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曲扬心中懊恼，叶宛宛夸得那般真诚，倒叫他不好下手报复。因此叶宛宛越夸，曲扬的脸色越差劲，简直和墨有得一拼。

        好在过了一会儿她就闭嘴了。

        叶宛宛不仅吃了茶，还吃了好些云片糕、珍珠团，吃多了便容易犯困，不知不觉趴在桌上阖了眼，薄薄的日光落在她身上，照得她浓密的翘睫如同蝴蝶展翅，而饱满的粉唇微抿着，横看竖看都是一副美人睡卧图。

        但曲扬无心欣赏美人，瞧着小憩的叶宛宛，心中盘算着该怎么报一箭之仇。

        把她丢进水里？曲扬往芙蓉渠里望了一眼，只见寒水泠泠深不见底，他又看看叶宛宛纤细的身子，心想她只怕会不会泅水，万一掉下去淹死了可不好，得换个法子。

        曲扬踱步琢磨着，忽见叶宛宛身上穿的那件海棠色披风单薄，睡觉的人最忌受寒，别没等他报复回来先害了病，他解下身上的墨绒披风正想为叶宛宛披上，却突然顿住，转而走向春夏，冷着一张俊脸将墨绒披风给她。

        春夏一怔，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实际上那海棠色披风瞧着单薄，里头却是蓄了绒的极保暖，但想到披着曲将军的披风小姐会很高兴，春夏也就照办了。

        不一会叶宛宛醒了，说她刚才梦见好大一片松树林，春夏听了噗嗤一笑，曲扬绷着嘴角没有说话。

        叶宛宛见他身上那件墨绒披风不见了，低头一看，正披在自己身上，且他熏的正是松香：“难怪会梦见松树，原来是将军披风上的香气呀。”叶宛宛笑起来，轻轻对曲扬福礼：“多谢将军。”

        曲扬以拳抵唇，咳了一声：“不足挂齿。”

        正说着画舫的目的地到了，是城外的香月山。山脚下游人不少，均是赏雪拜佛的，叶宛宛这才知道，香火旺盛，求神拜佛都很灵验的香月寺就在此处。

        曲扬已瞧出来今日叶宛宛并没有正经事，便邀她去寺庙里逛一逛，他有一友人在寺中暂住，叶宛宛欣然同意，跟着曲扬拾级而上，行了两刻钟到了寺庙里。

        主殿和偏殿香客如云，但是曲扬却没带叶宛宛进去，而是拐了几个弯，到了一处僻静小院里，只见院里古松苍柏遮天蔽日，一间小小的禅房映在树下，一阵阵风吹过，树影如鬼魅般阴森森的。

        他们来的不巧，曲扬的友人正好下山去了，小沙弥说要明日才回来，曲扬摆摆手说知道了，现在见友人已是其次，主要是借这地方一用。

        曲扬坐了下来，让叶宛宛坐在他对面。

        见叶宛宛紧张的四下张望，曲扬微微有些得意：“这小院是香月寺最偏僻的院落，已空置数十年，据说以前闹邪祟鬼怪，因此无人敢住。”

        话才说完，果见叶宛宛脸色一变：“啊，是真的吗？”接着她小声嘀咕：“确实有些阴森。”

        曲扬心中更得意，压低声音娓娓道来：“听寺里僧众说，有年来了个赶考的书生寄居在此，白日好好的，一到晚上便有女子叩门，道自己无处可去，请书生收留，书生心软便放那女子进了门。”

        “隔日晌午，僧人见那书生还未出门用饭，便去敲门，却迟迟无人应答，有胆大的就捅破窗户纸往里看，看完吓得肝胆欲裂，书生竟一夜之间成了骷髅。”

        叶宛宛惊的张大嘴巴，紧锁着眉问：“就是这儿发生的故事吗？”

        “正是在这，据传……”曲扬才说完这几个字，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阴森的风，霎时院里枯叶乱飞，窗棂门扉开合做响，像是应了他院里有鬼怪的话。

        叶宛宛赶紧抱住自己，眨巴着一双大眼道：“据传什么？”

        “据传这女鬼怪并未离去，反在此住下，她极爱美，只要有貌美的女子靠近，就会夺了那女子的皮囊取而代之。”曲扬的声音本就有磁性，此时刻意压低更显醇厚，一词一句都充满了真实感。

        叶宛宛呆住，半晌说不出话来：“真……真可怕。”

        瞧她吓着了，脸色都白了几分，曲扬终于有了宿仇得报之感，他舒眉一笑：“传言不可尽信，叶三小姐莫要放在心上，不过，寺庙里多鬼怪的说法却是不假，庙中天天有人念经，那些需要被超度的亡魂都会来此听经，像我们待的这间小院，就不知藏了多少，说不定小姐的身后——”

        叶宛宛后脊背暗暗发凉，接着就见曲扬指着她身后黑漆漆的禅房道：“说不定身后的禅房里就藏着一只青面獠牙，吐舌长毛的鬼听我们说话。”

        这话说完，连曲扬都不自在起来。

        不过这下叶宛宛该被吓得好些日子不敢出门了吧，曲扬舒服的吐出一口气，端起小沙弥泡的香茶喝了一口。

        “我也听过一个，说的是一个人夜间迷路了，突见前面来了一男人，便向那男人问路，男人说他们正好同行叫问路的跟着走，走呀走，走呀走，问路的猛然惊出一身冷，原来他发现那男人没有腿。”叶宛宛瞪大眼睛咋呼道：“没有腿的，就是鬼呀。”

        紧接着便见叶宛宛腼腆一笑：“我说的故事不如将军的精彩，反正我已经说了，肚子里面没有货啦，将军请再讲一个吧。”

        “……呵。”

        曲扬万万没想到叶宛宛不仅不怕，还将他当成了说书先生。

        叶宛宛从小到大就爱听故事，不仅看才子佳人的，对各类志怪小说亦爱不释手，谁说故事给她听就喜欢谁，现在发现曲扬会讲故事，对他的欣赏就更多一层。

        原来将军不仅生的好看，肚子里还装着许多好故事呢。

        “到别处看看吧。”曲扬瞬觉索然无味，起身就走。

        叶宛宛跟在他的身后，央他再讲一个来听，曲扬加快了脚步不愿再说，心道想叫叶宛宛害怕，惹她哭怎么就那么难呢。

        一路行着，虽然曲扬不知怎的又不讲话了，叶宛宛瞧着寺庙里的景致却不觉无聊，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寺中的斋房，香味儿一阵阵飘来。

        香月寺的素斋很是美味，那里的豆腐包子、酱瓜、素炒三果连叶宛宛这个京都新人都听说过。

        “曲将军，你饿了吗？”叶宛宛扯了扯曲扬的衣袖。

        曲扬本欲下山返回城内，却在遥遥见了一熟人面孔后改了主意：“你饿了？那我们便去用些素斋吧。”

        素斋房里有几个沙弥帮忙打点饭食，房中摆放了数条长三丈宽一尺的长桌，斋客们端了饭菜后各自对坐着用，这对叶宛宛来说是一番独特的体验。

        她尝了口素包子，直夸馅儿好吃，曲扬点了点头。

        忽然余光见门外走来一行人，为首的正是他刚才不愿见的熟人，他舅妈家的侄女柳青蓝。

        因为小时候长辈们说过定娃娃亲的玩笑话，柳青蓝便记在了心上，曲扬却对她无意，几次三番故意避开，今日怕是避不了了。

        想到柳青蓝此人极端，见到他与叶宛宛一起用素斋免不得说些疯话，曲扬无奈的捏了捏眉心，实在是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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