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危机

沃尔夫冈的眼神太过奇怪，我不敢想沃尔夫冈是否看出了什么。但其实并不必过分担心，因为除非他是疯子，不然不可能会想到一个人换了灵魂。如果从前谁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我一定会拿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坚定的唯物主义来反驳他。

        沃尔夫冈和海伦并没有待太久，圣诞假期还未过半他们就离开了，姑父的工厂需要运营，并不能离开太久。哦是的，他家的领地早在作为次子的太爷爷辈就没了，但他的太爷爷在努力下打拼出了个工厂，制造啤酒——喜闻乐见的德国招牌产品。这么说来我们家的成分很复杂，保守的旧贵族土地主和容克军官，资产阶级新贵族以及贵族出身但有着新潮思想的知识分子。这也就不难理解父亲跟家庭对话并不那么和谐了，试着想想面对着一个叫嚣着要打倒自己的孩子你能多冷静呢？

        假期快结束了，我也随父亲回到了柏林，最终我还是要去上学，在这里生活，与小麻雀卡尔叽叽喳喳地说课程习题，说那些捣蛋的同学和严格的教师，不去想那些乱糟糟的事情，只有学校和家的两点一线。

        “克拉拉，为什么老有路走不了啊？”

        “可能有工人闹吧。”

        “工人为什么要闹？”

        “因为他们没有钱。”

        “如果他们不闹，去工作怎么会没有钱呢？”

        “是因为工作也没有钱所以才闹。”

        “噢这样啊…”

        在无数的问题后我终于看到卡尔似懂非懂地点了头，我在心里叹气，难道我会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吗？

        1月10日，《凡尔赛条约》生效。这份让德国人深恶痛绝的条约，这份在签订时就注定会被撕毁的条约将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里摇动本就不稳固的共和国。

        然而即使我并没有刻意地去关注政治形势或者什么政治事件，我仍然能够在自己的一小方世界感受到外界余音。那个说卡尔是怪胎的同学在1月13日后便闷闷不乐，拉娜总是抱怨她爸爸谨慎过头很早地关闭他的食品店铺还要反复检查锁是否牢固，而卡尔的爸爸似乎一直很忙使得卡尔自由而快乐。于我，只有收到沃尔夫冈的来信是湖泊惊石，让我好好地头疼了一把。

        一直到三月份，天气有所转温，那天我告别布兰登夫人准备出去上学，刚走到门口衣架拿下外套就听大门钥匙扭动的声音，门被猛地打开，出现的是气喘吁吁的父亲，他这个时间本应已在大学的。

        他快速地关上大门反锁了两道，把我抱进客厅，跟尚在惊讶中的布兰登夫人嘱咐：“今天，不要出门。”

        “砰！”“砰！”可怖的枪响在远处炸开盖过了父亲的尾音，荡在空中一声又一声，我本能地望向窗外——街道是那么空旷，远方的楼宇之间似乎升起了烟尘，还有男人大声的杂乱的呼喊，所有的声音混在一起掀起了柏林三月的风雨。

        这一天，是3月13日。

        卡普暴动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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