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身份暴露
景熠死了，死在这琴烟亭中。
见过无数腐烂、残缺的尸体，也解剖过各式各样的死亡遗体，然而活生生的人突然在自己眼前无声无息的没了，苏软软毫无心理防备，一声惊叫后脊发凉——皇宫内院的大白天里，皇子竟然当庭被杀害！
飞羽营的禁卫军已迅速将琴烟亭围了起来，任何人不得接近。
紧接着皇上也赶到了。
“景熠我儿——”皇上颤抖着伸手想触碰伏在桌上的人，却又在堪堪碰到肩膀时偏开了头。
他猛然转过身，“唰”的一声从身旁的侍卫身侧抽出佩剑直指跪在地上的苏软软四人：“你们……谁？是你们中的谁？竟然敢刺杀朕的皇儿！朕不会放过你们的……”
“来人啊——”他震怒道，“将他们全都关入死牢，择日处死，朕要他们千刀万剐！”
有侍卫得令后已上前来准备押解几人，皇上抬手稳了稳，又道：“等一下，那三人关起来，她——”他指着苏软软，“先留下。”
有个身影从旁站出：“皇上息怒，臣觉得此事得好好盘查。”
声音有些耳熟，苏软软微微抬起头瞟了瞟，说话的人是荆九夜。
内侍公公扶着皇上在凳子上坐下，几个喘息后，皇上似乎稍稍平静了些许，问道：“阿夜想说什么？”
荆九夜扫了一眼苏软软几人，回头道：“臣认为他们几人没有杀害二殿下的直接动机，此事背后恐怕大有来头。”他顿了顿，“事情发生的突然，皇上肯定也察觉到了，不如把此事交给大理寺，让小拾去查办。”
“小拾？”皇上沉思半晌，不知在考虑什么，他低头看着苏软软，沉声问道，“公主是最后接触景熠的人，你有什么想对朕说的吗？”
确实事发突然，苏软软思绪混乱来不及细想，听得皇上如此问，也只是如实回答。
“皇上，今日我原本是在丹乐的宫里，二殿下来寻我，便与他一同离开了。半路的时候我离开了一小会儿，二殿下在这亭中等我。待我回到这里的时候，二殿下在小憩，我没敢打扰，就坐下打了个盹儿。等到我醒来，见二殿下还没醒，我便上前去叫他，没想到……”
苏软软一边回答一边不时抬头，发现荆九夜面色冷峻的瞪着她，心里忽然就有些慌乱，莫非是自己哪里说的不对吗？但她也只是陈述事实，事情经过确实就是如此。
听完苏软软的话，皇上久久没出声，众人大气不敢出，亭外的小雪花也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的停了。
“皇上——”
一道中气十足的喊声划破表面的宁静，来人走得急促，却步履沉稳。只见他一身禁军制袍，头戴锦冠，面容看起来有些岁数了，附着在下巴上的浅须却让他显得老成精干。
“老四！你怎么来了？”皇上看着眨眼间走到跟前的人，“哦，是了，飞羽营是你带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出了事。”他忿然道。
四王爷景廷庆单膝跪地向他施礼：“皇上，二殿下在宫中遭遇不测，是我禁卫军看守不力，让歹人有机可乘，臣当承担此责，请皇上赐罪。”
四王爷低头又道：“不过在皇上赐罪之前，恳请皇上将此事交给臣查清楚，以弥补禁卫军的失责。”
皇上把手中握着的剑“哐啷”扔到了地上，转头看了一眼荆九夜。
荆九夜道：“皇上，臣认为交给大理寺较为妥善。先且不说禁卫军有无失职，事情发生在宫内，在未查证凶手之前，禁卫军应当避嫌。”
四王爷道：“如若皇上不相信禁卫军，臣建议让刑部来查办。皇子遇害，此事非同小可……”
“皇上，臣认为大理寺……”
不等他们说完，皇上突然站起身往亭外走去，走得远了却又回头再次扫了一眼景熠僵凉的身体，紧咬着牙关沉默了半晌。
“此事……让刑部接手彻查，大理寺协办。禁卫军失察……”他背着手，头微微侧低着，“老四，这么多年你带飞羽营辛苦了，也歇歇。阿夜这段时间会在临阳，让他分担一些。”
“阿夜，即日起你来统领飞羽营，禁卫军由你分配。小拾那边……”皇上想了想又改了口，“算了，也不指望他。”
“景熠这事儿都给压着，任何人不得外传。违令者——斩！”
-
两个宫女和景熠的随从被抓捕关押，苏软软因为身份特殊，暂时被软禁在吉华殿中不得外出。
当晚，吉华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荆九夜长腿迈进殿的时候，苏软软正坐在桌旁沉思。
连喝了三杯绿芷端给她的定惊茶，理智已全然回归，脑子里一直在反复回忆与景熠最后相处场景。
