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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叶馨没想到陆桥会那么早下来找自己,也不知道陆桥有没有听到之前她和柳卓的谈话。虽说陆桥的状态看上去一如既往,可当他开口时,叶馨就知道,陆桥几乎全都听见了。

        “是是,刚刚柳卓说我会回陆氏,你也是这么想的吗?”他说话的语调很平,好像并没有被柳卓说的话影响。

        然而从他的语气中,叶馨听出了他想要一个坦白的态度。

        要不要装傻?叶馨一边想着,一边抬头看向陆桥。

        她好像听见了对方的脉搏在缓慢地跳动,这种跳动犹如需要冬眠的危险生物进入冬季后正在调整的心跳。

        这是他刻意掩饰紧张的证明。

        也他是真想知道叶馨看法的证明。

        叶馨踌躇了两秒,最终说出实话:“我有这么想过。”

        陆桥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垂头直视叶馨的眼睛,眼中只有难以置信:“为什么呢?”

        “你不足够坚定。”叶馨没办法在脑海中找到委婉的说辞,于是只好直接说了出来。

        就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她不确定现在是否是一个好的时机,所以之前的每一次,她没有开口。

        可是这一次,是有人将这件事直接地戳在了陆桥面前。

        那个人不是陆昱,不是老陆总,也不是林天佑,而是柳卓。

        是陆桥最看不上的傻子。

        也许陆昱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时刻和陆桥谈过这些,可是陆桥并没有听进去。

        这些话只会变成挑起陆桥不甘心和怨怼的一根竹竿。

        因为说话的人是陆昱,是他的亲人,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他动摇,并且不太支持的那个人。

        陆桥感觉到倦怠似乎在这一刻往上攀升,他又问了一次:“为什么呢?”

        叶馨张了张嘴,还是只能说出最直接的话给他听,说出他最不喜欢的话给他听:“因为你只是随便找了一件事去表达你的愤怒,找了一个梦作为由头来行动。”

        “你和柳卓一样,太匆忙地想要找到一根稻草抓住了。”

        “不是吗?”

        陆桥果然因为这些话被激怒了:“我有什么好愤怒的?”

        “我又有什么理由要找这么一件事,坚持那么久,来表达你说的愤怒啊!”

        陆桥的声音抑制不住地提高,他却到最后一刻都舍不得去吼叶馨,高声只停留在第一个字上,随后的每一个字音调都在走下坡路,直到听不见。

        “为什么连你都这么说我呢……”

        他明知道叶馨说的一切是对的,也知道叶馨说的愤怒从何而来,可是他不敢承认,不敢去说。

        叶馨直直地盯着陆桥的眼睛,好像一眼就看到了他心底。那些藏在深处的隐秘,全被她看这一眼就曝露在阳光之下。

        这种痛苦,叫陆桥无师自通地相信了逃避的力量。他徒劳地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叶馨的问题:“阿否,你有想好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了吗?”

        “你不管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只要你能够做到坚定自己的决心,明白自己所做一切的目的。”

        “而不只是单纯地为了发泄愤怒,报复家人,又或者,”

        “为了不甘心而做一切。”

        她的声音很平缓,好像每一次对他的开导那样:“你为什么不去想想自己呢?”

        “你有很多大家都羡慕的东西,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它们呢?”

        “你明明一直都是我最羡慕的那个人。”

        陆桥再也听不下去任何一句话,哑着嗓子低声道:“是是,你别说了。”

        求求你了,不要再说了,我还没有办法做到面对你说的这些。

        我每每在晚上想到这些事,就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拽着脑袋打了一拳。这些事情把我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好像古时凌迟,就算我的白骨上挂着血水也不停手。

        我原本当你是最后的幻觉,可是现在你却拿着刀,要我反击,要我站起来。

        可是,没有肉的人怎么站得起来呢?更何谈反击?

        叶馨看到陆桥逐渐变得低落的表情,忽然又心软了起来:“阿否,我——”

        “我先回去了。”陆桥不愿意再听下去:“你一会儿回去的路上小心。”

        “记得吃晚饭。”

        说完,陆桥转身就走,叶馨想要去追,却被林天佑一把抓住:“你让他自己好好想想。”

        “你什么时候来的?”叶馨回头看手里领着一大袋外卖的男人,还是想要去找陆桥再说两句什么。

        “我出来给万慈买吃的,就正好撞见了。”林天佑不愿意放手,语气很强硬:“你让他自己想想。”

        叶馨的目光停留在陆桥的背影上,对方一次都没有回过头,就算在听见林天佑所说的话后,脚步也没有停顿。

        “这么几年了,他是时候该想清楚了。”

