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前尘旧梦（下）

夏怜烟大吃一惊，看着他满脸的痛苦，像是在回忆着往事，或者说更像是重新经历着那场浩劫。

        江雨泽再次张开眼，看着夏怜烟惊恐的表情，无奈地苦笑问道：“你还想听下去吗？”

        夏怜烟毫不犹豫地点头说：“是，我想知道你痛苦的缘由！”

        江雨泽回忆着，继续说道：“我的外公是宫中的御医，娘亲和舅舅从小收到外公的熏陶，熟读医书。娘亲和父亲是从小定的亲，就像你和大哥一样。”说到这里，江雨泽顿了顿，看着夏怜烟。历史永远在不经意间重演着，痛苦也在不同的人群身上重复。江雨泽续道：“婚后，父亲和娘亲一直相敬如宾，可却永远成不了挚爱。后来，父亲无意间遇到了你的姑姑，就是二夫人。像所有戏曲中一样，他们相爱了，父亲纳了她。娘亲一直是个没有性子的女人，那人进门后，她不哭不闹，像对待亲人一样待她。”

        一开始，三个人倒是和和美美。可当大哥和我相继出世后，一切就变了。这也许就是所谓的人心叵测吧！那人有了大哥，仗着父亲的宠爱和大哥长子的身份，变得专横跋扈。可父亲就是宠着她，娘亲也不和她计较。当我出生后，那人开始害怕，害怕我这个嫡子最终继承所有的家财，而她和大哥最终会流落街头。”

        那不过是她的杞人忧天，我娘亲如此宽厚的一个人，怎么会做这些呢？可她却依旧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四年后，宛凝诞生了，那人的担忧变本加厉。也许是那时起，她便开始了那个可怕的计划。”

        她知道我母亲熟知药理，不可能在食物中下毒，便先从味觉下手。她托人从远方找来一种食物，食用之后能让人味觉、嗅觉暂时麻木。随后，又在娘亲日常的食物中下了毒。娘亲由于失去了味觉和嗅觉，便没能分辨出其中有毒。不过，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那日娘亲胃口不好，并没有吃太多，但中毒迹象却显了出来。娘亲便让锦姨去叫父亲，那时父亲正在那人那里。”

        那人得知此事，竟然故意弄伤了不过六岁的宛凝，使得父亲无法离去。而暗中又找来帮凶，在娘亲的住处洒满了汽油。锦姨赶回来复命时，娘亲恳求她先将我带离江家，我哭着不愿离去，娘亲不小心撂倒了一旁的烛台，四周烧了起来。最后锦姨只能将我打晕。”

        后来，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在一辆奔驰的马车上，身边只有阿远。我从阿远口中得知了娘亲的死讯。锦姨将我带出江家之后，赶回去时火势太大已经来不及将娘亲救出来了！”

        当时我若不是那么不听话，也许娘亲不会死，也许娘亲不会因为救我而死。”说道最后，江雨泽哽咽着，却不愿让眼泪这么轻易地落下。

        夏怜烟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心中也随之悲伤，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从身后环抱住他，将脸贴在江雨泽的背上，低声喃喃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娘若是没有讲烛台弄翻，也会有人将火点着的。”

        能够明显感到江雨泽在抽泣，轻拍他的背脊，心中的悲伤涌了上来。这十年来，他是如何度过的？这样一个阴谋在自己的面前上演，自己的母亲因自己而死，自己的父亲确是害死自己母亲的帮凶。难怪初次见面，他会如此气愤，那个酬神案是他和他母亲美好回忆的地方。难怪那晚误入他的房间，他躲在一边，脸上还带有梦中留下的泪痕。

        “江雨泽，没有仇恨不能化解，没有悲伤不会过去。那些不过是上一代的爱恨情仇，更何况已过去了十年，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我认识的江雨泽，他睿智沉稳，他敢爱敢恨，他一定能放下仇恨，重新回归江家！”夏怜烟鼓励着他。父母离世的悲伤，她能懂。但是，更愿意相信善良如他，定能放下仇恨！

        江雨泽挣脱夏怜烟的环抱，瞪着道：“你不是我，你不明白十年中日日夜夜被噩梦惊醒是什么感觉！你不明白，十年来时时刻刻想着无法手刃仇人是什么滋味！”

        夏怜烟摇头说：“不是的，那不过是只有仇恨充斥着你的内心。现在不同了，你回到了江家，你也看到了宛凝待你毫无芥蒂。川泽对你也没有什么隔阂，老爷对你更是与众不同。这些还不够吗？雨泽，爱能产生怨恨，但爱同样也能化解仇恨的！雨泽，让我用爱来帮你走出十年的痛苦，消解十年前的仇恨，好吗？”

        江雨泽看着夏怜烟陈恳的眼神，迷茫、踌躇。是不是说一句“好”，便能将至十年来的梦魇打破？是不是向她迈去一步，那些痛苦都会灰飞烟灭？是不是那些罪恶感真的能如此轻松地消散？

        夏怜烟深吸一口气，看着江雨泽，露出微笑，等待着他的答案。

        “少爷！”江雨泽刚想开口，却看见阿远向他跑来。夏怜烟有些失落，就差这么一会儿，这阿远来得真不是时候！

        “少爷，舅老爷让您赶紧过去！”阿远道。

        江雨泽皱眉问：“出了什么事？”

        “包打听家的上衙门报案了！”阿远喘了口气又说：“包打听到现在都还没露面呢！”

        江雨泽一点头说：“好，我们现在就过去。”

        夏怜烟蹙眉，他还是放不下。苦笑，若是搁在自己身上，也许也不会这么快地放下仇恨吧。

        江雨泽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背对着夏怜烟说道：“我会试着放手的！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突然得到他的答案，夏怜烟喜出望外，激动地答道：“好，我会等你彻底放手！”

        能扫除阴霾的不止只有阳光，还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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