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骤雨霰射炮

玛莲妮亚非常自然地接受了高大马人的跪拜，她此刻的姿态完全不像在拉塔恩面前那么放松闲散，似乎有一根无形的弹簧把她的腰身绷得笔直，近乎于高傲地说道：“东西准备好了？”
  “一切都遵照您的吩咐。”高大马人两条前腿依旧跪在地上，他甚至不敢抬起头直视玛莲妮亚的脸，“请您和这位尊贵的上神移步至微民的部落。”
  看着马人们崇拜敬仰的目光，拉塔恩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张出现在葬礼上的黑白照片，仿佛下一秒这些长着蹄子的森林之民就要把他供起来了。
  他对残身的女孩说：“他们准备了什么？你喊我来这里又是想做什么？”
  “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玛莲妮亚平静低语，她的背后忽然绽开一轮腥红的纹章，仿佛对称的翅膀，又好似喷吐毒液的恶虫，散发出脓血般恶毒的光晕，照耀在周围马人们狂热的脸上。
  与此同时，她齐腰的鲜红长发忽然延展开来，无数拥有鲜红磷翅的枯叶蝶从中翩翩飞出，比血还深沉的发丝在她背后交织成一对宽阔的翅膀，义肢双足在千百蝴蝶的盘绕伴舞中缓缓离地。
  正是拉塔恩在昨晚天文课时所见到的姿态！
  悬停在空中的玛莲妮亚抿嘴一笑，对还站在地上的拉塔恩说：“可别告诉我你不会飞哦。”
  拉塔恩顶着死人脸说：“你头发里养着这么多的毛毛虫吗？”
  玛莲妮亚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开玩笑的，这些蝴蝶明显是魔力拟态而成的产物，它们很美丽。”
  拉塔恩双眼吞吐幽紫华光，魔力在胸前构筑出磁场纹章，长及脚踝的红发在颠倒的重力场中冲天缭乱，粗如手指的深紫雷霆在发丝间跃动迸射，雄伟巨躯攸然间漂浮升空，与玛莲妮亚对立于禁林古树的枝头。
  重力魔法·力场翻转！
  红狮子双臂环胸，素面黑色长袍猎猎飘荡，对面露“果不其然”神色的玛莲妮亚说道：“女士优先。”
  玛莲妮亚微微颔首，对垂眸恭立的高大马人说：“带路吧。”
  “谨遵您的命令。”
  高大马人高举手中的长矛，发出一道介于人声和马嘶之间的吼叫，那是独属于这一古老种族的语言和战吼。
  静立于林中的马人们瞬间沸腾起来，他们迈开四蹄沿着只有马人知道的林中小径狂奔纵跃，隆隆马蹄声中混杂着从古老年代流传至今的战歌。
  玛莲妮亚向拉塔恩挑衅地扬起了下巴，如蝴蝶般轻灵地俯身冲进了幽黑昏暗的密林之中。
  拉塔恩发现她的飞翔姿态优美得如同技巧精湛的舞者，腥红的虹光极速穿过禁林里密匝匝的枝干，甚至不惊落一片树叶。
  那自己能飞得那么灵巧吗？
  想到就去做，拉塔恩跟在玛莲妮亚身后埋头冲进了林子里，磁场纹章激射出的幽紫雷霆不断调整着周身的重力和斥力，沿着她的轨迹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瞄准了树枝与树干之间的空隙，然后——
  一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树干上！
  仿佛炮弹被引爆，那颗倒霉的柏树直接被拦腰撞断，木屑和枝条四散飞溅，高耸茂密的树冠在一连串枝条断裂的噼啪声中倾倒下来，吓得奔跑中的马人们连忙转向避开，发出一阵阵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话的嘶鸣。
  拉塔恩脸倒是不疼，就是臊得发烫，一边向马人们道歉一边操控重力把拦在小路上的柏树树冠碾成一地木渣，方便他们被拦腰截断的队伍通过。
  玛莲妮亚折返回来，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容：“没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吧？”
