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可是季舒然自己住一个病房,在将近两年的几百个黑夜里,有谁看见了季舒然怎么度过的吗?他不会说出来,大家就自以为他很好。
他觉得这人真可怜,现在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子,有个早死的妈,不负责任的爸,大好的年华里得了这样的病。
他觉得这人真是麻烦,从他见第一面就知道这人是个麻烦,但是他还是多管闲事了,现在也丢不开手了。
“季舒然,不怕,不怕,你怎么不叫樊陌啦?樊陌就在这儿呢,帮你打坏人,陪你,一直陪着你。”
季舒然慢慢哭出了声音,小小的,像是怕被人发现,像是故意哭给樊陌听。
樊陌把人抱在怀里哄着,安抚的话说得自己嗓子都干了。
季舒然缓了过来,他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着樊陌,“樊陌。”
“嗯,怎么了?”
“抱。”
“抱着呢?还怕吗?”
过了好一阵,樊陌让季舒然坐在床上,他打开房间的灯,“看,这是我的房间,去会儿还带你看过,忘记了吗?我们就住在这儿。”
季舒然眼睛跟着他转,阿姨上楼叫他们吃饭,站在门口看见哭红了眼睛的季舒然,“这是怎么了?然然怎么哭了?”
阿姨五十多岁,是个很热情心软的人。季舒然长得乖巧讨喜,生了病,最招这种大人的关心。
樊陌有点责怪阿姨的粗心,又觉得自己真是小心眼,明明是自己没有交接好。
这顿晚饭樊陌没有逼季舒然多吃,阿姨做的菜很好吃。季舒然也吃的省心,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
吃完饭,何智送了季舒然的衣服过来,王姨开的门,站在门口看着樊总和他的小跟班在鼓捣着电视遥控器。
明明这两人才认识熟悉不到一个月,怎么看起来这么和谐,季舒然知道樊总的名字,难道两人以前认识?送完衣服何智就走了,老板在家很悠闲,他可忙的很。
樊陌让王姨今晚先烘干几件衣服出来要给季舒然换上。
樊陌打开了客厅的电视,电视还没有调过,一打开声音巨响,季舒然吓得一下子蹲到了地上。樊陌赶紧把声音调小,屏幕设置到正常,把季舒然扶起来坐在沙发上。
季舒然紧紧挨着樊陌,二人看了一会儿,王姨端来水果,三人看完了新闻联播。王姨一边看一边找季舒然说话,樊陌知道这是她在尝试和季舒然沟通。他打算去书房办公,让季舒然多和王姨说说话,自己明天就要去上班了,他得早点适应这样的情况。季舒然迟早是要独立的,不能这么完全的依赖着他。
樊陌站起来,季舒然也拉着他的衣角站起来了,樊陌居然对着王姨笑了笑,意思像是在说,你看,他只认我。
“王姨第一天来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好的,樊先生早上几点用餐呢?有什么忌口吗?”
“七点前准备好,清淡就好。”
“好的。樊先生,睡个好觉。”
“嗯。”
樊陌往楼上走,季舒然拉着人家衣角跟在后面,樊陌怕人绊倒,就牵起季舒然的手一起往楼上走。
书房里一片宁静,樊陌在处理公司的业务,季舒然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看书。书摊开在他的膝盖上,一晚上没怎么翻过,因为他一直在看着樊陌。像是怕人跑了,像是眼里只有见着这个人才能聚焦。樊陌有时候都搞不清楚,季舒然是否真的认出了自己。
晚上王姨煲了汤,樊陌让季舒然喝了一碗。书房里没有卫生间。季舒然脸微微有点红,他走到办公桌前拉了拉樊陌的衣服,“怎么了?”
