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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西玦做电影访谈节目的演播室隔壁,正巧就是一个音乐访谈节目,几乎是同时开始录的。

  长发披肩、容貌青稚的年轻女孩子坐在浅茶色的绒布沙发上,穿着青春甜美,如果忽略演播室里的灯光、摄影机和她手里的话筒,任谁看了都想不到她是一个电视节目的访谈主持人。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黑发紫眸的美男。

  “这位漂亮的小哥哥是第一次上我们的节目呢。”

  李莎对着镜头吐吐舌头做了一个调皮的表情,笑着问道:“那么请问这位小哥哥是刚出道的歌手吗?”

  苏裴然的表情柔和而淡然,声音似深邃悠远的琴音:“我出道已经两年了。因为出道时的自己还不够优秀,作品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在那以后我沉寂了两年。”

  “你的言下之意,是对自己的新作品充满信心吗?”

  “每个人都是有梦想的,但是实现梦想,不是有才华就可以,不是努力就可以,还需要机会。我是一个等待了很久的人。所以当机会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选择了尽我所能去把握它。这首单曲是我等了两年的机会,也是我抓住梦想的开始。”

  女孩抓住了几个词,像是在不经意间开口:“两年的等待一定是个漫长的过程吧。你是怎么度过这段时期的呢?”

  “公司给我安排了很多剧本,我在剧本里饰演各种各样的角色,体会到了不一样的人生。演戏的工作让我找到了另一种生活的乐趣,但是我还是放不下我的音乐梦想。”

  正在场上旁观的经纪人闻言皱眉,他没想到苏裴然会忽然提到公司。

  该死的,他是想走出电视台就被雪藏吗?

  短短的一句话,悄悄地埋下了□□。

  他的作答听上去很自然,并不是故意扯上YZ公司关于他的安排,但是身为虹成雄的心腹,这个经纪人对苏裴然这两年的遭遇怎么会不清楚?以歌手身份出道的苏裴然,在出道后的两年之内,一直在不同的剧组里扮演龙套角色,整整两年,他几乎跑遍了制片界所有不知名、不入流的小剧组。

  “这种执着让人感动。我听说,歌曲的MV剧情和小哥哥自己的经历有关。”

  “是的,因为我和作曲人都觉得这样的剧情和这首歌的意境相符。MV的主角也由我自己饰演。”

  《音缘》是娱乐访谈卫视的节目,所以也挂着访谈类节目的标签,事实上却和其他的访谈类节目都不一样。《音缘》从主次方面没有像其他访谈一样把访谈本身作为最主要的节目内容,它把音乐放在第一位。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呢!让我们一起来欣赏一下这位小哥哥的新单曲MV——《琴影》。”

  摄影师结束了拍摄,灯光师也松了一口气。在场的工作人员都纷纷脱离工作时紧张慎重的状态,轻松地交谈起来。

  按照节目策划案,播放完这一段录播会切到MV的画面,MV结束以后的部分就不再是录播,而是只有主持人李莎在场的直播。到时候李莎会去直播楼的摄影厅进行直播拍摄,场景布置自然也和现在的不同。

  李莎礼貌地伸出手请握。

  引出苏裴然过去两年经历的提问,是有人特意关照才添加上去的台词。她是个有原则又聪明的女人,不会拒绝一些合规的特殊安排。

  “谢谢关照。”

  苏裴然微微躬身,谦逊地趋前握手。

  回到休息室。

  “苏裴然,你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

  风轻云淡的神色里多了一丝冷意,眼神中是不加掩饰的淡漠,这个在他面前一向寡言唯诺的艺人,在用一种带着不屑和讽冷的口气和他说话。

  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上节目的时候擅自提及公司,你违反了公司的规定,如果不想被雪藏的话,你最好在微博澄清一下那些话。如果YZ公司的名誉受到损害,你后悔都来不及。”