  眼看着她的裙角飘扬起来，拉塔恩连忙抬起手挡在眼睛前面，偏开脸说：“我建议你还是不要穿短裙了。”
  “有什么关系？”玛莲妮亚撩起红色的裙子，“我里面穿了牛仔短裤。”
  “书上说了这样不好。还有，我已经找到飞行的诀窍了。”
  调整呼吸节奏，拉塔恩胸前的磁场纹章不再闪烁，自内而外散发出日冕状的光晕，受魔力干扰的重力场向周身四散而开，禁林中的盘虬老树如同柔弱的麦秆般倒伏，它们所扎根的土地龟裂翻卷。
  拉塔恩如同鱼雷一样飚射而出，重力场排开了面前的空气，在经过身边时形成了向内卷曲的湍流，进一步推动着他的身体向前飞射！
  挡在他面前的树干统统被幽紫闪电轰碎成渣，红狮子在密林中犁出一条笔直宽阔的空中大道，刹那间便从领头的高大人马头顶极速掠过！
  高大马人满头褐发（也可以说是马鬃）被激烈的空气乱流掀得翻飞漫卷，他的神色在眨眼间从惊诧化为了激动，狂奔着高喊道：“上神！我们的上神！”
  拉塔恩皱起眉头，略微降低了飞行速度，贴着地面与高大人马齐头并进，对他说：“我不是神！如果你一定需要一个称呼，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拉塔恩·马格努斯。”
  高大马人越过一条石涧，鼻梁宽阔的脸上显露出惶恐的神色：“尊上啊，您的名字中蕴含着至高的伟力，我卑贱肮脏的喉咙怎配呼喊您的尊名？”

  从《改变英国：魔法部的成立》上，拉塔恩知道从1811年开始，马人就被认定为是人类的亚种，但马人自愿决定继续以“兽”的身份生活，因为他们不愿意和吸血鬼、母夜叉共享“人”的身份。
  拉塔恩敬重这自尊自爱的种族，并不像讨厌古灵阁的妖精一样讨厌马人，更不愿意以“神”的身份来凌驾在他们之上。
  在撞碎了一颗敦厚茂密的橡树之后，拉塔恩对高大马人说：“你不卑贱，更不肮脏。你和我一样喝着这颗地球上的水，和我一样沐浴在恒星的光辉之中。你和我是平等的，朋友。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尊贵的存在啊。”高大马人险些被一根枯枝绊到蹄子，他勉强稳住身体，有些岔气地说，“我是法兰尼尔，族群的首领。”
  “法兰尼尔，我直呼了你的名字。你应当遵从马人的礼仪，呼喊我的名字才行。”拉塔恩催促道。
  法兰尼尔又阔又长的脸上显露出为难和纠结的神色，他的嘴巴在褐色的络腮胡下又开又合，长长的马尾巴甩来甩去，局促不安。
  “你也可以称他为‘碎星将军’。”玛莲妮亚扇动着发丝编织成的翅膀，带着无数纷飞的红蝶追了上来，与拉塔恩一左一右把法兰尼尔夹在中间，“就像你称我为‘女武神’一样，他不会介意的。”
  拉塔恩隔着马人的后背瞪了玛莲妮亚一眼，她无辜地耸了耸肩膀。
  法兰尼尔则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敬畏地对拉塔恩说：“将军阁下，我知道您心中肯定有不少的疑惑，但只要您抵达我麾下部落的驻地，一切疑问都会迎刃而解的。”
  说着，他手提长矛跃上一块斜刺出地面的巨大尖石，抬手指向下方那条被星星点点的萤火之光勾勒而出的河滩：“就在前方不远了！”
  拉塔恩跟着玛莲妮亚从高达五米有余的岩崖边缘飞跃而下，掠过在禁林中蜿蜒穿行的潺潺溪流，在满是灰色卵石的河滩上站稳了脚跟。
  抬眼望去，这块狭长的河滩上耸立着一幢幢明显是临时搭建的木头小屋，几乎将每一寸空间都利用到了极致。
  每一幢小屋的门楣上都悬挂着藤条编织的细密笼龛，每一个龛内都放置着数十只携带淡淡魔法气息的萤火虫，它们释放出的光芒朦胧梦幻，放在任何地方都是制造浪漫气息的绝佳道具。
  但空气中回荡的哀嚎完全破坏了萤火虫制造出的氛围。
  拉塔恩嗅了嗅迎面吹来的风，除了刚被砍伐的木头所散发的清香之外，还掺杂着溃烂和血腥的浓烈恶臭，显然这些小屋之中，不知道安置着多少伤员！
