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五辛盘3
“但是我们得约法三章。”沈复收过慕容鸢手里的银票。文人骨气般提起他自己的要求。那可是五张银票，五张银票他能买多少头牛？吃多少顿醉香楼？沈复似乎看到提点刑狱司在对沈复挥手，好像感觉他自己的升职已经不远。
“小郎君，请说。”慕容鸢慷慨地让沈复提出自己的要求。
沈复轻轻嗓子，提出了他的三点要求。这三点要求沈复自认为很是简单而且要求不高。
“第一，不许靠近我太近。”
“第二，不许不经过我的同意抱我。”
“第三，未经过我的允许，不许进我的房间。”
牛眼罗刹咬着指头，拒绝道：“第一点和第二点不能接受。”
沈复颤颤巍巍地把五张银票还回去。头可断，血可流，文人的骨气不能丢。
牛眼罗刹又拿出了一张银票。
但是文人还是可以适当妥协的。沈复美滋滋地把六张银票揣进了怀里。
“那慕容小姐现在想去哪儿？”沈复一脸恭恭敬敬，狗腿地用折扇给慕容鸢扇着风。
“小郎君。”牛眼罗刹娇笑，“小郎君，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沈复作罢，他一心探案，便随了他自己心愿。“那好吧，就听我的，我要去一趟王老爷家。”
“前方带路。”这壮硕的女子一脸小娘子的娇羞样跟着沈复。
一个身形如竹的少年身后，紧紧跟着个身高八尺的穿着月白长裙的壮硕少女。
周围人投来了珍重的目光。他们这些小商贩清楚的知道，自打慕容鸢进了这塞外十五城看到了沈复，慕容鸢就对沈复穷追猛打，可惜沈老爷这体贴为民的官了。
他们决定在沈复买菜的时候，多给他一颗大葱。
王老爷家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王夫人的卧室里，蚕丝碧玉，好不奢华。衣服是玲珑衣铺，凌家的店。这点是刚才慕容鸢在沈复的耳边说道的。
“王夫人。”沈复站起来，打量着房间，一脸欣赏。王夫人随着沈复，跟在沈复的身后，沈复赞扬道：“你们家伙食不错啊？”
沈复与王夫人寒暄，见到王夫人放下防备，沈复问道：“你相公，”沈复背着手，看向王夫人。“和你都是江南人？”
“是的。”王夫人点头。“我和他来了这塞外十五城，也能吃吃当地的菜了。”
“不知江南怎么会想吃这辛辣口？”沈复询问。
“这不是要纳的那房新姬妾搞的吗？”王夫人咬住了帕子，“我那老鬼相公，非要纳塞外十五城的青楼女子，他就就去了鲁叔叔家的春饼店，三天前招了一个新厨娘。”
这王夫人前脚说了王老爷不知从哪学的手艺，后脚说的他相公吃过鲁叔叔家的春饼。这城里只有这一家卖五辛盘的店。这说话逻辑前后矛盾，真当他是傻子。
“你相公可喜欢喝酒？”
“不记得了。”王夫人似乎在装傻。
沈复知道王老爷及其喜欢喝酒，酒馆里的人经常卖酒给王老爷。而王老爷从王家离开后，就去喝了酒，这点酒馆的人可以作证。王老爷喝的醉醺醺，快要属于酩酊大醉。王老爷结账后，家仆就找到不到他了。
“我们也就是从你相公的鼻子里头发现了一点儿东西。”
沈复踱步，用余光瞟着头戴珠栾玉翠的贵气妇人。
“肯定，肯定是那秦苏苏干的。”
秦苏苏的名字倒是记得挺清楚，但是她相公喜欢喝酒，常喝的醉醺醺的就不记得了？难道是想祸水东引？
“此话怎讲？”
“那姓秦的跟狐狸精一样，勾走了老爷的心。王老爷天天吵着要把那姓秦的狐狸精纳回来。就连他刚出生的第一个儿子，他都不在乎。”王夫人怨恨地说道。
沈复听得出来，从刚开始问话这妇人一直把水泼在秦苏苏身上。她和秦苏苏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怨？
沈复继续耐心地诱导道：“我刚才说在你相公的鼻子里头发现点东西，你可知那是什么？”
“我这个深宅妇人怎么能知道呢？”王夫人极力否认。
