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对着大海出气
李梦生踏实舒服地睡到了第二天拂晓。
起床后漱口洗脸，手脚麻利地生火烧水，煮了半锅粥，盛了三碗摆到灶台边上晾着。
这时父母也起了，他陪着老两口一起就着咸菜吃了粥，随意聊了几句家里长短，便从院里挑了一根半人高的香蕉树枝桠，上头挂着七八串香蕉。
也不再收拾，嬉皮笑脸地不理会母亲的呵骂，就这么扛在肩上走了。
路上遇到相熟的叔伯婶婶打招呼，问二郎干嘛去，他都大咧咧地说：
“我去山上拜神仙呐！”
出了村，李梦生沿着雀儿山的山路一路前行，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发现七八颗歪歪扭扭的桃树后面，一座青砖大院引入眼帘。
他发现以前没留意过，十里八乡的好像就这里有几颗桃树。
走近再看，门楣上挂着块看着有些寒酸的灰色匾额，像是从谁家老门板子上锯了一块下来，匾额上头黑漆着“桃花居”三个工整大字，不过李梦生不懂书法，在村里能识字断句都有点高调了。
大门两侧还有楹联，写的是：
福地有天皆化日，桃花无处不阳春。
门开着，李梦生礼貌的没乱闯，放下枝桠在外面喊了两声赵老爷，不一会儿看见黄裳从里面走出来。
李梦生也认得他，桃花居里在外行走最多的就是他，跟村里人算熟悉。
李梦生走上前道：
“黄叔，我是村里的李二啊，大名李梦生，赵老爷叫我来找他。”
黄裳点头道：“进来吧”，就要转身。
不想李梦生上前一步拉住他，从枝桠上掰下一串香蕉递过去道：
“黄叔，吃香蕉，新鲜的。”
黄裳又点下头，接过香蕉，眼皮一抬却看到李梦生正贼眉鼠眼地望着自己。
见他凑上来小声说道：
“黄叔，您也是会飞的，我说的对不对？”
黄裳面无表情，但轻轻“嗯”了一声，转身进了院子。
李梦生跟在后面欢喜道：“我就知道！”
是的，他的心情很灿烂，更充满了期待，真的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桃花居外院中间是供奉着文昌帝君的神殿，其实也就一间大厅。两侧是门房、杂役的卧房，黄裳和老黑就住在这里，中院住着赵婉和丫鬟，赵煦独居后院。
李梦生没想过金榜题名平步青云，但见山拜山的觉悟还是有的。
准备过去给帝君上个香，黄裳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径直领他走到后院。
一路走过来没遇到别人，到了后院看到赵煦正捧着一本书，一个人坐在一株半死不活的桃树旁边。
李梦生四处打量一下，忽然发现了趴在院子角落里的野猪。
咦？他顿时就觉得有些诧异，于是又多看两眼。
这是那头怂猪吗？
怎地瞅着顺眼了许多，干干净净的，身板儿也像是更精悍了些。
那猪耳朵上银闪闪的又是什么东西，一天不见猪都戴上耳环了？
赵煦冲黄裳扬了下眉毛，黄裳便出去了，李梦生也不再看野猪，放下香蕉。
心中既已打定了主意，也不再犹豫了，走到赵煦跟前弓身拱手道：
“赵老爷，梦生都想明白了，请赵老爷教我本事。”
赵煦没有直接回答，伸手指了指角落里的野猪：
“这便是那只野猪，偷食了一颗灵丹，已然成妖。就是它啃了村里的田，更险些害了你性命。现下它昏迷不醒，正是宰杀良机。”
说着他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柄明晃晃的钢刀摆在石桌上。
只见这刀方口洪首，刀身厚重造型古朴，看着约莫有二三尺长，刀柄上浮雕了两只青蛇，自下而上盘旋，两个蛇头正好一左一右咬住刀身，刀身上还隐隐有山水般的暗纹浮现。
“此刀名为‘万水千山’，亦是一柄名刀，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仙人我也喜欢的紧。你且拿它去把那畜生一刀砍了，我便将这刀赠予你，再传你无上妙法。”
赵煦说完便一手在桌面上轻轻一拍，这刀便轻飘飘地飞起，慢悠悠晃到李梦生面前。
李梦生下意识地双手接住刀，只感觉胳膊一沉，入手冰凉。
他提着刀，走过去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野猪。
忽地想起那晚这畜生“好奇”的目光，心中顿时有些挣扎。
这只猪好像是有灵性的，是有思想的生命，就算它是妖，好像也没伤害谁。
能说杀就杀吗？
李梦生对妖没啥概念，也没有身为人就要降妖除魔的情操。
半响，他只得将刀放回桌上，沉声道：
“我下不了手啊。”
赵煦点点头：
“李梦生，你不是想学如何飞行吗？我便带你飞上一次。”
说罢，他一手提刀，一手抓着李梦生衣领，不理会后者的哇哇大叫便腾空而起，直插云霄。
中院里，老黑正耷拉着眼皮子躺在床上，似是感觉到这边的动静，睁开眼嘟囔了一句：
“呸、老木头，又装神弄鬼！”
李梦生感觉自己要炸了，一路积攒的好心情已经荡然无存。
他前世不是没坐过飞机，但是头一回被人提着上天，还飞这么高!
