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长虫

调皮的水雾在死气沉沉的剑冢面前，像是被抓了包的熊孩子，踌躇不前。“这，这得多少刀剑？”罗素咋舌。轻歌抽出离自己最近的一把长剑，寒光闪闪，锋芒逼人。天一阁虽以江湖门派自称，其武器收藏却足以与一国相媲美，若造乱起事，岂非大患？

        “公主，你的箭可射多远？”耶律昀问道：“据来之前，我对天一阁的调查，这个江湖门派自创立以来，其主要依靠贩卖情报为利得以维持，一旦交易便及时抽身，从未参与过大楚及西域各国朝堂之事，也没有与其他门派发生过争斗，门规森严。正常情况下，要制造一座如此庞大的剑冢，即便是富可敌国，也并非易事。我觉得…眼前我们看到的，大约是类似于海市蜃楼一般的幻景吧。”

        “你是说这些兵器不是真的？”轻歌掂惦手里的残剑，虽锈迹斑斑，分量倒是很足。“不，我们跟前这些是实打实的兵刃，可那边很是可疑。”耶律昀指着远处被艳阳折射，白茫茫一片，晃的让人睁不开眼睛的刀剑。轻歌从身后的箭筒抽出一根长箭，长弓拉满：“因着身后的雾气，现在的风不算太大，我姑且试一试吧。”第一支箭破风而出，第二支紧随其后，径直将第一支箭继续向前推了出去，接下来是第三支箭。要想让最前面的箭保证方向和准确度，控制好后面箭矢的发射时机和力度，需要的是过人的技巧和日复一日的苦练。虽见识过这位长公主高超的箭术，这样近距离的亲眼所见，依旧让人惊叹。

        “这弓还是太轻了…”轻歌叹道。“无妨，三箭已足够，公主你看!”耶律昀兴奋的指着天空，只见那箭竟直直从半空中消失了，并未落在地面上，三人精神皆是一震。“嗨，真有你的！”轻歌高兴的拍着耶律昀的肩膀，若是旁人在侧，看着一位鹤发鸡皮的老太婆高兴的一蹦三尺高，怕是下巴也要掉下来了。虽立场始终不同，这一关关闯下来，两人倒多了不少默契，耶律昀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老太婆，也笑笑松了口气：“既然有破绽，那接下来就好办一些。古籍中早有记载，“城郭人马之状，疑塘水浩漫，为阳焰与地气蒸郁，偶尔变幻。”也就是说，出现这种现象大多是因为“气映”，既然水面能反射成像，上升的气的界面也可以像镜子那样放射成像，从而形成我们眼前看到的幻境。”

        他摸了一把下巴上的胡子，赞叹道：“就像你刚才推断的，金，木，水，火，土五行更迭，布阵之人，将“金”置于水，火之间，再通过控制两者的温差形成适当的水汽，造就了这无尽的剑冢幻境，实在精妙！”“我只是有些好奇，他到底是怎样操控这水汽的呢？你看我们身后的浓雾，到了这剑冢边界，竟一直徘徊不前……”“那，我可就猜不出来了，大概，这就是天一阁的过人之处了吧。”

        “也就是说，我们只要将他的温差打破，破坏其形成镜面的水汽，就可以解开这幻境对吗？”

        “理论上确实如此。”耶律昀点点头：“让我们试一次看看吧，罗素，火折子。”身上的外袍被那雾气浸的潮湿，根本难以点燃，耶律昀脱下贴身寝衣，露出精壮的上身，常年行伍，肌肉紧实，线条流畅。轻歌面上一红，转过身去：“你做什么？”耶律昀笑道：“还是要借公主的弓箭一用。”他将寝衣缚在箭上点燃，快速的向半空中射出，燃烧的火球腾空而起。不多时，只见七八米处的土地上，断剑残垣逐渐消失，露出一片黄沙。“罗素你先走！”耶律昀大声说，随着水汽的聚拢，幻境复又显现出来。

        七八米的距离，罗素一个翻身跳了过去，眼前阴云密布，溽热难耐，难道这就是五行之中最后一个元素“火”的形态？他环顾四周，黄沙堆砌的小山丘此起彼伏，目及之处并没有什么异常。“咔嚓”一个响雷在头顶炸开，耳膜嗡嗡作响，罗素不敢耽搁，趁着雷声间歇，大声喊道：“王爷！这边无事，可以过来啦！”耶律昀穿上外套，和轻歌一起朝罗素的方向跃去。看起来无边无际的剑冢，其实绵延不过两三丈，对于轻功上佳的两人来说，易如反掌。

