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玥纪304年，三月二十七日。
卫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
“总裁，大小姐特意吩咐管家，请您今天中午一定要回别墅就餐。”
卫大小姐还特意吩咐过，必须一字不差地转述这番话，朝远小心翼翼地说完，等待回复时有些难言的紧张。总裁这个人，在公司里的办事风格和董事长差不了多少，本质上就是两个□□者，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有听谁跟总裁说过“请……一定要”这样的话。
果然，卫铭辰眉梢微动，疑道：“一定？”
“……大小姐说的。”
“我要是不呢？”卫铭辰指尖一松，派克钢笔的笔头悬在纸面上方，他起首便给了个眼神：澄澈的蓝眸中沁出一股冷气，不怒自威。
朝远抬手擦了擦额角那不存在的冷汗，总裁显然是不想配合，然而大小姐也是个牛人……下一句台词也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这俩兄妹真是不给夹在中间的下属好日子过啊，类似他这样身兼数职的秘书长大部分都做不长久的。
朝秘书心中默念：朝远啊，真是难为你了。卖命求荣需要多大的勇气和韧性啊。
“大小姐说，如果总裁公务繁忙无暇回去，她就把餐点给您带到公司。”
卫铭辰弯着薄唇，笑容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真不安分。”
话说着，手中的钢笔已经安置好了，他站起身，走向角落的紫檀木立地式衣架，披上黑色西装外套走出办公室，紧跟在他身后的朝秘书随手将他看过的文件交给了门口的副秘书长。
卫玥阑不厌其烦地摸着橘子柔软顺滑的皮毛，心情十分不错。她在做菜这方面显然没有什么天赋，上辈子为夏安然苦练了半年的厨艺，结果那天他失约去赴了别人的约，后来她就再也没有下过厨房。
现在但是还庆幸了，发现自己少做了一件愚蠢的事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橘子，你的手感怎么那么好？”
“喵呜。”再喜欢也别给我摸秃了。
“我哥怎么还不回家？”
“喵呜。”会回家吃你的毒蛋糕的，急什么。
春日里微暖的阳光照拂着后院里的马铃薯作物，土地上面郁郁葱葱的枝叶仿佛是被悉心照料的观赏性植物，而不是本应被仆人们摘下送进厨房的食物。
这是她的母亲和她的父亲一起种下的马铃薯。
她出神了，回想父母相亲相爱的情景，甚至有些嫉妒沐涵。
卫玥阑的一双柳眉舒缓地深展在白皙的皮肤上，浓密的长睫毛随着眨眼睛的动作如蝶翅轻舞一般灵动。她的腿上是一只懒洋洋的肥猫，在她的抚摸下舒服地张合着猫眼。
卫铭辰从环廊走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唯美的画面。
他忽然想起自己从未主动称呼过他的妹妹，剑眉微拧，清贵的脸庞上闪过复杂的情绪，他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也没有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卫明辉作为一位极具事业心、目中唯妻的父亲，甚至连父爱也只有物质形式的表达。
他不习惯，也不知道怎么和家人相处。
“哥哥，你回来啦。”卫玥阑很快就回过神，俊美的兄长大人第一时间进入她的眼帘。
她把橘子放在地上，从藤椅上站起身，然后朝着卫铭辰大步走过去，第一次十分自然地挽上卫铭辰结实修长的胳膊。
卫铭辰冷着脸，伸出另一只手拉下她的手臂。强硬的态度让远处偷偷观望的管家心惊肉跳，他故意在少爷回来的时候不见踪影，就是要少爷亲自进后院去找小姐。因为这片马铃薯的缘故，除了家里的主子只有卫管家本人能进到这里来。这都是为了加深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啊！少爷真是不上道……
“哎呀，干嘛这么嫌弃啊。橘子今天上午洗过澡的，我手上没沾毛。”
卫管家放下心来，还好大小姐没生气，不过说实在的不知道为什么，大小姐对大少爷格外亲近，而且大少爷在的时候总是表现地特别温顺可爱，没有一点嚣张任性的样子。也许真的是血缘的羁绊产生了神奇的效果吧，整个卫家只有大少爷来治大小姐，换作老爷和夫人……呵，他们是最不上道的。
确实，卫明辉不懂得怎么关爱和照顾小孩子，而沐涵又怕自己参与教育会让卫铭辰感到排斥，本来也不怎么会——卫玥阑从小就爱对她直呼其名。
久而久之，卫铭辰得了个清冷异常的性子。
“没有嫌弃。”他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卫玥阑愣了一下，甚至有些疑心自己听错了，他的意思是……