  马人们则沿着一条近乎垂直的陡峭小径冲下崖壁，借助他们的四条蹄子淌过溪流，静静侍立在他们眼中的两位上神身后，甩着沾满水的尾巴，口中吐出的热气在清冷的黑夜中凝成白色的雾。
  清脆的马蹄声中，面带忧伤之色的法兰尼尔走到神色凝重的拉塔恩身旁，低语道：“就在前些日子，八眼巨蛛一族毫无征兆地袭击了我的部落。那次突袭让族群损失惨重，我带着族人且战且退，和其他的马人部落并肩抵抗巨蜘蛛的袭击……但……”
  他打了个痛苦的响鼻，再度向玛莲妮亚屈膝叩拜：“如果不是女武神从天而降，庇佑我们在此地安身，我们马人一族早已尽数惨死于八眼巨蛛的剧毒螯肢之下。此等大恩，我实在是——”
  玛莲妮亚抬手打断了法兰尼尔的肺腑之言，抬头对双眉紧锁的拉塔恩说：“巨蜘蛛被黑色病毒感染了，它们本就好斗嗜血的天性被大大增幅。这就是我邀请你来的原因，帮帮我，帮帮他们。”
  拉塔恩紧咬牙齿，脸颊上的肌肉线条分明地凸显出来，空气中蔓延着的死亡的气味让他怒火中烧。
  黑色病毒显然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力量，它在禁林中的传播无疑是穿越者布下的手笔，这些无辜的生命都是因为穿越者才蒙受灾难……
  那个混蛋，把生命当成什么了！
  “法兰尼尔。”拉塔恩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带我进去看看。”
  “谨遵您的命令，将军阁下。”
  法兰尼尔站起身来，快行几步赶到红狮子和女武神身前引路。当他走到那些小木屋近前时，只听黑暗中一个疲惫而警觉的低沉声音响起：“什么人！”
  “是我，法兰尼尔。”高大的马人首领朗声道，“我带来了我们的希望！”
  听见这句话，一名长着漆黑皮毛的马人从阴影中现身。拉塔恩借着萤火的微光看见他身上满是翻卷的伤口，被糊状的草药膏粗略覆盖，右臂显然已经断了，用几根藤条固定在胸前，左手拿着一柄捆绑着石制尖头的长矛。
  “贝恩。”法兰尼尔说，“今晚你一个人守夜吗？”
  名为贝恩的马人摇晃着脑袋，他的脸肿得不像样，显然是中了毒，但依旧能看出他恶劣且倔强的脾气。他说：“费伦泽的伤口恶化了，我让他回去休息。”
  拉塔恩感觉到贝恩正透过肿眼皮打量着自己，果然他下一句话就是：“你怎么又带了一个人类幼崽回来？他们太脆弱，甚至不及一匹小马驹。法兰尼尔，如果你不想被大祭司责怪，就赶紧把他们送回城堡去。”

  尽管贝恩恶声恶状，但拉塔恩还是能感觉到他话语中的善意。
  “不得无礼！上神的到来乃是星辰的旨意。你应该多练习怎么观星了，贝恩。”法兰尼尔严肃地叱责了黑身马人，转脸恭敬地对拉塔恩说道，“这边请……”
  在经过贝恩身边时，拉塔恩清清楚楚地听到他嘀咕道：“神？哼……”
  红狮子对贝恩的好感度+10。
  每一间小屋前都有两名还算健康的马人手持矛弓加以看护，法兰尼尔伸手挑起小木屋门口由常春藤编织而成的帘子，健硕的马身侧到一旁。
  拉塔恩弯下腰将目光看进屋子内部，这里面的空间远比外形的大得多，显然是内部墙壁上那些状如木纹的符文在起到类似于无痕伸展咒的效果。
  房间的地板上，负伤的马人们或躺或跪，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身上满是被巨蜘蛛刚毛刺出的溃烂伤口，和被节肢践踏而出的淤血钝伤，身中蛛毒的马人昏迷不醒，很少有能像贝恩那样保持清醒意识的存在。
  草药的清香和伤口腐烂的恶臭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更加恶心更加刺骨的气味。拉塔恩看见一名尖叫哀嚎的马人女孩，她脸上被蛛毒造成的伤口已经彻底溃烂，半张脸都变成了红黄色的烂肉，甚至眼球都从眼眶里滑落出来。
  这触目惊心的场景，让拉塔恩捏紧了拳头，指关节咔吧作响，右眼刺痛地难以忍受！
  穿！越！者！
  我要把你切开！砍断！剁碎！把你施加在无辜者身上的痛苦，千倍奉还给你！！！