头晕目眩不说，还浑身发软抖的厉害。而且根本看不清楚，天上的罡风好像已经刮到了自己的五脏六腑里头。
紧张、害怕、激动、无助……各种情绪纷繁而至。
很快喊都喊不出来了，干脆闭上眼装死。
还好赵煦没有带着他遨游五湖四海，几息功夫落下地来。
他将李梦生往地上轻轻一丢，问道：“如何？”
李梦生半趴在地上，只感觉七荤八素天旋地转，睁眼一看原来已经到了那晚的山崖上。
强忍着胃里翻腾的酸意，他深吸两口气道：“还行。”
“李梦生，你且看着。”
赵煦也不等他恢复，说话间轻提口气，随即右手提刀，手上连带着整柄钢刀都似电弧缠绕、光华流转。
刀口上冒出几尺肉眼可见的刀芒，在李梦生的注视下，赵煦朝着海天交接的地方开始挥刀。
刷、刷、刷！
斜撩、直刺、竖劈……他动作并不快，只是稳定的一刀接一刀挥出。
每挥一刀，都有刀芒离刀迸出，直插远方的天际。
李梦生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一切，紧盯着刀芒飞出的方向。
见赵煦每一次挥刀，地平线之处的海面上便暴起了肉眼可见的巨大水花，卷起了惊涛骇浪。
这跟大海是有多大仇啊！
砰！轰隆！
如炸弹爆炸、闷雷一般的声响随后传来。
赵煦一共挥了八刀，海面上已经是波涛滚滚、风急浪高。
一大群受惊的海鸟胡乱扑腾着、一边嚎叫一边争先恐后地逃向远方。
半响，一人多高的海浪前赴后继地扑到岸边，将山崖下方的岩石又击得砰砰作响。
只见其微微停顿，又将宝刀轮过头顶直劈一刀。
这第九刀明显不同，巨大如实质般的刀芒从天空徐徐压向海面，直入海底。
海水似乎受不了刀芒的挤压，像块豆腐一般平整地裂开。
一刀断海！
李梦生愣愣地看着这一切。
刚才飞在空中，来不及去感慨回味。
他不是没看过电影没见过大场面，也认为赵老爷很强大，毕竟把猪踢飞了那么远。
但眼前这超人伟力，仍然让他心中震撼不已。
这不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超凡力量和神奇世界？
赵煦收了刀势，见李梦生还在发愣，随意地将刀丢到他面前，说道：“拿着吧。”
他一下惊醒，怎会不明白，立即站起来喊道：
“梦生拜谢师傅！”
说着便要跪下，此时赵煦却轻轻挥手不让他跪。
“梦生，不必叫我师傅，坐下说话吧。”
说着他找块石头一坐，李梦生只得也跟着坐下。
他不解地看着赵煦，正想问问，赵煦已开口说道：
“你若真的拜我为师，就要承担我之因果，只是现在的你太弱小，承担不住，我也不想让你承担。但我可以教你本事，你还是叫我赵老爷。”
感觉到对方话语中似有爱护之意，李梦生心中微动：
“梦生明白了。”
“方才这些手段你看着神奇，其实算不了什么，这大陆上就有很多人能够做到。梦生，你且看我！”
说着赵煦抬起双臂，在李梦生的注视下，双臂的血肉骨骼逐渐褪去。
紧接着是整个身躯，取而代之的是颜色暗沉，枯树老木一般的躯体。
看着他完全变身，李梦生忽然想起前世电影《银河护卫队》中的树人模样，只是眼前这个树人显得更加苍老。
“赵老爷，原来您是个树人！”
更加触目惊心的是，沿着对方的半边脸颊到半边身体，呈现出来一片巨大的焦黑伤口，其间还有乌光流转。
这是何人留下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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