——您赶紧走吧！沈少爷拂袖而去！

　　“姐姐，你知道今日来的是哪位贵人么？”

　　“我怎么会知道？又没见过人家！”

　　“我见过，一位男施主跟一位女施主。我听男施主叫女施主‘母亲’！”小和尚吃饱了坐在高凳上悠哉悠哉的晃着小短腿，说话的样子得意洋洋。乔珎戳了戳他肉肉的脸颊叮嘱道：“别去贵人眼前晃，不小心冲撞了他们，当心抓你去打板子！”

　　他皱着鼻子迟疑的问：“真的？贵人们性格都不好么？”

　　“嗯……也不是所有贵人都性格不好，总之你乖乖的，别去捣乱就好了。”她不知该如何跟小家伙解释。在她不多的认知里，那些贵人的确性格都不好。他们的好，只针对同等级甚至比自己更尊贵的人。

　　另一头的禅院之中，慧寂与对面的贵人盘腿坐于阴凉的回廊之下，中间隔着一张矮几，左边兽首香炉青烟寥寥，右边龙井茶香缥缈。为在场诸位斟上茶水，静待有人开口。

　　优雅端庄的女子端起茶杯凑到鼻尖轻嗅，茶香直入鼻腔，使人神清气爽。“大师煮茶的手艺真是令人叹服！”

　　慧寂呵呵一笑，摇摇头说：“令施主叹服的不是老衲的茶艺，而是施主此刻内心的宁静。”

　　齐清雪抿唇一笑，不否认他的说法。沈宗恪两兄弟以及曲惜颂立在不远处，不靠近，也不离得太远，彼此间没有多余的交流。主要原因在于——沈宗恪脸色太难看了，令两人都不想往枪口上撞！

　　原本都该在国子监的学生，被莫名其妙的叫来陪太子与皇后上观音寺进香，谁都会有疑惑。但沈宗恪没有，反而很是乐意的模样。其两人少不了拿奇怪的眼神打量他。话说以前没看出来他对“狗腿”一事如此热衷呢！或许另有原因吧。

　　这个原因当然是乔珎。也不是说他多喜欢、想念她，实在是那丫头越来越没将他放在眼里了！沈宗恪之前统共来过三次，除去第一次算得上相处愉快，其他时候她总是一副“麻烦精又来了”的样子。他就这么招人厌烦？

　　可恨！既然她这么厌烦他，那就偏偏不如她的意！

　　多年之后，当乔珎得知他的这段心路历程时，无语望苍天！这不摆明了就是自尊心作祟么！

　　双臂环抱在身前，沈宗恪斜倚着漆红圆柱闭目养神。耳边传来回廊上三人交谈的声音。

　　齐清雪：“素闻大师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占卜之术也颇有心得。不知能否为我儿算上一卦？”

　　“不过是世人吹捧罢了，老衲也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实无那般能力。不过解签倒是略通一二，若是二位施主不嫌弃，便让老衲解上一签吧！”

　　“大师着实谦虚，那便有劳您了。”

　　多年前算准了隆禹王座何时易主、国运何时衰退的人若是凡夫俗子，那这世上便无真正的凡夫俗子了！沈宗恪暗笑这老头儿谦虚过头了。

　　有人拿来了签筒，慧寂示意书启寒摇签。太子拿起签筒摇晃几下，一支竹签应声落出！

　　签上书：“鲸鱼未变守江河，不可升腾更望高。异日峥嵘身变化，许君一跃跳龙门！”齐清雪拿着竹签，细细看过上面每一个字，眉眼间渐渐染上笑意。将竹签递与慧寂：“大师请解。”

　　老和尚看过签上所言，又是那“呵呵”的笑声道：“夫人且放宽心，此签虽为中下签，却好在靠的是事在人为。公子目前所要做的便是得忍且忍，得耐且耐，须待时至，功名还在！”

　　话已至此，母子两人皆满意的点头。三人又是相谈甚欢的模样。齐清雪一高兴，许诺要捐善款阔修观音寺。慧寂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老衲替各位菩萨谢过施主。”

　　太阳渐渐晒上走廊，母子二人想问的都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遂起身请辞。一行人不紧不慢的往山下赶去。

　　山上石阶陡峭，不适合骑马或是乘轿，凡是上下山都得步行。太子与皇后走在前面，另三人走在后面几步远的地方。书启寒回头淡笑道：“三位上前与孤同行吧。”

　　三人立刻垂首：“草民不敢！”

　　“有何不敢？这是在宫外，公子我也只是个普通人，你们就不要讲那些虚礼了！”

　　“……”

　　路上山林茂盛，行人头顶的骄阳被遮挡住，清风吹过还带来几许凉爽之意。齐清雪毕竟是女人，又身娇肉贵的，没走多久便累了。随行的嬷嬷赶紧让侍女去山下唤了抬滑竿的上来，也就先行一步了。

　　送走了皇后，几个男人走在一起似乎更自在。书启寒抬头望着密集的树叶，摇动手中的折扇。“你们可知孤今日为何要叫上你三人同行？”见对方都不解的模样才继续道：“你们是目前为止孤最为满意的人。无论是学识还是武艺都比常人优秀，作为孤的左膀右臂，你们再合适不过！”

　　如此直白的将意图说出来，三人根本没有机会犹豫。“愿为太子效劳！”

　　“好！”

　　书启寒很满意。他要的不仅仅是这三个少年为自己效劳，更要他们背后的家族力量为自己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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