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你是谁!怎么可以对佟大人无礼!”
戴梓惊叫起来,心中哀嚎世风日下,他素来知道舜安彦长得貌比潘安,也为他迟迟没有成婚可惜,甚至暗自和同僚议论过这般俊秀青年定是挑花了眼才迟迟未婚。
结果,今天就让他目睹俊秀少年被非礼现场了。
天道昭昭!天道昭昭!
这年头的姑娘家是怎么回事!
戴梓再定睛一瞧,这妙龄少女唇红齿白、貌美如花,虽然神态倨傲、动作也不优雅,但就这美貌程度,做出点出格事也可以原谅。
和佟少爷放在一起倒也般配。
戴梓语重心长:“姑娘,我瞧着您身份不低。”
这点看衣着,这骑装一瞧就是苏绣的底子。
“容貌也万里挑一。”
比戴梓杭州家乡的姑娘们还白皙。
“无甚为了个男子如此出格。”
“鄢少爷,你哪找来的比你还古板的人?”
“这位是戴梓,负责火器营火器铸造。”舜安彦的衣领还被元衿拎着,转头很困难,但还是勉强转头说,“戴先生不要误会,我与这位贵人有话要说,您能否先进去等一等。”
戴梓不无担忧地一步三回头进了大门,留下舜安彦和元衿大眼瞪小眼。
“看什么看!”
“您怎么来了?”
“找你算账!”
“……”舜安彦问,“您不会昨日的事还没过去吧?”
“哼!”
元衿松了手。
舜安彦转过身理了理缭乱的衣领,正当放松时,被元衿猛推了把肩膀,抵在了火器营的外墙上。
世界颠倒,舜安彦顺利被元衿壁咚了。
“公主!”
青山从善如流,捂住眼睛转身。
“你凭什么不高兴?”
舜安彦比元衿高了一个头,她得要踮起脚才能和他平视。
“是我诶,你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我像吃亏了?”
“你仿佛我……”元衿乱比划了几下,“你仿佛我昨天把你给……”
舜安彦莞尔,举起手来发誓:“没有,公主,我保证您没有。”
元衿素来知道他板正,这样严肃的保证肯定是真的。
那便更疑惑了,“那你黑着脸干什么?”
元衿确定自己酒后肯定干了什么,不然舜安彦见到她笑都来不及,不会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舜安彦眉峰紧皱。
“说实话!”
他偏不开口。
等了会儿,元衿翻出一段旧话来。
“是谁说的,自己和梦里的那些人不一样,好不好都在实处,现在又装模作样给谁看?”
“谁说的?”他耍赖。
元衿:有被他无赖的样子气到。
她放开了他,靠在墙壁上抱着双臂生气,“呵,男人,都一样。”
舜安彦还是默然不语。
元衿快被这个状态折磨到心理变态了,她又转身推了把舜安彦,再次把他壁咚了回去。
“你说不说!”
“别这样。”
“你不说以后就别出现!”
舜安彦别着眉头,咽了咽口水。
“我说到做到!”
“是这样……”舜安彦打算撒个谎。
可元衿一眼看透,“说谎时候人会不自觉向下看,你打算骗我。”
舜安彦闭上了眼睛,“为什么就一定要知道呢?”
他不明白,无论是那群皇子还是那个神童敏敏,元衿对那么多事都不求甚解,怎么到他这里难得想瞒点什么,偏偏她就要刨根问底。
“鄢少爷,我问什么你从来都老实回答,你这回不对劲。”
元衿也知道自己刨根问底的样子咄咄逼人,可她就是不习惯,不习惯舜安彦有所隐瞒,不习惯舜安彦回避他。
“别人都能骗我,你不行。”
“我没骗,只是……”
“不想说也不行!”
元衿仰着头直直逼视他,甚至越靠越近,近过了昨日醉酒的距离。
“公主,您起来,别这样。”
“我昨天没有大冒险?”
“说了,没有。”他惨笑了下,“要是大冒险,倒也好办。”
“好办什么!”
元衿嗔怪了声,放过他退后了步。
然后意识到,“我说真心话了?”
陡然心惊。
舜安彦轻轻“嗯”了一声。
“我……说到了什么地步?”
