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沉镯

朱雀河上，碧波荡漾。

        花船两侧浪花起伏，水波不断拍打着两岸的石围挡。

        元闲与陆酥二人站在船头，看着岸边人家的灯火一盏盏放亮起来，河面上灯影摇曳，远处的街市如昼，皆是流光溢彩之色。

        晚风吹拂在二人面上，还有无数鲜花香果向船上掷来，岸上的男男女女都停下了脚步，倚靠在栏杆上欣赏船头这对璧人。

        元闲撑开了手中的油纸伞，遮住了陆酥的脸，而岸上还有些放浪子，对着船头上的陆酥轻佻地吹着口哨，嘴里说着些轻浮挑逗的话语。

        元闲暗暗催动内力，隔空点住了那几个放浪子的哑穴及笑穴，他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抱着自己的肚子，笑的很狰狞，但喉咙里又发不出一点笑声来，这场面很是诡异！

        陆酥捡起刚刚被人掷到船上的一挂香蕉，她掰下一根，扒拉开蕉皮来，正要下口时，一旁的元闲探过头来，一口就咬去她手中大半蕉肉。

        他被噎的咳了几声，眉头紧锁，“酥酥，这蕉很苦，不要吃。”

        陆酥信以为真，丢了手中剩下的香蕉肉。

        其实，这都是他的把戏，他不喜别的陌生男子对她献殷勤，更不喜她吃别人送的吃食。

        船舱内出来一个粉衣侍女，她对陆元二人行了一礼，“元公子，陆二小姐，我家小姐沏了一壶枫露茗，刚出了好茶色儿，请二位进去品赏。”

        陆酥道：“原来这是郑家的花船呀！温玉姐姐在里面也不出声，害得我站在外面吹了这许久的凉风。”

        陆酥扯着元闲的衣角，让他和自己进去喝茶。

        元闲却往后退了半步，“酥酥，我在这等你便好。”

        粉衣侍女向元闲福了福身子，眼睛总是时不时往上瞟着这位玉面郎君，双颊红霞飞起，用极其娇媚的声音道：“元公子，我家小姐既然一并请了公子，还望公子不要推辞，否则，怜怜……不好向我家小姐回话。”

        这位叫香怜的丫鬟姐儿说到后面，都已经是近乎撒娇的语气了，说完还不忘对元闲抛了几个媚眼儿。

        陆酥听得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学着香怜的模样，对着身后的元闲，也抛了个极其销魂的媚眼儿。

        她故意捏着嗓子道：“元郎君，你好坏呀！温玉姐姐，她可是玉京第一美人，你怎么能推掉美人相约呢！伤人家的心！坏坏！”

        说完，还捏起自己的粉拳，向他胸口轻轻砸了一下。

        陆酥的这几个动作很是矫揉造作，但元闲心里十分的受用。

        他心想：她要真的勾引……就好了。

        香怜看元闲的目光一直落在陆酥身上，以为他吃这一套。

        她疯狂地扭动着自己的水蛇腰，声音更加娇媚了，眼睛不停地眨巴着，陆酥都怕她闪坏了自己的眼睛。

        香怜也捏起自己的小粉拳，想要往元闲身上轻轻砸去。

        她口中的“元郎君”三个字还未说完，元闲就用手中的伞把她挡了回去，“姑娘自重！元某人冒犯了！”

        陆酥知道香怜是郑温玉的心腹大丫头，搂过香怜的肩膀道：“香怜姐姐，这位元郎君不解风情，我们不理他，外面风大，别吹坏了姐姐。”

        元闲看着她搭着香怜身上的手，后悔刚才没直接把这香怜，用伞柄推到河里去。

        他在心里默默数着拍子，数到六时，陆酥的手才从香怜的肩膀上放了下来。

        此刻元闲的内心，是这样的：我的酥酥，她不干净了。

        陆酥进到船舱内，郑温玉拉着她的手，二人亲亲热热地坐到桌边说话。

        陆酥喝了一口枫露茗，赞道：“姐姐的茶就是好喝，也不枉我在外面站了那么久，姐姐也疼疼我，多赏我几盏茶喝吧！”

        郑温玉将陆酥面前的玉盏斟满，在她面上捏了一把，“这都入夜了，你还在外面瞎晃荡，要被你家大佬知道了，外面等你的那位儿有好果子吃？”

        陆酥拉起郑温玉的手，让她的手心贴在自己面上，“姐姐，我可是一心想拉他进来作陪的，我知姐姐倾慕元郎君，姐姐为何不去向郑娘娘说明自己的心意，求你那姑姑另赐桩好姻缘呢？”

        郑温玉温柔地抚触着她光滑细腻的脸蛋，“酥酥，你这脸皮不糙呀，怎么说起话来就这样不知羞呢？女儿家的婚事还有自己去向长辈求的吗？”

        陆酥把她放在自己面上的手轻扯了下去。

        “姐姐，我是个脸皮厚的，可脸皮厚的人有甜头吃。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可苦了！”

        郑温玉举起手中的玉盏，指着它道：“可我嫁到东宫，就能用金器玉器。元闲虽好，他是如玉如琢的君子，却给不了我锦衣玉食的生活。酥酥，他们文人总说风骨风骨，可风骨能换几个银钱？我是一身富贵骨，就是死，我也要死在那朱红的宫墙内。”

        “那姐姐为何还要给元郎君写那些情书？”

        郑温玉掩嘴娇笑道：“我不服气，凭什么其他郎君都是对我情意绵绵的，他却对我爱答不理。我就要让他对我动心，然后再甩了他，为我肝肠欲断才好！”

        陆酥知郑温玉最喜欢玩弄人心，她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自己却从不动真心，倒是逼着好几个爱慕她的郎君，为她痴，为她狂，为她跳了那朱雀桥。

        陆酥愿意和郑温玉来往，一则她对自己是真的好，就像个知心大姐姐一样。二则她也是自己代写情书生意的最大主顾，金主是不能得罪的。

        陆酥喝完了茶，向郑温玉再三告别，走的时候，她还送了陆酥几册孤本画集。

        陆酥走后，郑温玉走到船窗边，将自己手腕上戴着的的玉镯子退了下来，她假意要给自己的大丫头香怜戴上。

        香怜一脸喜色正要谢恩，她却把手中的玉镯扔到窗下河水之中，她掩着嘴轻笑道：“看我手滑的，把赏你的镯子都掉到河里去了。怜怜，你去捞上来戴吧，不要辜负了我的心意。”

        香怜连忙跪下磕头道：“小姐，奴婢可是服侍了您十几年啊，小姐的宝贝奴婢怎敢要？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郑温玉让船舱内的其他侍女，抓起香怜的手脚，将不停挣扎的她，扔到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她并不会游泳，只扑腾了几下，就沉了下去，和那只玉镯子一起……沉到了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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