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许意潇目瞪口呆,她记得这个问题出自最近东都大为流行的话本。
一个挚爱之人和一个至亲之人同时面临危难,只有救一个的机会,该做出怎样的抉择。
许意潇自认为自己和镇南王府的关系还不足以让陆老夫人问出此类问题。
可老夫人不相信她是真的与陆昭没有任何关系啊!
这个问题太过让人误会,她觉得这样不行。
她虽先前在后厨说考虑考虑与陆昭合作挡桃花的事情,但左思右想下还是不赞同。
凡事假亦真时真亦假,如果陆昭最后对她动了心思,然则经历前世种种的她却早已没了再次喜欢人的心思,这对陆昭来说确实也算是不公平。
“当然是先救老夫人啦,老夫人年事已高,若是在水中待久后易感风寒。对不对,世子?”她脸上堆笑道。
场面一度凝滞,陆昭一直没出声,许意潇闷着头小鸡啄米般咬饭粒。
太尴尬了,她为什么要来这里赴约,待在这里
“我定会先救祖母,若是许小姐因此出了意外,大不了陆某也赔上一条命便是。”
许意潇本以为他是说的客套话,可语气里的认真和庄重让人难以忽视。
“世子说笑了,言重言重。”
“我从不开玩笑。”
许意潇夹菜的举动一顿,侧头,正对上陆昭严肃的神情,她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
陆昭他怎么和传言中说的不一样,她明明和他没见过几次面,难道他真的对她一见钟情?
不可能,她不相信,一见钟情大都是蓄谋已久,且难有好结果。
她转头不再看他。
陆昭脸色几不可见地变沉,近在咫尺的那人眼神从怀疑到坚定无疑,他知道她不相信。
陆老夫人权当不知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费心费力地给许意潇夹菜。
晚膳后,陆老夫人说:“今日外头正热闹,收拾收拾,我们出去赏灯。”
离开镇南王府的东广安大街向西行到头,就是东都城内穿城而过的汝河,每至上元节时,河边会有一颗硕大的“火树银花”,众多少男少女也会到河边放天灯或者荷花灯许愿。
沿着汝河两岸大都是些妓馆和商铺,供来来往往的东都百姓游玩取乐。
许意潇走着走着,发觉还能通至她所买下的酒楼。
她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
陆老夫人余光看向走在她一左一右的两人,向丫鬟春桃使个眼色:“春桃,来!陪我去那边走走!”
许意潇急忙跟上,陆老夫挥手拒绝道:“你们自己去玩自己的,省得到时候说我老婆子妨碍你们。”
陆老夫人一走,陆昭也使个眼色让墨玄将翠柳带开。
墨玄扯着亦步亦趋跟着许意潇的翠柳,“走了走了,我们去那边逛逛。”
“逛什么逛,我要在这陪着小姐。”翠柳极不情愿。
许意潇估摸着陆昭是想将翠柳他们支开,刚好她正借这个时机与陆昭说清楚。
“去吧,翠柳!”
许意潇与陆昭在汝河边踱步,她瞥向陆昭不停地抬头低头。
东都城内华灯初上,万点流光,人影参差。
“有什么事,说吧。”陆昭视线投向汝河上的一盏盏荷花灯。
“陆昭,虽然我不想问,但是我觉得还是要问,你”许意潇左手掐着右手掌心,一鼓作气道:“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男子长身玉立,远处的灯火似洒进了他的眸里,起了显而易见的波澜。
“若我说是,你待如何?”
烟火在他身后,而他在她身前,在明亮的灯火中造就一道独特的阴影,笼罩了他与她。
许意潇仰头望向他,看不清晰他的面容,于是不再犹豫:“陆昭,别喜欢我,不会有结果。”
话音一落,她绕过陆昭直接往前走。
小姑娘断然离去,陆昭转过头来看着她娇小的背影,眼底的偏执无处遁藏。
有没有结果不是你说了算的,潇潇!
许意潇买了一盏硕大的荷花灯,走到汝河边蹲下身,从中拿出一张纸条,虔诚地写下心愿,然后夹着纸条双手合十地闭目许愿。
老天爷,如果真能灵验,请保佑许家此世一切顺遂平安。
她稍稍施些力气将荷花灯放开,怀揣着最简单的幸福。
起身后,她看到了身旁的陆昭,将话说开后,她也没了多少顾忌,“你不放灯吗?”
