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52 葬礼之上的阴影
艾克特的葬礼是由伊格莱茵夫人亲自准备的,他的葬礼规格被伊格莱茵夫人提高到了【家族成员】的地步——身为王族,这样的待遇不是谁都能享受的,伊格莱茵夫人的决定也受到了很多贵族的抗议。不过这位平日里温柔和善的美丽夫人在这一刻却展现出了被人遗忘已久的果决,任何上门拜访表示异议的人都被那些满脸杀气的骑士们挡了出去。
通常来说,这些人这个时候就应该去寻找城堡里的第二管理者讨论才对。但这座城堡理论上的第二管理者却是故去的艾克特以及梅林,后者却又早在他们抵达之前就去了狮心庄园,那些贵族们只能垂头丧气地离开城堡。
雅莎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都没有出来,唯一能够进入房间的就只有梅林和伊格莱茵夫人。这位本来一直乐观开朗的少女自从艾克特离世之后便显得有些沉默了起来,对于梅林的授课也没有了之前的漫不经心——这虽然是好事,但在梅林眼里看来,却让他更加担忧了。
一直到葬礼这一日,身穿黑色长裙、瘦了不止一圈的雅莎才又一次出现在大家的眼前。
帝都里难得出现今日一般阴雨绵绵的天气,这种细雨不同于平日里欧内斯特的瓢泼大雨,总能让人心中无端地生出伤感之情。黑甲的护卫骑士们分列于城堡大门的两旁,他们身后的骏马也套上了黑色的布甲,没有一个人此时发出声音,每一个人都低垂着头,静静地等待着最前方的那几位护卫骑士说话。
“殿下......”高文也换了一身黑甲,他那一头如太阳一般耀眼的金发此时在昏暗的天空下仿佛失去了本来的颜色,永远带在脸上如阳光一般温暖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只有淡淡的担忧和悲痛留在他的脸上。此时的他看着自己几日未见的王女殿下,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必担心,高文卿。”此时的雅莎平静得有些反常,她微笑着对高文点了点头,然后从骑士们之间的道路里径直走向了马车。马车的侧门里,伊格莱茵夫人正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她身上也穿着一件有些朴素的黑色长裙,那代表着悼念和哀伤。
在马车的前方,代骑士长阿格规文正沉默地低着头,他一只手握着乌瑟纳尔家族的旗帜,那面黑色的旗帜在冷雨里有气无力地飘荡着,一切都显得哀伤而沉重。这位在骑士里也属于年纪最年轻的代骑士长,此时正履行着自己身为代骑士长的职责。
也许再过上几日,会有骑士对于阿格规文的骑士长身份提出异议——不论是资历还是实力,阿格规文都明显不如于骑士团里如兰斯洛特高文等最着名的那几位骑士。但这个任命是城堡代理人梅林发出的,几名骑士也都没有什么异议,因此阿格规文也就正式成为了代理骑士长。
而马车的另一旁,难得地更换了一件黑色长袍的梅林正仰头看着昏暗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当雅莎来到马车前时,梅林才终于低下了头,露出了一个和平日里没有什么区别的笑容,微笑道:“今天的天气可不怎么好。”
雅莎仰头看着坐在那匹银色半精灵马西格之上的梅林,有些勉强地露出了笑容:“早上好,老师。”
“不必勉强自己,重要之人的离世所导致的悲伤是无法避免的。”梅林叹息一声,伸出左手轻轻地拍了拍雅莎的头。雅莎的眼眶顿时又有些发红,但这一次,她却没有再哭出来,她只是微微低头,然后便钻进了马车里。
梅林和伊格莱茵夫人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便轻轻地关上了马车的侧门。他看向最前方低着头的阿格规文,轻声道:“阿格规文卿,我们出发吧——艾克特阁下可不喜欢一直呆在一个地方等待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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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梅林的记忆里,上一次欧内斯特出现这样的天气时,也是同样的情况。