舜安彦低头看着地,扭了扭脖子,挑了挑眉毛。
“没什么地步,该说的都说了。”
元衿犹疑着问:“我说的难道不是我有点……”她指指心再指指他。
“嗯。”
元衿嗫嚅:“那你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看出来了。”舜安彦长叹着气,十分无奈,“您的酒量真的很差,以后别喝了。”
“当然差啊,我每次喝完大多不记得自己干了什么,次次都是容柳柳把我弄回去的。”
元衿敲敲脑袋抱怨:“这是本仙女唯一的弱点,竟然被你知道了。”
“嗯,仙女。”
舜安彦还是淡淡的。
元衿问:“我到底说什么了?你怎么阴阳怪气的。”
她又补充:“酒后的话么,你听过得了。”
“可那是你真心话。”
舜安彦还是惨笑了下,“我只是……只是突然觉得你说的都很有道理,有道理到不知道怎么办了。”
“多有道理?你给我复述复述。”
舜安彦一句句学了起来:“我妈说男人都靠不住。”
“那是当然,我爸是什么东西你不知道?能靠得住,他们至于那么离婚?”
“不婚不育保平安。”
“连你给皇阿玛的折子上都写,生孩子如过鬼门关,太子哥哥的额娘仁孝皇后都死于难产,这话可太有道理了。”
“猫还知道盯着一个铲屎官。”
“这不太对,彦寻有两个铲屎的,你不在时候他变节可快了。”
“男人翻脸时候连铲屎都嫌弃你。”
“呵,你不该自省下你们这个群体节操有问题吗?”
“我只能算有点喜欢你。”
“鄢少爷,你就偷着乐吧。”
听到这里,元衿觉得她这次的真心话简直太朴素了,和过往被容柳柳记下的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她正要调笑舜安彦接受能力不行,却见他肃着脸说出了最后一句。
“我肯定不爱你啊。”
“……”
元衿脸白了白。
好家伙,她的酒后真心话功力没有变弱,还是那么功力雄厚。
“你也别不高兴……”
“我没不高兴你这句话,我只是觉得你说得都对,对到我无言以对。”
舜安彦老实交代:“元衿,我不高兴的点是,如果你问我,我也说不出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
可元衿却懂,他的意思是他现在也说不出他爱她。
“你知道笛卡尔说过……”
“年轻人产生爱情的基质是生理的冲动,而不是贯穿一生的必不可少的感情。这话从昨天下午在我脑子里打转了十几个小时了,您行行好别重复了。”
元衿吐吐舌头,缩回了墙角。
“你就是说得太对了,你只是一点喜欢不那么讨厌,我是很喜欢你,但现在会不会永远?按照这里的规矩,靠着这点喜欢把我和你绑一起,会不会有一天就变了。会不会到死到最后,你依然是这句话,甚至连带着一点喜欢都没了?”
“凭什么说是我,你呢?万一那个人是你呢?”
“你说得对,也有可能这个人是我。”
两人之间复归沉默。
尴尬又诡谲的沉默。
最后元衿先不忍下去,“鄢少爷,你不觉得自己太较真了吗?”
“你不较真吗?如果你不较真,为什么喝酒?”舜安彦转过身来问,“如果你不较真,是不是就已经答应了万岁爷指婚了?”
“唉……”
元衿能回答的是一声叹息,“这里没有后悔药,如果后悔,连我爸妈那样难堪的离婚都办不到,这个世界对女人的生命生存是没有同理心的。你知道我读史书,读到宋仁宗女儿福康公主婚姻不幸,夜敲宫门向父皇诉苦,结果被朝臣连翻上书训斥,好不容易和离后又被迫复婚最后郁郁而终,死后宋神宗才想起给她主持公道流放驸马。”
“我不能不害怕,我和三姐四姐他们不一样,我见过不幸的婚姻是什么样,就是那句男人翻脸时候连铲屎都嫌弃你,如果最终有不幸,这个世界只会让我忍,而我偏偏是不能忍的人。”
“如果有那天,我会把这个天都嫌翻,我会把那个嫌弃我的人千刀万剐,我的自由,无论是灵魂还是身体,都无上重要。我不会像福康公主那样任由司马光那些人议论,任由仁宗神宗那样的家人安排,我会先燃起一把火,把自己的自由夺回来。所以我不下去决心,一点点喜欢而已,我下不去决心。当每个人都在逼我,都在觉得这已经够好了的时候,我只看到尽头的不确定性,因为这是条不归路。”
舜安彦认真地回答:“我明白。”
“明白就好吧。”说开了,元衿心头都舒展了不少,“那我回去了,以后不喝了,喝了就乱说话。”
她走出几步,又回头:“以后不见了吧?我去和皇阿玛说,此事到此为止,和你做朋友还是很高兴的。”
下半句她没说出来:只做朋友,就没必要面对那条不归路。
舜安彦没有答话,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她慢慢走远。
看她上了马,看她扬鞭而去,看到她的倩影越行越远。
心里乱作一团,隐隐生疼。
戴梓在火器营里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舜安彦,他心急得找了出来。
“佟少爷,您怎么杵在这儿,刚才和你一起的那个姑娘家呢?”