  苏裴然扯了扯唇角,漫不经心的语气让听的人想抓狂:“澄清?事实而已。虹总想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安排好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感到自己身体里的灵魂在微微地颤栗,就好像偏黑色的血痂被剥开外皮,失壳的血肉尽情地从伤口中流淌出来,有一种淋漓尽致的快感占领了他的知觉。

  心脏里,锁在黑色水晶魔盒里的东西,在长久的掩埋和压抑以后,终于掀开了盒盖,从里面爬了出来——一个黑发黑眸的恶魔。

  “你以为攀上了什么高枝儿,就可以和虹总作对!”被他激怒的男人留下一句嘲讽,踹门而去。

  表面光鲜亮丽、内部腐朽肮脏的公司,还想一直安然无恙吗?

  苏裴然摆弄着手里的钥匙。

  垂在钥匙圈上的橘猫饰品,一对幽绿色的猫眼晶莹剔透。

  古老的希腊传说中,宙斯送给潘多拉一个密封的盒子。最后潘多拉被好奇心驱使,打开了那只盒子,里面所有的灾难、瘟疫和祸害立刻飞了出来。人类从此饱受灾难、瘟疫和祸害的折磨,而智慧女神雅典娜为了挽救人类命运而悄悄放在盒子底层的美好东西“希望”还没来得及飞出盒子,惊慌万分的潘多拉就把盒子关上了。

  他心脏里的魔盒,是卫玥阑送给他的礼物——当卫玥阑说出那两句话,这个魔盒就凭空出现,扎根于他的心土。

  ……

  半个月过去了,今天是四月份的最后一天呢。

  卫玥阑心情愉悦,难得去了公司最近给她配备了专用舞蹈房,她最近在练习一曲简单的古典舞。

  练舞只是为了增加形体动作的流畅感,这对提高演技有很大的好处。卫玥阑对跳舞没有很大的兴致,不过出于完美主义,她现在正一丝不苟地完善着曲中每一个舞步和舞蹈动作。

  柳淑梦想弄个多才多艺的形象,从“清纯玉女”到“全能女神”进一步提高自己的人气,为将来在影坛的发展铺路。卫玥阑不得不承认,柳淑梦在很多方面的确比她更优秀——舞蹈,歌喉,人际交往……

  不过她没有必要执着于方方面面的高下,她只需要摧毁这个女人成功的路途就可以了。

  卫玥阑的完美主义,不是针对任何事物的完美主义,她只在乎她愿意在乎的事情,然后做到完美。

  宽大的纯白舞服在她的肢体动转间,衣袂翩跹、裙裾飘飘。

  善变的绝美脸庞在她的一颦一笑中,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专注于演技的提高,等她的演技达到自己觉得完美的时候,她再去寻找下一个目标,慢慢来,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把柳淑梦的光芒一点一点掩盖,最后消失殆尽好了。

  她终于停下来,看到了倚在门口的指导老师奥佩琳。

  奥佩琳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因为容貌和身材都经过了精细的保养,看上去还是二、三十岁的样子。作为一位国际闻名的舞蹈家,她的每一段舞蹈表演都拿下过不少奖项,尤其是她独舞的时候,把舞蹈的美妙和魅力展现到极致。

  WG能请她做演艺学院的舞蹈系客座教授,用的不是高薪厚禄,也不是高职大权,而是由公司的人事部总经理亲自去她家里拜访,说了一番话。

  这番话的大概意思是:现今娱乐圈龙鱼混杂、良莠不齐,纯粹利用才艺作为资本、求取名誉利益之辈,数不胜数。奥佩琳如果进WG创办的演艺学院做客座教授,她可以培养那些真正尊重艺术、想把艺术精神传承下去的学生。这样,演艺圈里有了她自己的学生,像一股清流般洗濯着圈子,圈子里的风气就会好很多了。

  奥佩琳脸色阴郁,她被骗到WG的演艺学院做了舞蹈系客座教授也就算了,现在还多了一个根本不怎么喜欢跳舞的舞蹈学生。

  “老师,你来啦。”

