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新年祈愿

　　思绪回到眼前，沈百舸视线从长子的画像上移开对次子道：“你才回来，近日就多放松放松，多指导毓儿跟恪儿的武艺。”

　　“儿子会的，父亲。”沈经识也不再多说什么，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退出了书房，直奔自家院子里去。

　　相比沈宗毓一家的热闹，沈宗恪母子两个倒是冷清不少。流芳居里屈氏单独僻出一间房供奉起丈夫的牌位，晨起晚休都要跪在蒲团上念一篇佛经。今日念完佛经却迟迟没有起身。齐嬷嬷疑惑地探头去看看，只见夫人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不晓得在低声呢喃些什么。她没有上前去打扰，而是立在帷幔之后静静等待。

　　屈氏睁眼看着漆黑的牌位上书刻着丈夫的名字，眉宇间有一丝愁容。嘴里发出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我不知你当年到底想干什么？但我知道忠心为国之人不该被辜负！你不是自私自利之人，一定有什么原因，让你不肯妥协！”她身为妻子，永远无条件相信自己的丈夫。他是什么样的人，自己最清楚。沈经伦不会是那种为了荣华富贵不顾身后众将士性命的人！

　　屈氏一直坚信，宝藏什么的，只是他们杀人的一个借口而已！

　　不管如何，这世上每天都有人欢喜有人忧。乔珎就是欢喜的那一类！

　　明日便是除夕，今日府中众奴仆正忙里忙外的布置府邸。乔珎跟在齐嬷嬷身后指挥众人将红灯笼挂上屋檐，一对剪裁精致的“福”字送到她手里，被要求贴在漆红廊柱上。乔珎笑眯眯地点头，头上水蓝色的发带也跟着飘动，整个人神采奕奕。

　　齐嬷嬷心下不禁暗叹，这丫头倒是越发的标志了。照这么发展下去，往后定是个美人，指不定……

　　罢了罢了，主子的事她一个下人不好胡乱猜测。

　　“齐嬷嬷，贴这个位置可好？”丫头踮起脚尖，双手高举扶着纸贴在柱子上，艰难的回头看向她。齐嬷嬷回过神来，定睛一看，随意地挥挥手道：“好好，你看着贴就对了。”

　　“……”这让她怎么看着贴？

　　沈宗恪难得的一觉睡到自然醒，收拾了一番就来流芳居蹭中饭。一进院门就看见乔珎犹如一只壁虎般，紧趴在柱子上贴那张“福”字。旁里也没个人帮忙看着正没正。径直走到她身后，垂眼暗暗将她的发顶往自己身上比了比，嗯，大半年的光景她长高许多了！

　　“往右一些！”

　　“右？哦……”她下意识移动双手把纸往右边挪一点，随即又听人道：“左边一些。”“又左？”嘴里不满的“啧”了一声，往左移动。身后的人再道：“上面一些！”

　　乔珎翻个白眼，转身怒道：“哎，我说……”看清来人的脸，迅速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微笑：“少爷您说得对！”默默回头，忍泪贴好“福”字！她怂，不跟富家子弟一般见识！

　　沈宗恪满意于她的狗腿，嘴角含笑，抬手赞赏般的拍拍她的脑袋，侧身进了流芳居。留下某人蹲在柱子后面咬牙恶狠狠地抠着漆皮，若是有她荣华富贵那天，一定要让他给自己端洗脚水！

　　齐嬷嬷转了一圈回来，看见乔珎纠结的神情，厚实的手掌拍在她后脑上：“又偷懒！这都大半天了，你一对儿福字都还未贴好！”“奴婢错了……”

　　平日里沈宗恪与母亲一同用膳的时间并不多，他忙着课业，母亲也忙掌一家之事，难得有空闲。今日不过是他偷懒，自己跑来罢了。屈氏合上账本，笑着让儿子坐自己对面。

　　“今日没忙课业上的事？”

　　“嗯，昨夜多饮了几杯，精神不太好，索性把课业放一旁，过来陪您说说话。儿子没耽误您做事吧？”

　　“母子之间说什么客气话！”屈氏佯怒，转头吩咐丫鬟去小厨房传话，做几样少爷爱吃的饭菜。

　　午膳时刻已到，小厨房的人手脚麻利的做了几样小菜送上来，齐嬷嬷在一旁伺候着。屈氏用公筷给儿子夹一片青菜，话家常道：“既然你二叔回来了，平日定然少不了要麻烦他指点你一番，你要多虚心求教。”

　　“儿子明白，母亲放心。”他不怎么喜爱吃青菜，却眉头也不皱的吃了下去。

　　“明日是除夕，母亲给你新制了两套新衣，一会儿拿上。”

　　“母亲，儿子衣裳够多了，您何必再如此费心费力呢！”

　　“这话说的，过年就要穿新衣，好了，快用膳吧！”

　　从流芳居出来，沈宗恪手里拿上了新衣，包袱提在手里还颇有些分量。小松已被他放回家过年，如今只能自己动手了。正惆怅时，抬眼便见乔珎想闪人的动作，薄唇微勾，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站住！”

　　乔珎身形顿住，哀叹自己运气背，就上个茅厕回来也能跟少爷来个“冤家路窄”！面上却强挂了谄媚的笑：“奴婢见过少爷。”

　　“嗯，过来给本少爷拿包袱。”长臂一伸，包袱塞进她怀里，不容拒绝。她抱住包袱，看着他与自己擦身而过，无语问苍天。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始终保持着五步之遥的距离。乔珎抱着包袱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脑袋快垂到胸口。好不容易到了天行阁外，沈宗恪突然停了脚步，身后的丫头毫无意外的撞了上来！

　　她捂着被撞红的额头，抬眼又是那般无辜又可怜还颇有些埋怨的眼神望着他，疑惑地喊了声：“少爷？”

　　沈宗恪侧脸注视着她，握拳忍住想揉她那张脸的冲动，淡然地问：“明日便是除夕，你有何心愿？”

　　“……奴婢的心愿？”乔珎不可置信，少爷这是何意？难不成他要大发慈悲赏赐她一番？兴奋的张了口，不等说出来，便听眼前的爷一脸烦躁地甩袖道：“罢了，少爷我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您问什么！！！

　　看着手里被抓皱的包袱，她思考能不能摔地上？下一瞬，包袱被他拿走，头也不回的进了天行阁……

　　罢了，就当过年乐呵乐呵呗。主子要寻奴才开心，她能如何？难不成一巴掌甩他脸上？先不说那张脸她下不下得去手，就是下得了手……她也够不着啊！

　　往回走时乔珎情绪莫名感到失落。手下意识摸出脖子上挂的银坠子，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花纹，脑子里突然想到了娘亲。虽然不被喜欢，但要是过年，多少能得到她老人家的几个笑脸，那样她就觉得很开心了，什么新年祈愿都不重要。也不知自己图个什么？天生犯/贱么？

　　“珎儿！”身后猛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乔珎吓了一跳，用力回头，发带飘在脸颊旁。沈宗恪愣了一瞬，明明只是个孩子，他为何在她身上看到一抹少女初长成的明媚？

　　喉结上下滚动一回，他听见自己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问她：“有什么新年祈愿？少爷满足你！”

　　只一瞬间，某人心情阴转晴，婴儿肥的脸上荡起欢喜的笑意。她欢呼着说了句什么，他没有注意，只将那笑颜收入眼底。不自觉的，自己眼尾也染上三分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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