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破妄之眼
天竹寺，位于神州之北、盛京之南的恨林山上。
寺院依山而建，规模极其宏大，佛宗气势虎踞龙盘，遥视东海。
得王彪的禀报，纳兰霜刃一向雷厉风行，第二天一大早就踏着天竹晨钟入寺。
得到方丈首肯后，在寺院后山的面壁谷中，见到了眉眼低垂、身形干枯、衣衫褴褛的福慧僧。
纳兰霜刃不仅是清正司的玄武统领，她的父亲还是大梁唯一的异姓王——燕平王纳兰恭。
作为大梁开国实封的异姓藩王，爵位的成色自不必多说。且他功高震主却圣眷正酣，无他，不仅带兵打下大梁半壁江山，两个二子也都战死沙场，家中只余两女纳兰霜刃和纳兰铜雀。
皇帝向来不会太介意厚赐无后的有功之臣，纳兰霜刃自是紫衣名满南疆，但也只是一个女子罢了。
面壁谷位于天竹寺后山尽头，穿过一片竹林，两侧山崖便逐渐陡峭而狭窄，越往谷中走，头顶的天空便越狭小。
福慧僧就在山谷尽头面壁打坐，头顶只有一线天。
这里是犯了戒律的僧人面壁思过的地方，这个规矩是那位传说来自神国的天竹祖师定下的。
佛祖在菩提树下得道之前，也曾面壁修行过，至少佛经中都是这么写的。
纳兰霜刃是元婴修为，还未能冲破泥丸宫见着阳神，眼前这个成名已久的佛门罗汉实力似乎不亚于自己，但是他很认真的在面壁，没有动用任何修为。
福慧僧好苦行，经常入世修行，以天竹医术行走于江湖之间，素有名望。
她已经知道福慧僧是自愿来此，因为他的小弟子的不妄，被人戳瞎了双眼。
眉眼蒙着黑布的小沙弥纳兰霜刃已经见过了，虽然双目失明，但是情绪平静。只是说看到了一个筑基期的红衣女子进了雀儿山，在和师傅上山时他被一根飞来的铁棍戳瞎了双眼。
师傅竟也不能抵挡那根烧火棍一样的铁棍分毫，只能黯然回到寺中。
小沙弥的双眼是天生的破妄之眼，说不定是哪位高僧转世重修。
他不喜欢撒谎，因为师傅教他出家人不能诓人。
但他也要听师傅的话，师傅不让他告诉任何人，他还看到了一个仿佛站在九天之外的壮硕身影，是他的破妄之眼没瞎之前，见过的最强大的人，也是最没有感情的人。
眼睛被戳瞎之前，那个人看着他面无表情，但奇怪的是他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恶念和杀念。
纳兰霜刃看了半天枯瘦的福慧僧，对方仿佛没意识到她的到来，只得大声说道：
“大和尚，你且把那晚遭难的经历叙说一遍，还有鄂国公墓，你见到了没有？”
福慧僧抬头看了看那一线之地，缓缓说道：“只余一座空坟。”
“你徒弟的事情呢？”
“不要再追寻了。”
“你不想为他讨个公道？”
“福祸相依，自有命数。”
“就没什么想说的了？”
福慧僧沉默片刻，说道：“村里有个年轻人，佩刀，资质很好，很特别。”
他便不再说话了。
…………
福慧僧说的村里年轻人便只能是李梦生了。
他在赵婉那里没有当场承诺任何东西，虽然他如今已经能果决的挥刀杀人，但早就不是冲动的天真少年。
赵婉的纯真，以及她的执着和比生命看得更重的理想，让李梦生感动。
但依然要思考，如果一时冲动的承诺什么，后悔了怎么办？
他觉得以桃花居的神奇，必然有强迫或者说制约自己的方式，但他们什么也没做。
并没有尝试控制他，只是给了他一个选择，他其实有选择说不的权利。
从这点来说，桃花居很厚道。
所以他先离开了，跟黄裳也道别，回到了自己家，他需要有个空间考虑清楚。
回家后看到黑皮倒老实呆在他屋里，只是小胖娃夜里比白天精神，见到李梦生回来也开心，还关心道：“二哥，你的伤好了吗？”
“全好了，黄叔的丹药效果很牛逼。”
李梦生心不在焉地回答着，看着黑皮随意问道：“黑皮，你结妖丹了吗？”
胖娃老实答道：“还没有。”
“你这……又是什么情况？”
李梦生又纳闷了：“赵婉不是说结妖丹后才能化形，能化形的都是大妖了。”
“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老祖血脉的原因。”
“又是血脉，他的血脉直接能让猪变成人？不需要修妖丹？”
“是吧……至少我是。”
“……那黑叔是什么境界？”
“不知道。”
“……好吧，那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不知道。”
“算了，好累……”
李梦生直接躺床上了。
“二哥，你伤刚好，那你休息。”
小胖娃也老实地睡觉。
李梦生闭着眼，心里琢磨着双修，当然，也会想起赵婉那美丽单薄的身影。
他修炼变强，目前为止其实没什么特别的理念，就像他跟赵煦说只求心安。
如果接受赵婉所说的一切，确实是一个很有前途的选择，有无限的可能性。想必有很多人愿意付出相当代价去变强，何况自己又不吃亏。
但赵婉和赵煦所说的敌人，就成了他的敌人，尽管不用现在去面对。
但要么不要接受，要么无论怎样也必须尽力，李梦生是这么认为的。
他觉得自己虽然前世很废柴，这一世的也只是个穷山恶水的刁民，但他是一个愿意负责任的人。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是有底线的。
暂时想不通，那就先睡觉好了，就算要入伙双修，也得等赵老爷回来。
在自己的床上安心睡了两个时辰，李梦生又爬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出门了，但没带刀。
昨天死了四个捕快，不知道还会有什么风波。
也没让黑皮跟着，嘱咐他继续在家当好小孩。
经历杀人，受伤，恢复，他感觉身体似乎又强大了一些，赵煦要求半个时辰抵达崖边，他做到了。
跳进大海，既然没带刀，他便默默往更深的水底前行，估摸着来到百丈深度，仔细感受。他昨日也只是在水深三十丈左右的地方练刀，百丈深的水底只能勉强活动。
然后依旧是捉了鱼上岸，手脚娴熟地烤鱼。
正在低头忙活着，李梦生感受到身边一阵微风拂过。
扭头一看，眼前黄裳握着铁棍微微一笑，说道：“来教你练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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