“我不信这个。”
许意潇不再说什么,两人依旧是沉默地沿着汝河边走。
过了一阵子,墨玄和翠柳回来,许意潇看见的翠柳脸上一片潮红。
想来她的小丫鬟也该到嫁人的年纪了。
她进一步细看,翠柳与陆昭那个侍卫两人衣襟都是湿的。
“翠柳,你们这才没离开多久,怎么就像是掉到水里去了?”许意潇狐疑。
“小姐,是我一不小心脚滑,摔进汝河里了。”翠柳支支吾吾,心里头暗骂:这该死的墨玄居然敢偷走小姐放的荷花灯,要不是怕小姐伤心,她才不会扯谎。
墨玄赔礼道:“是属下没有看好许小姐的丫鬟,还望许小姐恕罪。”这小丫头倒是忠心,一心阻止他扯那荷花灯,结果害得他倒栽进河里。庆幸的是,他完成了爷交给的差事。
趁许意潇安排翠柳先行回定国公府之际,墨玄将小纸条塞到陆昭手中。
陆昭不动声色地缓声道:“墨玄,送这位翠柳姑娘回定国公府。”
墨玄:爷,你这是用完就丢?
许意潇本来也不放心翠柳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回定国公府,也就顺手推舟地同意陆昭的提议。
“多谢世子。”
“不必。”
夜色渐暗,汝河旁的火树银花闪出耀耀金光,与空中点点星光相辉映。
人们载歌载舞,其乐融融。
许意潇失了神,她回想起前世顾景轩与太子争皇位时,东都城陷入一片血海。
真希望繁华永不逝!
陆昭捏紧手中的纸条,紧紧盯住许意潇的身影,将她一点一点的全部放入眼里,心底。
他不信神明,只信自己。只要是她想要的,他定会如她所愿。
“小椅子,我说你怎么不接我上元节的拜帖,原来你要跑出来私会男子!!!”
许意潇顺着声音望去,来人着一件简朴的白色长锦衣,外披一件浅紫色敞口纱衣,用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玄紫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反而还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
“阿音,你也来了。”
蒋怀音是她从小玩到大的手帕交,从小习武,颇有种行侠仗义的家国情怀。
“我不来,如何知道你原来是个重色轻友的人。”蒋怀音柳眉幽眸间透出一股英气,秀美的脸上略带俏皮。
许意潇连忙上前拉住蒋怀音的袖子,细声细语道:“我哪有啊,再说了你不也带着他出来吗?”
她偏头示意紧跟在蒋怀音身后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身穿一件紫色锦袍,袍上用金线勾勒着朵朵并蒂莲,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成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白玉发冠中。他生得极为精致,是那种让寻常女子都会妒忌的美丽。
丰神如玉陆子期,面若芙蓉霍询淇。
这句传言果然名不虚传,许意潇前世今生因着阿音的缘故多次见过这位名振东都的美男子,只是上天从来都很公平,聪慧与绝世容颜只能两者选其一。
阿音小时候救的霍询淇是个傻子,真真正正、不明来历的傻子。
蒋怀音耸耸肩,装成恶狠狠地张牙舞爪说:“那怎么能一样,霍小询从不见色忘友,还有他只是个孩子。”
“说,你和这镇南王世子什么关系?啊~该不会是真的吧?”许意潇看着有意压低声音实则声调更高的蒋怀音,捂住她的嘴将她拽到一边。
“干什么呀?”蒋怀音回头瞟一眼身姿挺拔的陆昭,朝许意潇挤眉弄眼,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你该不是害羞了吧?”
许意潇抿唇皱眉,抬手掐了掐蒋怀音的腰际,凶巴巴道:“别乱说,我和陆昭真的什么都没有!”
蒋怀音一脸戏谑,与许意潇拉开些距离,“世家间传陆昭英雄救美的事传得正起劲,把你和陆昭的后续故事编排得明明白白,跟真的一样。你就真的对陆昭没有一点感觉?还是说你心里还有肃王?”