        陆桥进入电梯时,林天佑的这句话也落入了他的耳中。

        叶馨不再行动,她哪里不知道陆桥该走出现在的困境。可是每次看见陆桥那副模样,她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断地抱着侥幸心理纵容他,总觉得他总有一天自己会想通的。

        可是她没看透的是,陆桥到现在都没有想通,就是因为这一点纵容和支持。

        因为他只要把自己放进这种被支持的幻觉之中,就好像一切顺利。

        就好像所有原本属于自己的痛苦和折磨其实和自己无关。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林天佑看叶馨不再准备去追人,松开手继续道:“他以为自己不从商,不做纨绔,就算是什么有出息的报复了,其实在我看来,还不如做纨绔。”

        “好歹吃的苦少,花的钱多,花的那些钱也不是自己赚的。”

        林天佑一边说一边朝她摆摆手,叫她一起回病房。

        万慈看上去好像并无大碍,她坐在床上笑吟吟的:“我听见你们在外面说话,怎么啦?”

        叶馨讲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给两人听,林天佑听得直拍大腿,朝着万慈哼唧:“你看吧,我就说柳卓憋着坏水,你还非要叫他来探病。”

        “可是就算今天我不叫柳卓来,他下次也会想方设法找到叶馨呀。”万慈摇摇头:“还不如今天叫他来说清楚,我们都在的话,至少不会出什么好歹。”

        叶馨听了这话才知道,柳卓是万慈叫来的,万慈好像早知道有这一出。

        她拉了拉椅子做好,问万慈:“你怎么提早不和我说呢?”

        万慈摊摊手:“我其实也不清楚他到底要找你做什么,所以才叫他今天来找你,这样也不容易出事。刚刚听了才知道,他是要找你合资。”

        “反正你不是没答应他,那他只有应该都不会找你了。”林天佑倒了杯热水给万慈,志得意满地和叶馨说话。

        “为什么?”叶馨没理解,完全没跟上这两人的脚步。

        万慈啜了一口热水:“他之前也答应我们了,如果他找你谈的事情被你拒绝了,就再也不来找你了。”

        “要是来找你,那就断子绝孙。”林天佑补充道:“他以为只是单纯和我们发誓。但是在圈子里的谁都知道,在我们面前发誓,那就是到天涯海角都得成的意思。”

        说到这里,两人露出个一模一样的笑,好像柳卓只要下次来找自己,就一定要出大问题。

        甚至,从他们的笑容中,叶馨看出了他们俩巴不得柳卓赶快再来的意思。

        叶馨这时候再一次久违地体会了,为什么林天佑和万慈能那么长久地是一对。

        这么多年了,他们俩还是蛇鼠一窝。

        说完了柳卓的事,话题又到了陆桥身上。可万慈似乎对于陆桥的事情不太感兴趣,听着林天佑说了几句都没什么反应,最后只是抛下一句定论:“动摇的人连自己都会伤害,更别说周围的其他人。”

        这句话没头没尾,林天佑听得直笑:“说得对。”

        这对话倒是把叶馨隔绝在外了。

        三人坐着又聊了一会儿,叶馨就起身告辞了,说是准备回去了,第二天要上班。

        这两人也没有挽留,只是和她道别,说之后再见。

        叶馨在回家的半道儿上才想起来,小区还封着呢,说叫她六点之后回,现在时间显然没有到,她回家也回不去呀。

        陆桥看样子这会儿也不可能搭理她,又刚从万慈林天佑那儿离开,黎裟马上要举办正式婚礼了,忙得脚不沾地,去找她也不可能。

        叶馨想来想去,最后给白乐乐打了个电话问她在哪儿。

        白乐乐那头很贼兮兮的:“我在公司蹭空调呢。”

        “你来一起吗?”她好像吸溜了一口什么饮料,惬意得不得了:“俞敕也在,他也是出来了才知道六点之前不能回家的可怜人。”

        叶馨掂量了一下,公司离家近,还有空调,听着那俩货还在吃东西,不去那就亏了,当即启程。

        等到了公司的时候,叶馨发现办公室里不知白乐乐俞敕两个,好几个同事都在。

        不过和白乐乐朝她叫唤的热情不同,另外几人看见她时,全都不吭了声,最终有一个朝着叶馨走过来,装模作样地打招呼:“陆二夫人,是不是咱们以后都该这么叫你呀?”

        “还有,你打算什么时候离职和陆二少结婚?到时候记得请我们吃喜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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