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山风呼啸,猎猎作响。
透过泪光,只能模糊看见那道红色的背影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赤尘衣这才像是丧失了全部力气,跌坐在地,发丝凌乱地垂落在两鬓,双目空洞无神,呆滞地看着地上的长剑,一动不动。
众妖赶至他面前,他也毫无反应。
“少主。”
“王上!”
他们看着赤尘衣这副模样,心中焦急万分,却又不敢多说什么,怕刺激到他。
赤尘衣没有搭理他们,缓缓伸出枯瘦的手,将地上的长剑捡起,眸光触及剑中自己的倒影,面颊凹陷,面容憔悴,瞳孔颤了颤,抚上自己的脸。
他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他最引以为傲的便是自己的容貌,而如今他什么都没有了。
赤尘衣将净尘紧紧抱在怀中,无声地笑了出来,晶莹的泪水不断从眼尾滚落,他弓着背,骨头突出,身形单薄,哪怕被衣袍遮盖,仍旧看得清晰。
在纳兰镜闻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他就好像一朵迅速枯败的花,失了所有生气,一寸寸凋零败落。
花崎看着赤尘衣了无生气的模样,皱起了眉,望向沄锦。
后者对他摇摇头,沉默地站在赤尘衣身后。
谁都帮不了他,他只能自己救自己。
……
纳兰镜闻离开凤栖山后,没有去天地阁,则是自己赶回凤天,因为神域时间流速同人间不一样,所以看似她去神域呆了没多久,实则人间已过了三月,柳凄山恐怕早已到了王府。
她加急赶路,风雨兼程,硬生生将路程缩短至一月,终于在深夜抵达凤天京师。
她虽没有走大门,却没有遮掩,很快便被察觉,令她惊讶的是,第一个发现她的不是成禾,而是镜池。
镜池刚要拔剑,便愣在了原地,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女子。
他一身黑衣,裹住劲瘦的腰身,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长剑闪着凛冽的寒光。
纳兰镜闻扫了眼他手中的剑,没有多说什么,平静地移开视线。
镜池像是很快反应过来,立即下跪,声音中是难以抑制的激动,若是仔细听,还夹杂着隐隐的思念,“王爷。”
夜色黑沉,他低着头,看不清他的面容。
纳兰镜闻如今说不上来对他是何感觉,但知道了他的身份,也就没有了当初的防备,她随意点点头,朝着容衡玉的院子走去。
镜池望着她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失落,垂眸望着手中的剑,力道紧了几分,跟了上去。
红云守在门口,看到是纳兰镜闻,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扬起一抹笑容,兴奋道:“王爷!您回来了?!”
纳兰镜闻点点头,食指抵在唇中,红云会意,侧身让开了路。
她走至房门口,想了想还是停了脚步,转而走到窗边打开一道小小的缝隙,却能清晰看到里面的一切。
容衡玉安静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叠,他的睡相一向极好,只是如今却眉头紧皱,像是睡得极不安稳的模样。
他似乎清减了许多,原本还有肉的脸,如今变得棱角分明。
纳兰镜闻站在床边,注视着床上的人,没有说话,红云则恭敬地站在她身后。
她将窗户关上,动作很轻,生怕惊动了里面之人,转身出去。
“王夫最近如何?”
红云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如实道:“王夫自从知晓您遇刺后,便食不下咽,寝不安席,您消失之后,便更加吃不好睡不好,甚至大病一场,再加上裴公子总来府中闹,派出去的人也未探查到您的消息,王夫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了,半夜总会被噩梦惊醒。”
“这病刚好不久,还是属下和成管家求了许久,王夫才肯勉强入睡。”
她是跟在容衡玉身边最久的人,从未见过自家公子如此模样,府中许多事物需要处理,再加上容丞相那边,忙起来便跟不要命了似的,常常点灯至深夜,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如此不要命,她都怕自家公子等不到王爷回来。
自家公子一向淡漠,喜怒不形于色,可她却能看出,他是担心王爷的。
否则也不会一波又一波地派人去寻找,可每次都没有一点消息。
纳兰镜闻听着她的话,神色微凝,没有说话。
容衡玉一向稳重,顾全大局,她不在的时候,整个王府便是他做主,再加上收到她遇刺和失踪的消息,王府定乱成一锅粥了,不仅仅是皇宫中,还有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盯着王府的人,他都要一一应付,所有事情都压在了他一人身上。
他甚至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更别说伤心难过了,况且他的性格,应是不会在旁人面前展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不论什么都只能独自咽下。
正是因为独自消化太多,这才导致郁结于心,积劳成疾。
她对容衡玉,实在亏欠太多了。
“守好王夫,他若是醒了,便来找本王。”
他好不容易睡下,她自是不能这个时候进去,容衡玉睡眠浅,极是容易被惊醒。
红云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
“是,王爷。”
她还以为那位柳公子回来了,王爷便会不再对自家公子上心,可如今听这话,便知晓自己误会了,王爷在意自家公子,那么公子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纳兰镜闻扫了眼那边角落中黑色的影子,并未多说什么,转而去了柳凄山的院子。
她打开房门,刚走至床边,便见床中人突然睁开了眼睛,黑夜中,两人大眼瞪小眼。
“阿闻?是你吗?”
柳凄山的声音中带着刚醒的沙哑,有些不确定地出声喊道。
“吵醒你了?”
听到纳兰镜闻的声音,柳凄山立即起身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动作太急切,以至于差点摔下床。
哪怕现在柳凄山能看见了,纳兰镜闻还是担心,生怕他磕着碰着,赶忙将人接住抱在怀中。
“小心点。”
柳凄山在黑暗中看不清,只能靠手去摸,好在之前也是如此,所以他也习惯了。
听着纳兰镜闻话中的担忧,他将脑袋轻轻靠在她肩上,唇角勾起一个温柔的笑,道:“我没事。”
纳兰镜闻在他额上印下一吻,道:“你怎知是我?”
“闻到了你的味道,只要是你,我便知晓。”
纳兰镜闻突然想起,之前在洞穴中时,柳凄山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对她说,“我是眼盲之人,世人皆用眼看你,而我用心去看你。”
所以无论何时,柳凄山总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她。
即使姓名已改,容貌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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