许意潇正色道:“阿音,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些,只想好好地做买卖。”
蒋怀音见许意潇不像是在说笑,心想顾景轩着实伤许意潇太深。意中人在自己及笄礼这个重要日子里,为了另一个女子弃自己于不顾,甚至伤害自己。
任何一个心怀爱恋的女子碰到这种事,都难免心如死灰。
“好,小椅子,做买卖就做买卖,加我一个。咱们姐妹俩要成为享誉东都的掌柜,不靠那男子。男子有何用?我们要独美!”蒋怀音的一番慷慨陈词令许意潇感到欣慰,阿音总是二话不说地相信她,站在她这边。
同样的话被旁人听去,眸光渐沉,心思复杂。
霍询淇看着手中一根色泽诱人的冰糖葫芦,兴奋得直跺脚,嘴里还一直孩子气地唤道:“阿音,阿音!”
陆昭走近他,回想起他前世的境遇,卧薪尝胆、装疯卖傻这么多年也是不容易。
“你跟着蒋怀音这么多年也是辛苦。她这个秉性,你怎么受得了?”陆昭冷声道。
霍询淇就像没听见一样,仍旧是摇头晃脑地吃着手中的冰糖葫芦,啧啧赞叹,让人分不清真傻还是装傻。
陆昭接着道:“大理寺暴毙那事想必你早有耳闻,那人死后身体不腐烂,体内脏器却尽数烂尽。我想若你是清醒的,应该知道为什么。”
霍询淇对身边的一切感到好奇,对陆昭的话充耳不闻。
陆昭不再多言,迈步走向许意潇。再不把蒋怀音拉开,怕是潇潇要被她带歪。
许意潇这边还在费心费力地给蒋怀音说她最近为开一个脂粉铺做的准备和大概设想,说得神色飞扬,口干舌燥。
忽地,不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啼哭的喊叫。
“呜呜呜~阿音!阿音!”
蒋怀音脸色突变地往回走,许意潇转身遇上走近的陆昭。
“霍询淇他怎么了?”许意潇问来到跟前的陆昭。
刚才她余光瞥见陆昭和霍询淇玩得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成这样?
陆昭干脆地答:“不知。”
许意潇持怀疑态度。
蒋怀音哄着眼前涕泗横流的霍询淇,温声细语:“霍小询,怎么了?告诉阿音姐姐,阿音姐姐帮你出气!”
霍询淇可怜巴巴地挂着眼泪,眼露惶恐地躲到蒋怀音怀里,极其天真烂漫地指着某个方向说:“阿音,那个哥哥”
蒋怀音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望到毫无表情的陆昭。许意潇也迅速转头观察陆昭的神色。
陆昭他不会真的欺负小孩吧?
隔着这么远,陆昭眼里的冰冷让蒋怀音打了个激灵,忙转头问:“霍小询,那位哥哥怎么了?”
霍小询咬颗冰糖葫芦,边嚼边嘟囔:“那个哥哥他说喜欢我。”
“可我只喜欢阿音,阿音也只喜欢我的,对不对?”
陆昭面色骤沉,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蒋怀音瞪大的杏仁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没想到陆昭他原来是这样的人!
这
这
东都的话本子又该有看点了,好刺激!
东都两大传奇人物的爱恨情仇,单纯花骨朵与阴鸷锦衣卫,想想就让人激动。
许意潇也艰难地喘息,思绪醍醐灌顶般豁然开朗。
她就说陆昭对她的绵绵情思来得莫名其妙,还让她感到很尴尬。
原来陆昭他还有这样的苦衷,想必他之前定是不想让陆老夫人失望,所以才抓着她在镇南王府演戏。
要不然怎么解释琼华宴举办这么些年,陆昭他没有一个看对眼的女子。
啊~~~
“丰神如玉陆子期,面若芙蓉霍询淇”这句话会不会其实也是一些知情人对陆昭和霍询淇的描述。
陆昭看见许意潇眼神愈发奇异,正经解释道:“我不喜欢男子。”
“我知道。”许意潇点头表示理解,陆家现在就陆昭一个男丁,势必要传承香火的陆昭只能如此催眠自己,隐藏起自己的感情。
真是太可怜了!
许意潇义气十足地拍拍他的肩,豪爽道:“以后有什么难事,尽管来找我!上次你在琼华宴上对我的恩,我定当涌泉相报,为你两肋插刀!”
蒋怀音安慰好霍询淇后,许意潇把她叫到一边,两人边走边小声交谈。
陆昭看到前方走的女子时不时回头,用悲哀同情的眼神打量他,心里怒意翻腾,脸色铁青。
跟在蒋怀音身后的霍询淇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拨浪鼓,玩得正起兴。
过路人见着了,无不感到遗憾。这么个玉面小郎君,怎么就是个痴呆的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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