“诶,你脸上怎么回事?你怎么哭了?”
舜安彦抬手抹了把脸,是湿漉漉的。
“怎么了?难道是和刚才的姑娘吵架了?那你也别哭啊,过来人劝你一句,那姑娘虽然模样好,但也太莽撞了,这可是外头,怎么对你这么直接?这样的姑娘说话肯定也不客气,夫妻之间啊心眼太直容易吵架。”
“她是不客气啊。”
舜安彦苦笑了下。
不客气到直接死刑。
*
舜安彦从小好学,没因为什么耽误过事业,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在事业里摆烂了。
火器营不去,侍卫处也不去,问就是不舒服,连佟园都不住,把自己关在南城的书斋里一关就是三天。
慎兴永急得上火,佟国维也急得上火,偏偏朝中最近又是连篇的事情,康熙那里忙得焦头烂额,还几次三番质问佟国维他的宝贝大孙子哪里去了。
“舜安彦这小子人呢?”康熙敲着他的那道女班奏疏骂道,“自己上的奏疏,朕现下想办了,人怎么不见了?”
佟国维擦着冷汗给自己长孙告假:“他身子不舒服,这一年年在外奔波,求万岁爷开恩让他养足了些变好些再来当差。”
康熙也不是极度pua的大老板,佟国维这么说,他便派了个太医去瞧。
好巧不巧,派的是梁之惠。
梁太医在去给舜安彦诊脉前的几天,都在疏峰出入。
五公主也不大舒服,宫女来报是五内郁结、吃不下饭。
他又跑了次南城,听佟少爷的小厮说,也是五内郁结、吃不下饭。
进屋瞧了更不得了,向来腰板挺直一丝不苟的佟家大少爷,像摊烂泥样窝在南城前门大街书斋雅间的软塌上,胡子拉碴、发辫凌乱,披着个单衣横在那儿一动不动。
有自家师兄独家情报的梁之惠两相一合计,一拍大腿有了正确答案:呵,公主和佟少爷吵架了!
梁之惠在宫中伺候了五公主七八年功夫,对那位小主子的事情了如指掌,当着舜安彦的面收拾医箱时念叨了句。
“明日就是五公主生辰,五阿哥做主要在香山摆流水宴,您这样的状况怕是去不得了,毕竟那是露天的宴席,要吹一天的风,您要是真吹了,怕是回来半年都起不了身。”
“嗯。”
舜安彦懒懒地应了声,梁之惠也分不清他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不过,这宴席也不定开得起来。”
梁之惠阙了眼呈大字状摆烂的舜安彦,带着点挑事的口味说:“五公主最近不吃药不吃饭,眼见又是那入秋要生病的态势,太子爷昨日已经召了五阿哥说他思虑不周全,四阿哥已经在畅春园丽景轩那儿搭室内可用的戏台了。”
舜安彦一动不动,恍若未闻。
啧啧啧,这样子,看来是吵大了。
梁之惠暗自嘀咕。
收拾好药箱,梁之惠与舜安彦告别,在要走的时候,听得他问了句:“你师兄的药还吃吗?”
“什么?”梁之惠回过头来。
“她,你师兄的药还吃吗?”
“臣师兄?”
