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他年我若为青帝
赵煦是李梦生回村的夜里回来的，见过了老黑。
黄裳去崖边他也没多说什么，与镇仙谷的约定是十日后，还有时间，何况他也有一些事情要做。
桃花居后院，只见赵煦站在那株半死不活的老桃树前，冲着桃树微微颔首，下一刻化作一股清气钻进桃树中。
老桃树瞬间光华流转，虽然树干上焦黑的伤疤仍在，依然抽枝发芽，仅仅一息时间，便茂盛了数倍。
同一时间，桃花居大门外的几颗桃树忽然结满桃花，似与后院的老树遥相呼应，朵朵粉色的花朵在清风中摇曳生姿，飘出丝丝缕缕迷雾般的色彩，整个桃花居都变得缥缈起来。
又过一息，后院的老桃树已消失不见，再次化作了赵煦的模样。
他的面容看起来年轻了些，眼眸之间的光彩却更加坚毅，只是下一秒整个人就变得内敛深沉。
他伸长脖子深呼吸几次，如灵龟吐息，口鼻之间更隐隐有雾气闪烁。
赵煦的本体便是这株老桃树，一直在处于龟息状态，行走在外的分身是他修出的一道道家清气。
谁说妖族不能修道法？他便会很多道家法门，因为他够强。
他靠着之前布置在桃花居的阵法，遮掩自己施展春风化雨之术的动静，外溢的气息依然使得院外的桃树繁花盛开。
还好动静仅止于此，不光清气回归本体，用春风化雨之术从长久的龟息中恢复，又再次隐匿修为。
传说，沧海有度朔之山，上有桃木，蟠屈三千里，连通地府。
就像小胖娃说黑流是他的老祖宗，也等于说他是世上最古老的猪，同样赵煦便是那株最古老的桃树。但黑皮也从血脉中发现了老黑不完全是猪，可以理解为现在的猪身上有一部分老黑的基因。
同样，赵煦是桃树，又不全是。
赵煦执着于人妖同修之道，与他自己的经历有很大关系。一方面他希望以此培养出更无敌的强者，另一方面也由于他本身就是个特殊的存在，才会相信有可能找到可行的办法。
寻常的妖族，只会觉醒一个本命天赋。随着实力的增进，觉醒的天赋之能也会增强。虽然妖族也可以修习妖族神通，但本命天赋是上天给予的厚爱，也是妖族一生的追寻之道，修行之道，如狐之魅，牛之力，龟之隐，凤之涅槃……
但赵煦却有两个天赋，一为御水，继承自其母迷榖，二是长生不死，继承自其父不死树，他本就是两位先天灵根创造出的生命奇迹。
妖族的天赋何解？朱雀近火，它可能会忽然出现在世间任何有火的地方，吞吐的却是可焚烧万物的朱雀之火，便是大道之火。
孔雀之祖可扫落万物，可吞吐佛祖，便是真正的万法不沾身，遗世而独立。
大道万千，殊途而同归，强大到近道的妖族，已经不可以常理度之。
赵煦虽拥有两大天赋，却有很大遗憾，因为血脉的退化。
比如其父不死树的果实，食之可大幅增寿，赵煦便没有这种能力，他的不死只体现在他自己几乎无穷无尽的寿命。
这便是妖族之殇，随着先祖血脉逐渐淡泊，灵智觉醒越来越难，天赋的能力也会一代不如一代，与道的距离越来越远。
如果祖先死去，后代的血脉更加难以提升。
妖族追求的道没有问题，血脉束缚却越来越大，求道便愈加艰难。
妖族前贤的经文没有问题，但后人与道越来越疏远了，自然更加难以修习。
而妖族的强者越来越少，直接的血脉传承就越来越不可见。
也许直到有一天，世上会再也没有一直能化形的妖，甚至再无一只能开启灵智的花鸟虫鱼。
只留下被本能支配的欲望，以及永远、无尽的野蛮和蒙昧。
上古妖族昌盛，如今人道大兴，是没错，难道不给妖族活路？
这是赵煦心灵最深处的执着，即使没有敌人，他也要争！
好在他的寿命足够长，他了解妖族之道，也阅近了世间法，有足够的时间和能力去做点什么。
这回他不惜代价，像个输红了眼的赌徒般，对一个凡人下了重注！从这点来说，李梦生是他的一个疯狂实验。所以他做了许多准备，只是却不愿强迫一个凡人，在等愿者上钩。
赵煦吐息结束，摒弃杂念，心中归于平静。
赵婉已经来到后院，看了一眼老桃树消失的地方，说道：“父亲，我已经跟李梦生都说过了。”她停顿了一下，神色之间略有担忧，又说道：“李梦生来了。”
“让他来过来吧。”
赵婉问道：“若他不愿意呢？”
“婉儿放心，为父不会为难他，我们继续等待便是。”赵老爷神情淡然。
赵婉朝站在后院门口的小翠挥了下手，片刻后却是黄裳和黑流带着李梦生一起走进后院。
黄裳走后，李梦生又跳下了海崖，他没有下到水底练刀，只是随意地浮沉。
他忽然发现漫无目的地漂在水中也很不错，身体和心情都很放松，有助于他的思考。
他已经想的很清楚。
自己一个普通人，赵煦十年来小心翼翼的等待和引导，从来没有强迫自己。
十年前帮自己稳固神魂，神魂和身体成长后，带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赵煦展示力量引自己认知修行，解答疑惑使自己心安，赐予灵果改变了自己的体魄，赠万水千山刀让自己踏上了变强的道路。
还有老黑、赵婉，黄裳，桃花居这些人对自己都很好。
忽然发现他们已经为自己做了许多，但是从没要求过自己任何。
他们这样做值得吗？李梦生不知道，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走到他们期望的高度。
但他知道自己的确很渴望变强，也很愿意能为桃花居做点什么，这就够了。
从他开始练刀的那天起，险些被杀，到三刀杀人，和前世的废柴想比，他已经改变了许多。
李梦生进到后院，也注意到老桃树不见了，但没多问。
他走到赵煦面前，认真恭敬地躬身行礼，说道：“赵老爷，梦生愿尽全力！”
赵煦没有回避，他扶起李梦生看了看，笑道：“梦生，你可能成功，也可能会死的很惨！”
已经表明态度，李梦生心里也没啥包袱了，也笑道：“无妨，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赵煦叹道:“好！我已为你准备了妖帝古经！”
李梦生以为他说的是《天妖母经》，问道：“赵老爷，妖帝是何人？”
“他是妖族风流人物，妖族最强者！”
“只有一个妖帝？”
“不错。”
“妖帝这么强，也打不过你的敌人？”
“他是上古人物，很久以前就死去了。”
赵煦流露出遗憾之色，继续说道：“如果他还在，想必妖族不会如此没落。”
李梦生不理解怎么妖族第一也能死，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赵老爷沉默片刻，说道：“战死。”
提到这个话题，老黑看起来也有点惆怅，微微叹息但没有说话。黄裳望着远方的天空，木讷的脸上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婉似是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些许羞赧之色浮上了双颊。
李梦生看着老桃树留下的坑洼，感到妖族的过去似乎有许多悲歌。
他用力捏了捏拳头，眼睛略过赵煦，看了看黄裳，老黑，还有赵婉。
这几人也许实力很强大，但某种程度上说，他们也只是几个可怜人罢了。
如同自己漂泊的灵魂，
无处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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