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言青年逾三十,正当盛年,生在大岳,长于中原。长相不似大岳人般厚重,长方脸型,修眉细眼,窄腰长腿,身形矫健。虽是在战场上厮杀得来的功名,难得眉眼沉毅,气质内敛。姬玉自十岁随他学习刀剑马上功夫,虽不曾正式拜师,但姬玉私下一直以师徒之礼敬之。
与他一同前来的另一人,一身禁军打扮。黑色斗篷之下,可见魁梧身材,大腿尤其粗壮,肌肉外翻,若凑近,就可闻见淡淡牲畜膻味,与寻常骑兵身上沾染的马膻味全然不同,这是只有草原骑手才有的特征。
见姬玉进来,这人脱下兜帽,露出方脸窄额,一双鹰眼漆黑如墨,厚唇几乎被一把虬髯完全遮住,一头尺长黑色卷发以一根皮绳扎于脑后。此人正是大岳二十三部族之一的察海部头领松铎。察海部位于大岳最东,浊水之北,在二十三部族中族人最少,自然战力最弱。
言青上去三步,朝姬玉执手作礼,道:“公子。这位就是察海部的头领松铎。”
松铎早得言青提点,跟上两步,躬身执手,操着生硬的官话说道:“在下松铎,拜见公子。”
姬玉执手道:“松铎头领,远道而来,请坐。”
言青指引松铎在客席就坐。姬玉坐于主案,至道在姬玉侧后侍立。于常奉上茶水。
言青道:“公子,松铎为表与我中原结好之诚意,特翻越邙山,亲自拜见公子。”
松铎抱拳,慨然道:“公子,如言青将军所言,我察海部百年来一直遭大岳其他部族排挤打压,王庭中却无人为我部主持公道。我部早就不堪忍受这等恶气。听闻贵国欲举兵讨伐大岳,我部愿为内应,助公子攻打王庭。”
姬玉沉眸,思虑一瞬,道:“大岳是北荒的猛兽,每逢春牧,必进犯我中原边境,烧杀劫掠。我中原大国深受其扰。你部身在北荒,想必更欲除之而后快。然,中原与大岳王庭相隔数千里,有邙山阻截,劳师袭远,兵家大忌,若要取胜,需有奇兵。松铎头领,可有献计?”
“公子所言极是,”松铎站起,执手道:“我来此正是为公子献计。”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只卷轴,至道接过卷轴,触手柔软。卷轴原是一只羊皮制成,展开来半尺宽,一尺长,上绘丹图。
姬玉接过,将图放于案上,粗看一遍,抬头道:“这是……”
松铎脸上尽显得色,应道:“如公子所见,此乃北岳與图。这巧计也正在此图之中,请容我详细说明。”
姬玉点头,松铎起身走至案前,席地坐下,粗指点在图上邙山一处,道:“公子请看,”图上邙山中路,在王庭东南,一条靛青细线,从山岭间曲折川行,翻越南麓一处断崖,再向南穿越两道山谷数十里丘陵,抵达中原国边境小城南平。
姬玉随松铎解释好似已翻越一遍莽莽邙山,难掩兴奋之情,问道:“以头领脚力,穿越一趟,需要几日?”
松铎黑眸一转,笑道:“公子果然敏锐,我确为探明此路真伪特走了这一趟。若有我族在邙山之北接应,自南平步行翻山四日,骑行一日可至王庭。”
言青却面无喜色,插话道:“然山路狭窄,不能整军出征。孤军深入,无异送死。”
松铎看一眼言青,对姬玉郑重说道:“言将军所虑的确紧要。我亦已想到。若公子出兵五百,我整部两千勇士,愿为公子马前先锋,助公子攻下王庭。”
待言青送松铎离去,至道随姬玉走进东厢。姬玉再摊开皮卷,仔细查看图上细节。
至道站在一侧,忧心忡忡,终忍不住说道:“公子,我看那松铎眼神闪烁,能言善辩,不似守信之人。况他乃大岳部族,既能叛一次,便能叛二次。公子勿轻信他一面之词,还请三思而行。”
姬玉抬头,说道:“我与他各为其主,互为利用,他信与不信有何要紧。我今夜便复绘一份與图,明日你遣两名得力斥候秘密跟踪松铎,沿途探明與图真伪。务必速去速回。春季战事将起,李瑛大将军上书历陈边军之难。若突袭大岳王庭,虽不能久占,亦可扰乱军心,迫大岳分兵回护,如此既能暂解燕西关之困,亦为朝中调集兵马军备赢得时间。”
至道思量片刻,执手禀道:“公子为国分忧,然实不必亲自涉险。臣请替公子出征大岳,虽死不辱使命。”
姬玉却不以为然,低头摊开一张薄绢,道:“说甚傻话。第一次领军,便要折损左膀右臂,让我以后如何再统帅三军。这次试刀,必要大胜而归。你暂去歇息,明日寅时来取與图。”
至道自知不能劝,只得躬身辞去。于常在案旁研墨,听了许久,也有不解之处,遂试探问道:“公子何必亲自领军出战?这般冒险,况王上已驳回多次。那大岳人看着确不似可靠之人。”
姬玉手握玉管略停一瞬,说道:“出征一事事在必行。勿再多言。”
姜落寻找前朝古籍一事一时没有头绪,今夜又被姬玉撞破偷进藏书楼之事,索性不再那般急迫,读了两卷朝报,看月色正当子时,便下楼回到卷勤堂。东厢门里透出一缕灯光,想是姬玉还未安睡。
翌日晨时,姜落起身出门。后堂一片安静,不见于常等人。看东厢门窗紧闭,莫非还在补眠。姜落不便打扰,自去前堂取了寺人送来的早食汤药,回去放在后院小厨灶上温着。她独自吃过早食,牟时正,前堂传来公孙了授课之声。
于常从东厢走出来。虽已洗漱一番,仍是一副未睡醒的模样,眼里尽是血丝。
“公子可也醒了?”姜落起身问道:“早食在小厨间,我去拿。”
于常却道:“不用,我去后面吃就是。公子……”想到姬玉早上交代的话,又低声道:“公子不在。”
姜落微一蹙眉,便未追问,道:“那你去吧。”
于常看她一眼,似奇怪她为何不再追问,有些不甘心,又不好再说,别扭着往后面去。
晚上,姜落惦记找书之事,等戌时宫门关闭,便去了藏书楼。才进小室就觉与往日不同,小案上素来整齐,今日却多了一卷书简。姜落过去小心拿起,举至亮处细看。这卷并非寻常竹简,而是木简。木色褐红,木质致密,有陈年松油的味道。想是为了久藏熏了松烟。卷头二字,她是认识的,正是“夏书”二字。姜落只觉心跳加速,恐手上没有轻重,损了古卷,遂走回案前,席地而坐,将古卷放在案中央,轻轻拉开结绳,一点点拂开书卷。
随着一声声木简触碰案面的“哒哒”之声,入目的是一列一列陌生的文字。这是她全不认识的契文。刻刀为笔,木成书。大夏时笔墨不兴,仅有少数书吏专司刻书。夏灭三百年,为适应笔墨书写,诸国官方文字皆改为篆书,笔画优美,疏密有致,与夏文的形状简洁大相径庭。
姜落只觉眼前一阵模糊,心情跌入谷底,失望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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