舜安彦直起身肃着脸,一拍桌子吼道:“别给我装傻,回话。”
他森然凌厉的样子,弄得梁之惠心里一紧,忙不迭回:“公主……公主她的确什么都不喝,一口药都不吃。”
“哦。”
梁之惠看见舜安彦又倒了下去。
可等梁之惠走了,舜安彦却起身给自己找鞋。
心里是骂骂咧咧。
有些人,走的时候风轻云淡,别见一句说来就来,回去了却不吃饭不吃药。
不吃饭也就算了,不吃药是怎么回事?嫌弃自己命长吗?
他擦了把脸,找了剃刀要刮胡子,对着镜子边刮又边哼哼。
不吃药?唉,元衿啊元衿,倒也没真的没心没肺,还是……还是……
慎兴永见到自家少爷走出雅间时,意外发现他颓了三天的臭脸挂上了丝丝笑容。
“少爷,您这是。”
“去园子。”
“好!好!老太爷派人来催好几次了,说万岁爷找您问差事,找得可急了。”
“哦。”
什么差事?差什么事?国家大事请康熙自己上心,他老人家在位六十一年后来号圣祖,还有九子夺嫡各个能干,别老是把他卷在里面。
他很忙,忙着哄康熙的女儿,忙着哄初恋。
以前读书时候他不想看女生就是知道,谈恋爱肯定分神,现在看来,不止是分神,简直是要神。
舜安彦快马出城扑向畅春园,在小东门下马见到了当班的侍卫。
“舜安彦,病好了?”
“没。”他扔下缰绳往里面去。
走了几步又碰上御前太监梁九功,“佟少爷,您来了!奴才帮您递牌子,万岁爷现在正在清溪书屋呢。”
“没带。”
他撇下梁九功,往疏峰走去。
还没到元衿的院子,突然被彦寻拦住了去路。
他不在这些天,彦寻一直在畅春园。
“猫,来。”
舜安彦蹲下来,伸出双手要抱彦寻。
彦寻竖着它的大尾巴,扑过来用猫爪挠了下舜安彦,然后呲溜窜了出去。
“诶,猫,你去哪!”
彦寻回头极有灵性地白了他一眼,然后昂首挺胸地迈着猫步走在前面。
这猫,在带路。
舜安彦赶紧跟上,跟着他左拐右绕地,穿过假山沿着东墙,最终来到一个熟悉的地方。
福君庙。
自从巴拜特穆尔离京,舜安彦还没有踏足过这里。
他不无烦躁地走上前推开了庙门,里面荒芜已久,或许是没有僧侣在此,连熟悉的藏香也没有供奉,徒留一盏黄铜风铃挂在正殿中间随风摇动。
看见这风铃,舜安彦就更高兴不起来了。
虽然很难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他嫉妒那个神童敏敏。
元衿从来就不剖析和那人相处会有什么尽头,只是简单而自然地一天天过着,直到最后过不下去也会淡然地道别。
到了他,就变得当断则断,变得十分犀利。
这待遇差别太大,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在这间满是神童敏敏痕迹的庙宇里,只有一处和他相关——那棵树。
舜安彦走上前去,抚着前院那棵水杉的躯干,已经有半人粗的树干,高度也和正殿齐平,只是在这处庙宇里略显突兀。
彦寻蹦到正殿里大声一喵,喵声回荡在空旷的地界里都有了回响。
“臭猫,你还有脸喊,我的狗昨天少了块毛,是不是你抓得!”
舜安彦突然变了脸色。
要命,怎么是四阿哥?
不应该是元衿吗?
他拔腿就想跑,却被四阿哥喊住。
“舜安彦,站住,往哪去?”
他讪讪回头,下跪请安,“奴才给四阿哥请安。”
“佟国维不是说你病了吗?怎么,病好了?”
“是,不是什么大病,就……累了,所以起不来,休息几天已经好多了。”
“哦,才好就来园子里了啊,够忠心啊。”
这阴阳怪气的,四阿哥肯定不是再夸他,但舜安彦还是硬着头皮答:“都是奴才该做的。”
“该做?你该做什么?什么该做?你真的有数?你心里都清楚吗?”