  “我们曾经属于不同的部落，但大难当前，我不能再拘泥于族群之别。好了，让他们好好休息吧，将军阁下。”
  法兰尼尔的脸上显露出不忍的神色，拉塔恩借着萤火之光看见马人首领身上的伤口数量更甚，一层叠着一层，几乎没有半块好肉。显然法兰尼尔是依靠比磐石还坚硬的意志和保护族人的决心，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他放下帘子，带着拉塔恩和玛莲妮亚走向另一间小屋。
  红狮子忍不住问道：“难道就连精通草药的你们也无法治疗毒伤吗？”
  法兰尼尔的脚步顿了一下，面露惨然的笑容：“原本是可以的，将军，原本是可以治好他们的。但是巨蜘蛛已经被那黑色病毒感染变异，它们的毒素中出现了某种变化，让我们的解药再也无法起效……”
  他走到那间没有马人看守的小屋前，撩起帘子，说：“受灾的不仅仅是我们，还有一同生活在这片森林中的动物们。我们尽力收容了它们，但是……我们能为这些森林之民做的，也仅此而已了。”
  膻臊味扑面而来，拉塔恩看见小屋里横七竖八地躺着身体肿胀变形的牡鹿和牝鹿；鹰头马身有翼兽哀伤地鸣叫着用尖喙梳理溃烂的翅膀；毛皮漆黑且瘦骨嶙峋的夜骐呆立在房间的角落里，仿佛感觉不到脓血从伤口中流淌；通体银白的独角兽瘫软在地上，金色的幼驹四蹄皮肉翻卷见骨。
  拉塔恩难以直视它们的凄惨状况，内心为自己的懦弱感到强烈的愤怒，他声调嘶哑地对法兰尼尔说：“我看的已经够多了，现在我能为你们做什么？”
  从进入安身地开始就未曾开口的玛莲妮亚忽然说：“去见见大祭司吧。”
  “理应如此。”法兰尼尔深以为然地点头，“二位，请随我来。”
  穿过散发着痛苦与死亡气味的卵石路，拉塔恩看着两侧一间间满是伤员的小木屋，听着伤者发出的哀嚎和濒死的呻吟，时不时就有马人从屋中抬出已然毙命的尸体。
  萤火之光照在他们大睁的凝固瞳孔上，反射出的光芒让拉塔恩心中杀意暴涨！
  没有黑色病毒的话，他们本不应该死亡！
  没有穿越者的话，这些无辜的生命就不会凋敝！
  没有那些视苍生如蝼蚁的神只的话，没有这场以人间为游乐场的游戏的话……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自以为超然物外的家伙——
  都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就是这里了。”法兰尼尔停下脚步，说。
  出现在拉塔恩面前的是一间格外高大厚重的双层房屋，一根根粗壮坚硬的圆木构成了它的身躯，矗立在河滩最靠近森林的边缘，以此为基点向两侧延伸出木头和岩石垒砌的围墙，像两条长长的手臂一样保护着伤员们。
  大约三十余名精壮的马人战士手执长矛戍卫于双层木屋的周围，他们面容严峻，在夜晚的寒风中一动不动，如果不是马尾巴时不时还会甩动一下，简直就像是岩石雕塑。
  拉塔恩很难不注意到他们身上没有半点伤口，身体状况与法兰尼尔和其他马人完全不同，显得神完气足，甚至可以说是……养尊处优。
  “我没有直面大祭司的资格。”法兰尼尔充满敬畏地说道，“两位上神，请你们自行进去吧。”
  玛莲妮亚拉着拉塔恩的手指，迎着马人战士们不信任的目光推开屋子的门，浓郁到刺鼻的熏香烟雾顿时扑面而来，贴着房顶直往红狮子的鼻孔里钻。

  “潼恩大祭司，我们来了。”玛莲妮亚呼吸着下方的新鲜空气，对屋子深处喊道，“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拉塔恩挥手散开眼前的烟雾，只见在由独角兽毛发编织而成的地毯中央，一名苍老的女性马人正透过屋顶的天窗仰望星空。
  她的上身只穿了一件裹胸，脖子、手臂和四条马腿上缠满了悬挂着骨骼、金银和水晶的藤绳。玛莲妮亚的话音刚刚落下，这位名为潼恩的大祭司便长叹一口气：“今晚的火星很明亮。”