这样的疑惑只持续了一秒钟左右，下一秒她灿烂的笑容一出现，只比阳光还明媚几分。她挽上卫铭辰的胳膊，没有刻意地粘着他，只是亲昵地靠着他，两个人之间回旋着一种微妙的温馨气氛。
“哥哥，你喜欢吃蛋糕吗？”
“一般。”
“那家常的中餐呢？”
“一般。”
“你有爱吃的东西吗？”
“没有。”
“……”
卫玥阑一时气结，她今天做了不少菜式，食材自然是没话说的，卫铭辰一向清贵，她生怕自己厨艺下降还特地请皇廷酒店的第一掌厨来卫家亲自指导，期间还有几道菜做了第二遍。
花了那么多的心思，要是卫铭辰最后不给一个满意的评价，她敢当场掀桌子。
餐厅里的仆人已经等候在旁，青花瓷制的餐桌上摆放着七道菜式和一种水果，精美的骨质瓷餐具上雕刻着绝艳的牡丹花，卫铭辰的餐座之前还有一个由白瓷碗罩掩住的盘子。这个盘子与碗罩一样是白瓷制的，没有任何多余的纹理，让人对它们的内容又多了几分期许。
七道菜式都属于家常菜肴，厨工和用材虽然没有皇廷酒店菜单上的那么精致奢华，但是味道不会差：葡萄酒面包，虾仁烧卖，野山椒牛蛙，糖醋鱼，红烧猪尾，番茄豆腐汤，炒青菜，挂绿荔枝。
“生日快乐。”卫玥阑松开了他的手臂，坐到她的座位上，甜甜的声音动人心魄。
从来没有人会这样为他庆生。更何况他十八岁生辰以后，就没有再庆过生了，至今为止隔了数年，久到他都已经忘记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是公认的卫氏集团继承人，在十八岁的生日宴会上他收到了贵族圈里许多同龄人和长辈的祝贺，那些贺礼大多是名贵的奢侈品，进入了卫家的仓库。最贵重的生日礼物是卫明辉转让给他的10%的集团股份，这代表父亲对他的认可。
但是，像这样被拨动心绪还是第一次。
“你饿吗？尝尝这个，这个烧卖很填肚子的。”
在卫玥阑期待的目光下，他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虾仁烧卖，鲜美的口感刺激了他的味觉，里面加了猪肉和一点点酸菜末，除了解饿还很开胃。
“你的厨艺很好，我很意外。”
卫玥阑对他的夸奖感到很满意：“是啊，我学了很久很久，你是第一个尝到的人。”
第一个么？一股暖流从心底流淌出来，卫铭辰弯着唇角，又吃了两个虾仁烧卖，然后把所有的菜式都尝了一遍，最后看向那挂绿荔枝。
“这个品种的荔枝在全国各地都已经绝迹了，听说水悦阁还养着几株，因为数量太少所以并不出产。”
“一颗30万，也不算很贵。做菜的用材都是卫管家从库里掏的钱买的，我想着是我给你庆生，总不能自己不花一份钱吧。”
卫玥阑没有告诉卫铭辰，水悦阁是她的产业，不是不能说只是没有必要说，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想让卫铭辰知道自己在商业上的成就和才华。她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沐涵，沐涵知道了卫明辉也会知道，卫家有一个继承人就够了。
鲜嫩水嫩的荔枝肉入口清甜，虽然卫铭辰不爱甜食，但是对甜味水果并不讨厌。不仅不讨厌，他现在还觉得非常好吃。
见他尝了荔枝，卫玥阑才笑着拿起最后一个盘子上的碗罩，那是一个精美的小蛋糕。做工并不精巧，因为她之前没有学过糕点的制作，所以这是她现学的。乳白色的布丁和淡黄色的奶油融在一起，香甜的奶酪味从面包里散发出来。最上面是一颗新鲜的草莓，看上去红嫩欲滴，也给这个小蛋糕增添了几分灵气。
“蛋糕是上午刚学的，味道可能没有那么好，不准嫌弃。”卫玥阑害羞地轻轻握拳，抵在嘴唇处。
那认真的口气引得那蓝色的眸子里带上笑意。卫铭辰用叉子叉了一小块软软的蛋糕，送去口中……他整个人僵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地吃完了整个蛋糕。
“味道很好。”卫铭辰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卫铭辰起身，走向门口前对旁侧的仆人吩咐了一句，“剩下的菜放进冰箱，我晚上回来吃。”
卫玥阑气鼓鼓地瞪眼。
怎么这么急着走……我下午也有事啊，就你忙吗？可恶的哥哥，不过看在你晚上还会回来把这些菜吃完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地原谅你。
卫铭辰离开后，她的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哥哥已经开始信任她了。
上辈子他们没有见过一次面，彼此只见过对方的照片，但是最后他还是出手相救。如果没有之后的绑架，他们也会成为这样亲近和睦的兄妹。
她的笑容僵在嘴角，瞳光变得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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