这和连珠炮似的问题,问的舜安彦头皮发麻。
元衿的一众哥哥里,大阿哥勇、太子爷骄、五阿哥直、九阿哥精,唯独这四阿哥是明——明白的明。
他的那双眼睛就和鹰一样,不动声色,但看得明明白白,至于说破不说破,全看这位爷的心情。
他提问根本不是问,按照元衿的话说,他家四哥提问全是设问句,标准答案人家心里早就写好了,只等你自投罗网。
舜安彦不敢答,此时不答或许最安全。
四阿哥好像也不急着要他答,他走下台阶拍了拍舜安彦的肩膀,“今儿别在园子里晃了,早点回去再养养,收拾好了明天早点来园子,懂了吗?”
“是。”
明天是五公主元衿的生辰,向来这一天,宫里的皇子公主都是要好好热闹的。
“赶紧走吧。”四阿哥背着手走了出去,还点点地上的彦寻,“把这只猫也带走,让他和你去安静安静。”
舜安彦捞起彦寻抱在了怀里,彦寻挣扎了几下,舜安彦求饶:“猫大爷,给点面子,今天你要不和我出园子,我以后都不能给你铲屎了。”
彦寻好像听懂了,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窝在了他怀里,老老实实被他抱了出去。
四阿哥并没有走远,而是在福君庙的拐角处站着瞪着舜安彦离开。
身边还有个小小的人儿。
“元施,你为什么帮这家伙说话?”
前几天听说元衿和舜安彦不像之前那样日日通信或见面了,胤禛高兴得差点在院子里放炮,就算听说元衿几天都病恹恹心情不好他也没在意。
小姑娘家的,过了这阵就好,再者他可以在元衿的生辰宴上多找几个青年才俊来让他认识认识。
可七公主却特地来找四阿哥,让他帮忙催舜安彦来替元衿过生日。
元施晃着手指说:“五姐不讨厌他。”
“你五姐姐谁都不讨厌。”
胤禛眼里元衿是最好相处的,她对谁都和气。
“四哥,不是我扎你心,五姐和这个舜安彦说得心里话肯定比你多得多。”
“那又如何?”长兄如父,就算元衿瞒他,也是因为他是长辈,哪家小孩子对长辈会畅所欲言?
“你们去漠北都给五姐写信,你的信我就可以先看,舜安彦的信我从来都看不到,只看得到五姐读笑了。”
“……”胤禛心里骂了句脏话。
“反正我和三姐合计了下,再给这人一次机会,四哥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干涉太多!”
七公主跳起来拍拍四哥的肩膀,“四哥你总是这么严肃管教,难怪十四弟老是讨厌你。”
胤禛持续无语。
得,他就不该让元衿多带元施,现在好了,五妹妹长大了机灵了不和他说心里话了,七妹妹也跟着学坏了。
四阿哥胤禛很是惆怅,做个好哥哥真的是太难了。
*
翌日,元衿还没彻底醒过来,就被青山和元施架起来按在了梳妆台前。
“喏,这是四姐寄来的猫眼抹额,这是三姐准备的金项链,那是太子哥哥准备的苏绣外袄,还有大哥哥准备的金镶玉绣鞋,三哥哥预备的缂丝绣扇面,五哥哥送来的累金石手串。”
元施和青山一边一个和妆点芭比娃娃一般往元衿身上堆,耗费了半个时辰后,给元衿照了照西洋水银镜。
元衿定睛一瞧,垮起了个批脸。
“你们这审美,绝了。”
元衿眼疾手快地把身上这点东西全都摘了下来,换了件银红旗装,随意盘了个发髻插了一支玉簪子。
“别啊,这是大家的心意。”元施嘟着嘴不让她换。
“过犹不及你懂吗?”元衿很为自家妹妹的审美堪忧,“你以后长大了,还是找姐姐给你参谋下搭配吧。”
元施嘻嘻笑着滚在元衿怀里,“好呀,我就赖着五姐不走。”
小丫头跟着吃了小半年的药,身子骨比过去结实了不少,性格里会闹会笑的那面渐渐暴露,已经从开始康熙口中被元衿带着胡闹的小七,变成了康熙口中比元衿还会胡闹的小七。
姊妹两牵着手先去皇太后处请安。
这日康熙也来得早,说是要陪元衿用个早膳。
元衿谢过了这位皇阿玛,他日理万机孩子又多,除了太子,儿女们生辰他都只让内务府送个礼便是,能特意抽出空来陪元衿用个早膳就是另眼相看了。
元衿坐下后,康熙给她舀了个豆浆。
“要加糖吗?”