“可是我听人说三天前他刚去过你房间？”沈复把玩着手里的苹果，苹果色泽红润。听说在匈奴的世界中，这种果子属于禁忌果。“他的衣服里有一根珠钗。”
王夫人从桌子上拿着佛珠，一颗一颗的数着。“啊，那确实，我相公三天前来我这要了根珠钗，可能是想送给那个姓秦的女人吧！”
“王夫人，你的记性有点差呀。”沈复把苹果放在了桌子上，帮王夫人回忆着：“才三天，你就忘了你相公来过你房间，你又忘记了你相公来到你房间拿了你一根珠钗。”
没曾想，王夫人却怒了起来，王夫人把佛珠拍在了桌子上，“沈官人休得胡言。”王夫人起身甩了甩衣袖，“就算就算我相公鼻子里头被捅了，也不可能是我干的。”
沈复摊手，一脸天真。“我什么都没说呀。”沈复笑的一脸恬淡，“我是想说你相公口袋里有一根没有血迹的珠钗罢了。”
自知说漏了嘴的王夫人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我没有杀我相公，是谢夫人指使我把我相公的死栽赃在秦苏苏的身上。”
王老爷是失足掉入水中的，仵作在他的屁里再检测出来和毒药一样的东西能让银针变成了黑色。正因为定自杀要慎之又慎，所以沈复一直把这点疑惑当成了凶杀案进行处理，
仵作翻遍了《洗冤集录》也没能查到与之想匹配的毒药，更没有看到尸体有□□中毒的痕迹。沈复想可能是一种更加致命的毒药，无色无味，使人没有中毒迹象。现在沈复想了想，是他那时候想多了。
但凡是下毒，一定会有中毒迹象。只要做了，就一定会有蛛丝马迹。
是慕容鸢无意的提醒，让沈复想到《洗冤集录》里的一条。人吃过葱姜蒜之后所放出的屁和□□所放的屁一样，都能使银针变成黑色。
沈复听着王夫人的哭泣，他暗自整理着时间线。据当时的下人陈述，那日的王老爷中午吃了五张五辛盘。从青楼回来后，王老爷进了王夫人的房间，紧接着去看了他第一个儿子后，就出了门。直到昨天渔民才找到王老爷的尸体。王老爷的尸体漂在水里，被渔民打捞上来。
所以王老爷溺水之死，是自杀，可能是意外致死。
沈复看着王夫人哭得真切，他心中却不为所动。可惜这王夫人一把年龄了，竟然为了一点私利，想要去陷害一个本就在风尘中的女子。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惜之人必有可惜之处。
沈复想着《常徽律疏》律法的诬告反坐，可不是说笑的。只要犯了律法就要受到同样的对待，这是人间的道，常人都要遵守。
王老爷案告破。沈复看着捕快带走王夫人。
为何王夫人知道往鼻子里插珠钗其死者死因和猝死的状况是一样，这点沈复并不清楚。或许这些人身上都藏着些秘密吧。
沈复看向了身边跟他说着俏皮话的身高八尺牛眼罗刹。这个牛眼罗刹的秘密是什么？
定然不是为了什么我看中了你，想成为他的妻子这种事。虽然沈复自认为长相出色，但他家室一般，怎么会让这从京城来的被皇帝放逐的妃子一眼就相中了呢？
爱情？沈复不信。
爱情能当饭吃吗？沈复他非常清楚，只有金钱才能让他填饱肚子。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既来之则安之，沈复坦然一笑。
“小郎君，你在笑什么？”
“天高云淡，视野开阔。”
慕容鸢纳闷地回道：“小郎君，你们这些人竟说这是老什子的话，我听不懂。”
沈复心想人怎么得都要有文化，不然都听不懂别人的言外之意。也听不懂别人嘴里的欣赏和赞扬。沈复不知道慕容鸢的家里人如何培养的慕容鸢，这种文化素养都能被皇帝挑中当成妃子。并非嘲讽，沈复觉得他家的牛都比慕容鸢文化强的多。每天早晨，沈复都要对着牛大声念着书，牛都听得津津有味。
“慕容姑娘。”沈复打断慕容鸢，引得慕容鸢疑惑。“怎么啦？小郎君。”牛眼罗刹扭过脸。
“慕容姑娘，咱们相处了这么多天，我爱美人面。这点你应当知晓”沈复继续委婉地拒绝着，希望慕容鸢能够听懂沈复的言外之意。
“我也喜欢。”慕容鸢挠挠脸颊，笑容憨憨。