季舒然不说话,樊陌希望他能学会沟通,“然然要乖,有事情要说出来。”等了一会儿,季舒然还是只是看着樊陌,樊陌只好投降,他知道这人是要上卫生间。把人带去他自己房间的卫生间,季舒然却不往里面走,樊陌于是往自己的房间走。这是记住了樊陌下午说的那句话,“这是我们住的地方。”
樊陌把主卧的灯开到最亮,他让季舒然进去卫生间,门没完全关上,他在外面和季舒然说着话,“然然是小孩子吗?上厕所还要人陪?下次然然要进步,要学会自己上厕所,要是我没在家怎么办呢?你……”
季舒然从卫生间跑出来,樊陌和他说话都会提高音量,在卫生间的季舒然听到我不在三个字,便慌忙的跑了出来。
樊陌会意,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能欺骗季舒然,因为他往后会经常不在家。他接受季舒然是一回事,但不可能会为了他影响自己的工作。两人站定,樊陌可比季舒然高多了,季舒然抬头望着他,带着点急切,“从明天开始,我会去上班,会不在家里。”
季舒然还是就这样望着他,樊陌不自觉的手抚上眼前人的脸庞,脸也瘦瘦小小的,没有最初遇见时淡淡的圆润,“然然乖,我不可能每天在家里陪着你,你快点好起来,就能去上学了,就能正常生活了,就不用我陪了。”
“樊陌。”
樊陌不知道季舒然是否听进去了,他坚定不会心软的放弃这条原则,却也感到事情有些棘手。季舒然还是跟在他后头,他走到哪儿跟到哪儿,樊陌简直无心工作。还没到第二天呢,他心里老是想着明天自己不在家这人在家里可怜兮兮的样子。
索性坐在沙发上陪季舒然看书,他发现自己顺手拿给季舒然的是一本诗集,摊开的是席慕容的《一棵开花的树》: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经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它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做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
慎重地开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
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樊陌轻轻的读了出来,为这温柔而又充满激情的文字,他发现季舒然在静静的听着。樊陌静了片刻,对季舒然说,“我们在院子里栽一棵树好不好,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们一起种。”
季舒然没说话,他还在盯着诗集,樊陌也就沉默下来。今夜无雨,风却有点大,新别墅略显空旷,屋外的风声呜咽就时不时传入人的耳里。整个别墅在风声里安静极了,樊陌和季舒然就这么的坐着,不说话,也没有显得不自在。
他发现自己很久很久没有享受过这么安宁的时刻了。不用去想着商业上的事,也不用去回忆那些让人不愉快的记忆,还不用去应付那些烦人的应酬,光酬交错,碌碌人生,数十载就这么过了,了无生趣。他想着树的品种,想着和身边人一起种下树的样子,想着这人可能叫着自己的名字,再给自己一个笑容。
满足。
许是樊陌太久没有说话,季舒然叫了他的名字。他笑着摸摸季舒然的头,便带着人去睡觉。
樊陌一如既往六点晨起,晨跑半个小时,看会儿新闻等汗下来再去洗澡。樊陌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进了自己家不说,还要占自己半边床。夜里睡得也不安稳,昨晚惊了几次,有一次直接噩梦里叫出了声。
樊陌于是开灯,哄人,还要倒水给人喝,压惊。然后当事人紧紧抱住樊陌又睡去。樊陌看着人睡得可香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宠溺的笑了笑,心理医生的事得安排上了。
冲完澡换好衣服下楼吃早餐,七点不到,王姨已经打点好了一切。樊陌吃完饭又上楼看了一眼季舒然,见人还在乖乖的睡着,他稍微安心,临走前对着王姨细细交代,“待会儿上去,要确认他醒没有,我没在他可能会害怕,就躲在被子里不出声。还要观察他是不是想上厕所又不敢去,你就站在卫生间外面和他说话,声音大点。他要找我就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情一定给我打电话。”
王姨连连说好,她想起自己之前带的孩子,纵是父母,长期以往,也会觉得孩子是个拖累,于是给不了那么细致的关怀。可是这两人,说不上亲密,却又十分的和谐,反正对于生病那位来讲,正是非常的幸运了。
樊陌整个上午在公司忙的不可开交,昨天挤压了一些工作,今天的会议又一个接着一个。十二点开完上午最后一个会,回到办公室才看到手机上王姨发的消息,快十点的时候发的,说季舒然起床吃早饭了。
樊陌把电话拨了回去,王姨接起,“樊先生。”
“然然呢?”
“在楼上呢,去会儿给他送水果,他在书房里看书,挺乖的?”
“他有没有,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樊陌本想问,他有没有找我,但是又觉得自己像是在期待证明自己在季舒然心里的位置一样,便转了口。
“早上起来找你呢,楼上楼下转了一圈,还想往外走,我告诉他你交代了让他就在家里等你,你下班回来陪他吃饭。他就听话了,很乖的。”
“早饭吃了多少?”
“喝了大半碗粥,一个鸡蛋,面包那些他一点没碰,可能是不爱吃。后来我又给他煮了一杯牛奶,养胃的。”
“好,经常上楼去看一下他有没有其他状况,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好的,樊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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