“要。”
康熙给她舀了点糖,搅了几下递给她,“当心烫。”
“谢谢皇阿玛。”元衿喜笑颜开,“皇阿玛最好了。”
“啧,今天嘴甜了。”康熙嘴上很嫌弃,但脸上笑开了花,“一年要比一年好,身子再好点,朕再带你去江南玩。”
“好,女儿记下了。”她又甜甜一笑,“我很想念大报恩寺的琉璃塔呢。”
“琉璃塔?什么是琉璃塔?”七公主在一旁问。
康熙给小女儿解释:“大报恩寺琉璃塔是明朝永乐帝修建的,通身琉璃光彩夺目,在金陵城各处都能见到的奇观。说来也有机缘,上次南巡舜安彦便是借着琉璃塔的高地势压制了那群乱党。”
太后也笑言:“那小子小时候万岁爷还和我唠叨,说他身子不好人又沉闷,却没想是看走了眼吧?人沉闷才经得住事,才有大谋划,别说琉璃塔那次了,后头南来北往他哪件做得不好了?”
老人家又想起那年佟国维夫人曾进宫要她指婚的往事来,随口问:“这孩子也不小了,当初跟传教士出国耽误了婚事,这几年佟家重新相看了吗?”
康熙呵呵笑了下,瞥了眼元衿,道:“有点眉目了。”
七公主在桌子底下踹了脚姐姐。
元衿放下手里的豆浆,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抬头对康熙说:“皇阿玛,女儿有个事想和您说。”
康熙笑了下,他就在这儿等元衿呢,之前他仔仔细细给元衿分析过利害,如今几天过去,怎么着也该想通了。
“你说,今儿是你生辰,皇阿玛什么都答应你。”
元衿笑笑,“女儿也到年龄了,求皇阿玛上上心嘛,不求五额附有三姐那样两心相许,但也不能比苏赫那般差到哪里对吧?”
“什么?”康熙皱紧了眉头,“你说什么呢?”
“就……”
为着不打扰老人家,前头那些事,阿哥们和康熙联手一直把太后蒙在鼓里。
老人家也曾催过康熙早点相看,都被康熙以三公主四公主没有定下搪塞了过去,如今三公主有孕、四公主远嫁,是该轮到排行第五的元衿了。
“皇上这还要问第二遍吗?还不快叫内务府拟了单子来看,刚才说起的那个谁我听着就不错,他亲事是什么眉目?若没有定下,我把佟夫人叫来聊聊。”
“不用了,皇祖母,人家都有眉目,您这样去不是显得不厚道吗?老话说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孙女儿可不敢在这种事情上造孽。”
“也对,也对。”
“再说佟家那样的人家人丁繁杂,孙女儿应付不过来。”
“也是。”太后还是颇为知道京城中这些大户勋贵的人际关系的,毕竟每逢过年过节命妇们都要到她这里来走一遭。
这其中,佟家、钮祜禄家两家是外命妇组大多的。
老人家对待自己家都是多子多福有益未来,但到了孩子挑婚事,就巴不得对方十代单传没有亲眷。
太后这么想着,便不再在意舜安彦。
而康熙也听明白了。
元衿这是当着太后的面,明明白白把舜安彦踹出了这个局。
当着太后的面,又是元衿生辰,康熙一句话都骂不出来,憋着一口气走出了疏峰。
才出去,就看到了那个该死的熟悉的人。
“舜安彦!”康熙一声龙吼,指着那个抱猫的家伙,“前几日去哪了?”
“奴才漠北归来身子不适,祖父替奴才也告了假。”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康熙冷笑,“那你昨日入园怎么回事?”
“额……”
“算了,朕宽容得很,不和你计较。但……”
康熙咬牙切齿地按着舜安彦的肩膀,他是能开十八力大弓的练家子,这一掌按下去,直要把舜安彦的肩胛骨捏碎了一般。
“五公主今日说要选额附了。”
“啊……是吗?”
“呵,当然,而且公主说你的亲事快有眉目了,当着太后的面否了你。”
舜安彦变了脸色,连和康熙告退都忘了,直接往疏峰里跑了去。
作者有话说:
他急了他真的急了
我回来,明天我就回家了,这一周过的一言难尽呜呜呜呜
求评论,我等下看看能不能开个抽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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