        “嘶~”刚刚站稳脚步的耶律昀轻吸一口气，轻歌这才注意到他脚下鲜红一片。“王爷！”罗素惊呼，连忙扶着耶律昀坐下，小心的将鞋履脱掉，只见右脚前脚掌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水浸湿了鞋袜。“属下无能，让王爷受伤了。”罗素撕开衣服下摆，迅速包扎起伤口。“无妨，皮外伤而已。”“我们休息一下再走吧，我也累了。”轻歌说道。耶律昀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自入阵以后，步步惊心，马不停蹄的周旋于各个机关之中，三人都有些乏了。

        脚下的黄沙灼热的让人无处安放双脚，轻歌抹掉鬓角的汗珠，那女孩儿的确是易容的高手，虽戴了一层薄薄的面皮，可呼吸接触之间并不影响皮肤的感觉。黑压压的云团翻滚着向前涌去，奔跑间雷声隆隆，金戈铮铮，“耶律昀你看，”轻歌指着低低的天空，“我们虽走出了迷雾，可现下看不到太阳，仍然无法辨别方位，可瞧着这黑云尽数朝那边飘去，是不是说我们朝反方向走，即可找到风口？”“王爷，还是属下先去前面探一下情况再走不迟，您和长公主在此稍事休息，我去去就回。”

        “不可，”耶律昀摇摇头，“这座石阵太过诡异，我们不可分散开来，先前周公子已不知去向，走了这么久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他起身拍拍身上的沙子，“光凭推断是证实不了任何事情的，我们去看看吧。”“你的脚…”轻歌问道。“哈哈哈，这算什么，叫公主看笑话了，”说着便一马当先的朝前走去，两人只得跟了上去。

        渐渐的，风势越来越大，黑云争先恐后的滚滚而去，雷声也越来越密集，走在最前面的耶律昀不禁加快了步伐，希望早些到达目的地。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砂砾随风滚落沙丘的声音，和天空中响雷相较，好似蜉蝣和鲲鹏，渺小至忽略不计。以至于罗素一心记挂在耶律昀的伤势之上，并未发现身后的异常。直至腥臭的粘涎滴在他的额头，疑惑间猛一回头，一条长长的分叉的舌头险些舔在脸上，他浑身寒毛瞬间立了起来，脑海中空白一片。和罗素四目相对的，竟是一条碗扣粗的黑色长蛇。绿色的蛇眼寒光毕现，瞳孔聚焦在眼前的猎物身上，蛇尾小幅度的摆动着，时刻准备进攻。好歹是耶律昀身边贴身的侍卫，罗素拔刀便砍：“小心有蛇！！”

        要说人一辈子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有的人怕蜘蛛，有的人怕蜈蚣，还有的人害怕虚无缥缈的鬼怪，也有人害怕被抛弃被遗忘，总归有那么一两样让人实在受不了的。轻歌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冰冷的生物，让人毛骨悚然。那黑蛇灵活的很，从左侧躲过罗素的斩击，径直向前朝轻歌扑了上去。速度太快，来不及躲闪，耶律昀把僵住的轻歌一把拉到身后，抬手便挡，黑蛇尖锐的牙齿深深的没入皮肉，耶律昀紧闭牙关，生生把这突如其来的钻心痛咽了下去。左手抽出佩剑，趁黑蛇还没有松口，将其斩做两截，蛇血喷涌而出，溅了他一脸。

        “耶律昀！！”轻歌惊叫。耶律昀只觉得一阵眩晕，眼前轻歌焦急的脸庞两个，三个逐渐多了起来，“你，你没事吧？”说完便一头栽倒向地面。“耶律昀！！”“王爷！！”轻歌和罗素连忙去扶他。“这蛇有毒！！”罗素快速的将耶律昀的上衣脱掉，被咬的手臂上乌青一片，两颗深深的牙洞周围肿的老高，旁边黑蛇的尸体还在挣扎扭动，轻歌强忍恶心，和罗素两人一起将耶律昀拖到一处沙丘背后，将他的上臂用布条扎紧，防止毒液蔓延到心脏。“长公主，将王爷扶好，我现在把毒吸出来。”罗素片刻不敢耽搁。

        躺在地上的耶律昀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为了自己才变成这个样子，轻歌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了，帮着罗素将他上半身扶了起来，斜斜倚在自己身上。“长公主，万一我和王爷一样都中毒了，还请您看在王爷救过您的份上，帮他将响箭射出。”罗素说完，起身施了一礼，看到轻歌点点头，他便毫不犹豫的蹲下身去吸蛇毒。一次，两次，大约重复吮吸了十几次，吸出的浓血由一开始的乌黑渐渐变成鲜红，罗素的动作虽慢了下来，却不敢马上停下来。好在耶律昀的呼吸逐渐平顺了下来，只是还没有醒过来，轻歌轻轻地帮耶律昀将脸上的蛇血擦拭干净，两人对视一眼，松了口气，看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了。

        这沙子下面到底还有什么，实在是让人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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