能确定的是，她离开琴烟亭的时候景熠还是好好的。回来时，景熠虽然在闭眼休息，但呼吸平稳，显然人是活着的。那么最有可能，景熠出事，就是在她睡过去的那一小会儿时间里。
周围没有其他外人，杀害景熠的最大嫌疑，就是最后和他待在一起的他们四人。首先排除她自己，那剩下的便是那两个宫女和景熠的随从。
但是景熠的致命伤到底是什么，她却无从得知，当时的场景根本没来得及检查。
不过一个人怎么会悄无声息的就死了呢？
想起她看见的景熠脸侧流下的血珠，说明他是有受伤，那怎么会完全没有声响呢。而一旦景熠发出声音，他们定然会听见。
“公主在想什么？”一个男声冷冷的在空荡的殿中响起。
苏软软正咬着自己弯曲的食指关节想得出神，顺口答道：“我觉得很奇怪……”
“奇怪什么？”
“为什么二殿下会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呢？”
“这难道不在公主的预料之中吗？”
“预料什么？这怎么可能预料，你……九夜大人！”苏软软才抬头看见荆九夜。
不知怎么，她感觉今天的荆九夜和往日的神情全然不同，一身肃然。
苏软软微笑着问道：“九夜大人怎么来了？”
荆九夜脸色漠然，声色冷冽：“我为什么会来，难道公主心里一点儿也没数吗？”
“九夜大人是在开玩笑吗？我怎么可能知道大人会来此，我这里……”脸上的笑容一刹僵住，苏软软此刻才惊觉，荆九夜那刻意加重了语气的“公主”二字重重的撞击到她心上。
因为景熠的突然死亡，她完全忘记了自己不能在荆九夜面前暴露身份。荆九夜在西秦是见过真正的安玥公主，也知道苏软软只是安玥身旁的一名小侍女而已。
然而之前在琴烟亭的时候，她的身份就已经被皇上叫破，荆九夜显然是在那时知道了她冒充安玥。
该如何解释才能蒙混过去？
“怎么？公主终于想到我为什么会来了吗？”荆九夜一脸森然，“还是说公主已经想好了说辞？”
他一步步走近苏软软，周身凝着一股寒气。苏软软心骤然乱跳，慌乱之中四处张望。
“公主不用看了，我已经把人都遣出去了。”荆九夜已经走到了苏软软的面前，直视着她，“公主想好要怎么说了吗？”
“我……”始料未及的情况，“我是有苦衷的。”毫无说服力的理由。
“哈哈哈……”荆九夜仰头冷笑道，“如果你在景熠出事之前这样说，我或许会相信你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可是现在……”
他忽然变脸，低头逼近苏软软：“你到底是何人？阿软是你的真名吗？为何要冒充安玥公主？你的目的是什么？真正的公主在哪里？”
他紧盯着她，一步一问的往前，步步紧逼。苏软软只得后退，直退到后背靠在了殿侧的木柱上，退无可退。
她被荆九夜凌厉的气势逼迫得有些喘不过气，慌不择路转身想跑，荆九夜一把抓住她手腕，轻轻就将人扯了回来。
荆九夜将她抵靠在木柱上，把她手腕翻转，紧紧的扣压在她头侧，“景熠是你害死的吗？啊？”
苏软软无力反抗，只得摇头：“不是，我没有，殿下不是我害的。”
“哼，”荆九夜扯起嘴角，低下头靠她更近了些，他低沉着嗓音道，“在我知道你的假身份之前，我完全将你排除在凶手嫌疑之外，因为我认识的阿软不可能、也没有理由……不过现在嘛……”
他双目似鹰般盯着苏软软的眼睛，眸色沉沉，似乎想要透穿人心：“现在我却认为你的嫌疑最大！刺杀皇子，这是不是就是你假扮安玥公主的真正目的？啊？”
冷声的质问，往日那个和煦春风般的荆九夜无踪无影，眼前人散发着阴骘的气质，苏软软惊惧，更不知该如何解释。
手腕被荆九夜抓扣得很用力，她痛得眼角泛红，甚至觉得腕骨都在咧咧作响。她想挣脱，却像是被铁钳焊住似的纹丝不动，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或许是心中愤怒，荆九夜反而是越抓越紧，没想到身边的阿软姑娘竟然藏着天大的秘密。
皇上当初派他跟着求亲使团去了西秦，他见过安玥。他不敢想象，要是皇上知道了真相……
“说啊！你背后是有人在指使吗？你们想方设法的潜入我南齐，刺杀了景熠，搅乱和西秦的联姻，你是北予派来的奸细？”
苏软软一个劲的摇头，发红的眼角泛起水光：“不，不是，相信我，我没有恶意。我是有苦衷的，我也不想。如果有其他选择，鬼才愿意来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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