——因为就在大概两个月之前,卡斯兰的养父、王族之死事件的元凶之一、那位多米尼亚男爵,也是在这样的天气时被埋葬进了这一片墓地。
沉默的黑色队伍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位于王城南部大门处的【史诗公墓】。
由于欧内斯特的南部区域几乎被王城尽数占据,因此王城的南部大门也就是整个欧内斯特的南部大门。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样的布局极其不符合一座帝都应有的布局,因为如果敌人从南部进攻,那么只要攻破了南部大门,整个帝国的权力中枢就直接暴露在了敌人的面前。
不过没有人会这么做——因为根据五大公国签订的条约,任何时候,帝国的南门都不能作为攻击的目标。
因为就在欧内斯特更南边的位置,便是那道穿越了整个多伦斯大陆的山脉,隔绝了已经空无一人的古帝国多伦斯与大陆北方的宏伟屏障山脉。而这个条约的主要服务对象也不是帝国,而是伫立在宏伟屏障山脉里唯一一条道路上的天堑要塞,负责警戒三百年前发生异变的大陆南方的天堑要塞。
天堑要塞与伫立于长夜旷野之上的极昼要塞相同,都是禁止任何人对那里产生窥伺之心的要塞。后者虽然属于帝国,但他们的首要使命却是监视和歼灭长夜旷野之上的亡灵生物;至于前者,那座要塞则根本就不属于帝国的管辖范围之内。那座要塞是五大公国合力建立的要塞,聚集着从各个王国赶来的武者与魔法师。
这座公墓,而就在王城的南部大门之前。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只有地位极其尊贵之人才能安葬于此的公墓吧?”又一次用黑色重铠将自己包裹住了的齐格飞站在梅林身边,轻声道,“之前的多米尼亚男爵也安葬于此,那位男爵是斯图加特陛下亲自让人安葬在这里的,倒也不会有人产生异议——但这一次就不同了,那些贵族议会的老爷们一定会尽全力抵制这件事的。”
梅林面无表情地站在公墓门前的那棵大树之下,时不时地有雨滴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下,落在他的黑袍之上。良久,他才低声回答道:“你说得没错,那些家伙已经在公墓礼堂里等着了。”
齐格飞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头看着身边的梅林道:“那你现在为什么还要脱离队伍?那些护卫骑士们虽然实力不俗,但贵族议会的家伙们可不会和他们动手,这种争吵与辩论不是他们在行的东西,于情于理你现在都应该到礼堂里去吧?”
“那里不需要我。”梅林摇了摇头,他转头看向了公墓外空无一人的道路尽头,继续道,“那些家伙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他们并不是贵族议会里的核心人物,还没有这个胆子。”
齐格飞沉默了一会儿,有些迟疑地继续道:“但是你也知道,骑士们现在的状态可不太好,悲伤和愤怒交汇在一起时形成的力量总会让人失去理智。”
“你是担心他们在被那些家伙激怒后和他们大打出手吗?”梅林的目光没有移动,他的语气也依然平静,“关于这一点,你就没有什么担心的必要了——难道你真的觉得伊格莱茵夫人只是一个美丽温柔的贵妇人吗?我以为她以前的那些故事,你比我更加清楚。”
齐格飞侧着头想了想,于是便果断地不再继续探讨这个问题。
帝都里一直有一种说法,之所以三王子殿下长时间留在长夜旷野之上,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回家会被愤怒的伊格莱茵夫人家暴——这个传闻基本上都是虚构的,因为伊格莱茵夫人对于乌瑟纳尔的自我牺牲极其尊敬,当然不可能家暴他。
但大部分的上层贵族都很清楚,这位美丽动人温柔贤惠的伊格莱茵夫人,事实上和身为八阶骑士巅峰的老酒鬼实力不相上下——顺带一提,她有一位小她几岁的好朋友,名字叫琪亚娜。
“但是你依然没有回答我为什么要脱离队伍。”齐格飞沉默了一会儿,便又一次忍不住开口了。
梅林叹了口气,摇头道:“贵族议会的那些家伙虽然令人讨厌,但是在见风使舵和察言观色之上却绝对不差,否则他们也不配加入贵族议会了。明知道自己来这里不过是自讨没趣,甚至就算骑士们揍了他们一顿他们也不敢发火,为什么他们还会来呢?”