沈复心头像是被梗住，他有点无语。他想要的答案并非如此。
“所以三个月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两个互不干涉，互不打扰。”沈复用手遮着阳光，他看见了府衙两个字。
沈复轻松地叹着气，他心想三日前王老爷案结案。沈复心里琢磨着那件大案，丢失流动人口案该当如何查下去。
“可以。”慕容鸢点头。
“慕容姑娘，我先行一步？”沈复指了指府衙的牌匾，沈复作礼。“明天见。”
慕容鸢伸出了手，拽住了沈复的袖子，睁着那双眼睛要约。“晚上吧！”
沈复默默的捂住了他衣服的下摆。男子清白很是重要，越过底线的事情，他沈复是不肯做的，哪怕给再多的钱也休想让他从了她。男子清白珍贵，他沈复虽然没钱但是也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自然要尊重未来的妻子。身体的清白就显得愈发的重要。金钱不能收买他的底线。
“慕容姑娘！”
“晚上我请你去吃鲁叔叔家的五辛盘吧！”慕容鸢提出邀请。
“慕容姑娘，我是江南的人。”沈复推辞道。
慕容鸢用帕子甩着，一脸娇羞地看着沈复说道：“我就喜欢江南的人，像我这种长在燕城的人，就喜欢你们这些江南的文化人。”
燕城水养燕城人。沈复心想怪不得慕容鸢喜欢吃五辛盘，还长的这么壮实。
沈复皱着眉，一脸欲说还迎的感觉，慕容鸢看着就拍了沈复的肩膀，一脸娇羞道：“沈公子想说什么便说。”
沈复感觉内伤，似乎他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其实慕容鸢真实身份是阎罗王吧，沈复心想。
“我作为江南人着实有点吃不惯。”沈复推辞道：“不过我听说城中有一家专门做江南小吃的店，下次我可以慕容姑娘一起在那聚一聚。把酒言欢，共同畅饮江南桂花酿。”
慕容鸢恍然大悟，了然地点点头。“那行，晚上我就请小郎君去吃咱们城里头最有名的酒楼醉香楼。”
沈复背着手，他心中暗喜他从未去过醉香楼，而且他也没钱去醉香楼。他此举算不算是敲诈了慕容鸢一把？但是是慕容鸢主动提及，与他沈复无关。
沈复温柔的一笑，这个笑容仿若桃花盛开，引得春风都温暖了几分。娇花开枝头，引得路人摘。他到底要看看这慕容鸢的葫芦里头卖的是什么药？
他沈复不相信天上掉饼之事，慕容鸢所有的行为一定是有因，才能用金钱诱惑沈复，用美食引诱沈复。慕容鸢表现的无欲无求，她仅仅是让沈复陪着她。慕容鸢又不干涉他的行为，仅仅就是在他身边跟着他。
沈复自知无钱无地位，孑然一身，空空荡荡。何来的吸引人的地方，沈复不懂。
沈复抱拳，恭维道：“慕容姑娘，多谢多谢。”
“小郎君，客气客气。”
沈复的笑容安静，显得他翩翩公子，如琢如磨。
“那沈公子先回吧！”沈复看到府衙两个大字，慕容鸢停步抬头顺着沈复的目光看了一眼。“沈公子那我就先告辞了。”
“慢走。”
沈复回头看了一眼慕容鸢，街上人头攒动。她就在大街上走着好像不在乎外人的眼光，迈着坚定的步子，越行越远。
沈复看着慕容鸢的身影消失，他才把脚迈进府衙。
沈复回到了府衙的房间，他迈起步子踏进屋子。屋内昏暗，沈复眯了眯眼，看清楚椅子上坐着个男人。沈复凑近这个男人，闻到唐壶鹿身上带着女人脂粉味儿。穿着一身蓝衣官服的唐壶鹿坐在椅子上品着茶。
沈复看唐壶鹿一脸淡定，沈复脸上带着笑容，坐在唐壶鹿身边的椅子上，问起唐壶鹿案件进展。“唐兄，可是查到些什么了？”
唐壶鹿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根色泽温润的珠钗。形制简单，珠钗却朴素但贵气。
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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