  经典的马人开场白，用缥缈虚无的星象来回答问题，拉塔恩很高兴玛莲妮亚和自己一样对这种把戏不感兴趣，她加强语气又重复了一遍：“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潼恩大祭司又叹一口气，满是皱纹的脸落了下来，显露出一双覆盖着白翳的眼睛。
  拉塔恩注意到她刻意避免将目光看向自己。
  她对玛莲妮亚说：“这件东西，注定会在未来，给我们马人一族带来毁灭……”
  玛莲妮亚的面色彻底冷了下来，浮雕着散乱花瓣的长刀从黄铜义肢的小臂中延伸而出，语调漠然地说道：“在未来迎接不确定的毁灭，还是现在遭受我的屠杀，你可以选了。”
  拉塔恩皱起眉头，低头看了她一眼。残身的女孩捏了捏他的手指，示意他别说话。
  “我确实答应了会帮你制造这件东西。”潼恩大祭司慢悠悠地说，她的身后横置着一根弯曲的柱状物体，被夜骐的皮毛遮盖着，只能看见一个轮廓，“但我并没有说过，一定会把它交出去。”
  “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
  拉塔恩单手握住玛莲妮亚的脑袋，强行把女孩拨到身后，大步走到潼恩面前，蹲下身看着显得有些瑟缩的大祭司，问道：“那东西是什么？”
  “我不会把它给你的。”潼恩的声音在颤抖，“你会毁灭我们，就像预言里昭示的一样。”
  “那你至少让我知道它是什么吧？”拉塔恩对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对话感到一阵烦躁，“如果它真的的对你们有害，我是不会收下的。”
  潼恩大祭司似乎有些意动，但她瞥了一眼头上的天窗，脸上旋即显露出了惊骇的神色，大喊道：“走开！魔王！休想用你的花言巧语来蒙骗我！守卫！守卫！”
  大木屋外的马人战士们立刻涌了进来，刚一看见手持长刀的玛莲妮亚，就大吼着挺起长矛冲杀上去，丝毫不顾忌眼前的女孩昨晚庇护了他们的恩情！
  “跪下！！！”
  磁场纹章爆闪显现，幽紫雷霆轰然迸射，骤然沉重的重力场将马人战士死死地压在了木地板上，四条足以承载数百公斤重量的马腿弯折跪倒，他们将惊骇的目光看向房间中央红发如狮鬃般怒张的巨人。
  玛莲妮亚吹了一声玩味的口哨，低语道：“倒是有点我熟悉的样子了……”
  拉塔恩的耐心已经被潼恩不知所谓的妄言消磨殆尽，他站起身来，紫光流转的双眼俯视着瑟瑟发抖的大祭司：“把那个东西展示给我看，由我来判断是否将其带走，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好，好……”潼恩急忙连声答应，伸手去扯那张覆盖在弯曲柱状物上的夜骐毛皮。
  就在夜骐皮毛刚刚落下的瞬间，法兰尼尔冲进了大木屋中，他面色苍白如纸，高声喊道：“兽潮！八眼巨蛛带着其他被感染的生物，汇聚成了兽潮，冲我们这里来了！”
  与此同时，拉塔恩看见了夜骐皮毛下的物体，它黑铁锻成的身躯修长而粗壮，几乎和他的身高相当，下侧由螺旋状的错金进行雕饰，两侧末端包裹在狮子鬃毛状的黄金装饰里，中央的握把上端矗立着威严的狮首像。
  这是一把大弓，狮子大弓！
  仅仅只是将目光落在它的身上，拉塔恩就感觉到掌心泛起一阵灼热的滚烫，仿佛找到了一条失去的臂膀，想要将其拿起……
  “还等什么呢？”玛莲妮亚喊道，“快拿上它，和我一起去迎击兽潮！”
  仿佛一道霹雳在脑中炸响，拉塔恩毫不犹豫地伸手从潼恩头顶越过，在她绝望的目光中握住狮子大弓黄金的握柄，自然而然地从腰间抽出钨合金魔杖搭在弦上，磁场纹章推动着他的身躯撞破屋顶飞上天空，向着丛林间翻腾咆哮的兽群——开弓如满月！
  满盈于心的杀意，就此得到释放！
  弓弦激响，钨合金魔杖缠绕着万千电弧，分化为数百道流星般的宏光，没入幽黑的禁林，炸开明亮的重力奇点，将那些狂奔而来的狂暴猛兽，碾成漫天飚射的血肉之雨！
  重力魔法·骤雨霰射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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