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番外-最后的告别之旅

许泠秋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以前的旧时光了。

        于她而言，所谓过往，就像是雾里看花，明明看不清，明明想要忘记，但是那些欢乐的、痛苦的时光，就恍如潜没在深海，总是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以神秘莫测的姿态，引诱着你探索。

        风不是很凉爽，却竭尽所能地驱散夏日的炎热。

        许泠秋懒懒地坐在长途汽车上，随意玩着手机。

        这么多年来好像她一直都在路上，从一个城市辗转到另一个城市，没有谁会满心欢喜的等待着她的归来，也没有谁依依不舍地留念着她的离去。

        她爱的人不知去向何处，爱她的人不知归向何方。

        她好像被笼罩在一层又一层的阴霾之中，挥散不去拨云见雾，明明是锦绣时光，但是于她而言，却像是雾里看花。

        有时候会觉得，你看，在这个世界上，她是多余的。

        到如今，终是云雾散，朋友与家人各自离去。

        于是在这个如同她爷爷离去的那个炎日的夏日里，汽车在熟悉的路上行驶，载着许泠秋前往最后的告别之旅。

        好像一直以来很多东西都没有改变，但是又好像一直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着。

        可能在很久以前，久到她开始住校的时候，每次一次回家，都会有一种不知所措的陌生感。

        离开的时间越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渐渐不再想念家里的饭菜，不再想念那里的风景，不再想念那些人。

        直到她终于离开，离开了那个曾编织了数十年美梦的地方。

        只是离开很久后，在放假的时候，她还是悄悄回去了一趟，像是一个大笨蛋，辗转换车，然后一个人沉默地走在寂静的公路上。

        高大的板栗树只剩稀稀落落的枯叶还挂在枝头，没有人会年复年一年的在树下等着香甜的板栗。

        而门前的那条河流，或许依然会在下雨天突然河水暴涨，像是学校宿舍后面的那条河流一样，只是学校的那条河流常常只是浅浅的河水向着远方蜿蜒，没有门前的那条河流那样，河水暴涨，轰轰烈烈奔向远方。

        许泠秋不知道，为什么会突发奇想的回到这个小村庄。

        这里，已经没有她想要苦苦挣扎保留下来的东西了。

        或许是因为突然看见的那张传单，又或许是因为突然想起了爷爷，于是她突然决定回来一趟。

        就如同她很久以前很喜欢的一本杂志里说过，因为，所有的这一切，都只能成为回忆。

        许泠秋想，她活在回忆里面很多年。

        挚友离开的时候，难过的时候，学习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和家人产生矛盾的时候。

        是那些像是瑰丽的花朵一样的回忆，支撑着她一路走下来。

        虽然经常浑浑噩噩，但是，大概是因为那些很美好的回忆，她很少幻想未来，对未来没有期望，许泠秋一直固执地这么认为着。

        只是，很突发奇想的想要回来一次。

        很多年以前，许泠秋曾经在故事里幻想着多年之后回归故里的场景。

        匆匆离去来不及收拾的房屋，多年之后依然像是忠实的侍卫伫立原地，斜阳温婉地撒下一层残晖，空气中游离着灰尘。

        “终究只是一场幻想。”许泠秋恹恹地低声感叹。

        她不过是去学校待了几个月，然后就突然得知搬家了。

        然后在后来的日子里，便利的交通、彻夜不眠的城市，比起小路泥泞、杂草丛生的乡村来说，确实更方便。

        但是她依然无法忘记。

        无人居住的陈旧的房屋，长满果实却最终被抛弃的橘子树，小时候无心插柳却最终郁郁葱葱的枇杷树，无人欣赏依然自顾自开放的月季，房屋旁繁盛的板栗树会在每一个秋季留下甘甜的果实。

        它们曾在她闪着光的回忆里，熠熠生辉，从郁郁葱葱的夏季轰轰烈烈走向荼蘼花事了。

        那条曾经很害怕突然冒出蛇的林荫小路，每次走捷径都要莫名其妙地放声大唱，并把手机音乐调到最大，然后所有的这一切，都只能成为回忆。

        许泠秋呆呆地伫立在门前，她并没有开门的钥匙。

        这栋只居住着两户人家的房子，或许更恰当的说法是员工宿舍，最终人去楼空。

        但是她想着，或许可以翻窗。

        小时候，和哥哥忘记带钥匙的时候，他们两个总有一个人会选择翻窗，直到后来出门时会不约而同地将一把钥匙挂很在窗口的挂钩上。

        那是很多年以前的旧事啦。

        尘埃在空气中游离，最后归于虚无。

        硕果累累的无花果树被砍倒，不会再有贪吃的小松鼠鬼鬼祟祟地跑来摘果儿，及肩的黄角兰树春往东来逐渐长成与屋顶并肩的大树，繁盛的三角梅野蛮生长被剪去了大部分枝桠，只剩零落的枝干在风中摇摆。

        故人不在，风景旧曾谙，不复往昔，那就这样吧。

        许泠秋想起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夏天，她紧张不安地跟在母亲身后，路过这栋房子，太阳炙热地绽放着光芒，小楼的空调呼呼呼地辛勤运转，运转时滴落的水珠在地上汇集，留下一条水迹，大人和小孩在门前空地谈笑，她小心翼翼地跨过水迹，辗转数十年光阴，如今又一次回到这里。

        数年光阴流逝，你好，再见，这一次，真的要离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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