梅林顿了顿,看了一眼齐格飞,然后又将目光放向了道路尽头,口中淡淡地继续道:“有人给他们撑腰,他们到这里来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如果没有他们,那么艾克特阁下的棺木便会直接葬下——到那个时候,总不能强行再将他的棺木起出来吧?那和直接向三王子家族开战没什么区别。”
齐格飞终于明白了梅林的意思,他有些惊讶地道:“你的意思是,还会有其他地位显赫的人来到这里,阻止艾克特阁下的棺木下葬于此吗?”
“你终于明白了。我的作用其实和那些家伙一样,只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现在就看是我能拖延得久,还是他们拖延得久一些。”梅林轻轻地点了点头。
“从贵族议会的角度上来看,他们是可以直接无视你强行进入公墓礼堂的。”齐格飞好心地提醒道,“你虽然具备着爵士的头衔,但爵士连进入贵族议会的最低标准都不到——贵族议会对于身份地位的问题很看重,他们可以尽情无视你,而你如果强行阻拦,他们就会以不敬之罪将你捉入狱中。”
梅林轻轻地咳了咳,小声道:“所以我这不是叫你和我一起了吗?”
“你什么时候叫我和你一起了?我是看你脱离了队伍,好奇之下才——”齐格飞的声音戛然而止,梅林几乎能够想象到他头盔之下的表情,“该死的,你早就猜到我会跟你一起来到这里了?从一开始,你就打算借助我的身份来拖延他们的时间?”
梅林抬起手拍了拍齐格飞的肩膀,叹息道:“虽然你这么说也没错,我的确是利用了一下你——但回过头来想想,就算我没有告诉你这些,你会坐视他们在这里肆意妄为而不理吗?”
齐格飞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低声笑了笑:“好吧,虽然又被你莫名其妙地利用了一把这一点很不爽,但是我也基本上习惯了——你说得没错,我虽然和艾克特阁下并不熟识,但那却是一位令人尊敬的骑士,我可不能坐视他们利用艾克特阁下的事情来做文章。”
有一点他没有说出来,但梅林却能理解他的想法。
齐格飞依然对这件事心有愧疚,他始终认为自己如果再早一点抵达,艾克特或许就不会重伤而亡——这是他的骑士精神为自己创造的枷锁,他希望自己能够为艾克特做些什么,由此减少自己心中的愧疚。
梅林苦笑着叹了口气,他刚刚张口准备说话,从远方的道路上却终于出现了人影。而就在人影出现的那一瞬间,齐格飞也顿时抬起了头,盔甲下的金色眸子也一动不动地盯着远处越来越多的人影。
梅林沉默了一会儿,率先低声道:“你怎么想?”
“我们的对手吗?”齐格飞没有看他,只是盯着远方回答道,“有点麻烦,如果对手是他们的话,或许问题就有点大了——贵族议会这一次,基本上是倾巢而出。”
梅林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有些讥讽地道:“原来如此,说到底,这一次的事件依然和那两位王子之间的争斗脱不开关系啊。倒是我们的好朋友,想不到他也堕落到这个程度了。”
齐格飞冷哼了一声:“我和他从来都不是朋友,以前我就说过了,我并不喜欢他。”
在道路的远处,马车与骑士们正赶向这座公墓的大门。这支队伍由两群人组成,靠后的那支队伍携带着金色的贵族议会旗帜,金色旗帜之上的帝国郁金香花纹已经很好地表达了这支队伍的身份;而靠前的那支队伍则携带着一面火红色的狮鹫旗帜,在这面旗帜之下,一群发色和帝国人迥异、以火红色居多的人们正无声地向前。
——这面旗帜,属于帝国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安东尼家族。
——而这支队伍的最前方,安东尼家族的继承人,面色冰冷的浮士德,正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树下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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