  卫玥阑施施然走来,脸上笑嘻嘻。奥佩琳看到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前几天她走在学校的走廊上,迎面而来一个俏丽的身影,然后期期艾艾地向她倾诉 “仰慕前辈多年、诚求拜师”的拳拳心意。不知是她的演技太好,还是自己一时糊涂,居然心软了。

  结果新收的徒弟是个无心钻研舞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货!要不是卫玥阑练习的时候还算认真细致,还有非常适合练舞的身体素质,估计奥佩琳早就把她一脚踹出师门了。她的柔韧性、可塑性、动作协调性都非常好,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卫玥阑对旋律和节拍的敏感度差到了极点。

  舞蹈和音乐相辅相成,一支没有音乐的舞蹈就好像一个不能说话的美人,而一支没有配合好音乐的舞蹈就好像一个说话总不合时宜的美人。

  “刚刚这段跳得不错。”

  “一般一般,都是老师教得好。”

  “哎,要是如果你懂音乐就好了。”

  还好我是个音乐白痴,只听得懂音乐的情感内涵,而对音乐的节奏感和声音的层次感一窍不通,否则就要天天被老师锁在舞蹈房里不准出来了。

  “对啊,好可惜。”

  她乖觉的样子讨好了奥佩琳。

  于是,舞痴奥佩琳用一种关爱的目光看向她,说道:“好孩子,这段舞你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我再教你一段新的吧。”

  卫玥阑:“……”

  ******

  他一个人走出电视台。

  那些等待着自家爱豆出现的女生们都被那个少年清莲似的外貌吸引了目光。不过她们都不认识这个人,一时间都怔怔地看着他,没有出声讨论,心里暗暗猜测他的身份。

  长得那么好看又从这里走出去……也许,是一位新艺人吧。

  细碎疏松的黑发,及眼睫的刘海,修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清澈剔透的紫眸,青莲色是明亮又柔和的。但凡是不讨厌长得柔美的男生的女孩子,看惯了那些英气逼人的俊秀男星,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都会不由得心生一种与众不同的、侵蚀心跳的悸动感。

  一个羞红了脸的女孩子从伙伴中间走出来,鼓起勇气到他面前,礼貌地询问道:“请问,你也是艺人吗?”

  苏裴然微微弯眉:“嗯。”

  女孩子被他温柔的笑容迷住,放下了紧张的情绪,语速有些急迫地问道:“那你可以帮我签个名吗?”

  追星的女孩子总是会随身带着硬质亮白的明信片和黑色水笔。

  在她期待的目光下,他接过她手中的明信片和水笔,如行云流水的秀美字迹幻化出鸢飘风泊的美感。

  女孩看着少年清瘦的背影远去,心里印下三个字。

  ——苏裴然。

  “阿墨,你叛变了吗?”

  “呃,可我只是来陪你等你家爱豆的。”

  “哇,难受。我真是看错你了!才看了一眼就上去要签名了,我真没想到你是外貌协会——而且还不是唐唐的外貌协会!”

  “嘿嘿嘿。”她没有解释。

  这个女孩从那个少年身上看到了一种清傲的坚韧。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刚刚他只说过一个“嗯”字,但是她总觉得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他的声音。好熟悉啊……

  啊!对了,她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在酷猫音乐上搜一首叫琴的钢琴曲时,无意中点开了一首歌——这首歌的伴奏里有她喜欢的钢琴音乐,她觉得很好听,还点了喜欢收藏在歌单里……好像叫琴什么来着……

  ……

  路边青翠的梧桐树下,黯淡的阴影随着时间的迁移慢慢移动着位置,鼻尖隐隐能闻到路边花草的芬芳气息,耳边是旁边一对情侣窸窸窣窣的缱绻爱语。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屏幕上亮起了一个名字。

  白玥。白色的白,一个霸道的月。

  “苏苏,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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