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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真相


田四在李长乾身后亦步亦趋,不敢发出一声动静,夜静的宛如鬼魅降临,他看不清李长乾的神色,夜幕笼罩着他高大的身躯,他像是一座山,却又容易轰然倾塌,李长乾突然有些踉跄,田四赶忙扶住,颤声道:“陛下,您还是坐御撵回去吧,月宫离奉天殿还有些脚程,半夜路滑,陛下小心。”

        李长乾摆了摆手:“朕无事,朕想一个人待一会,你们先去吧。”

        田四还是一脸担忧,嘴唇嗫嚅,却是不敢言语,只行了个礼告退。

        长长的甬道不见烛火,这里都是前朝荒废的宫殿,平日里鲜少有人踏足,因为西南六宫在前朝是太妃太嫔的住处,那些年轻貌美却早早守了寡的妃嫔最爱折磨宫女内监,有的受不住投了井,有的被活活折磨致死,前朝有位二等宫女被其中一位嫔活生生的割断了四肢,做成了人彘,每夜哀嚎,连连鬼泣了三夜才断了气,自此西南六宫就成了人人听之惊恐的地方。

        而他的母亲,为了清净也为了掩人耳目,就住在这里,还是太子的昌武帝不顾先帝反对特意破例将她搬出东宫,在西南六宫附近修了一座月宫,琉璃瓦,红瑙片,寸寸都是御赐之物,人人都道昌武帝用情至深,从俪阳城带回了怀有前夫遗腹子的绝美女子,不顾结发太子妃,强行立为良娣,可惜红颜薄命,美人易逝,这位良娣娘娘小产后便撒手人寰,一命呜呼,昌武帝登基后追封为恭妃娘娘。

        可只有他知道,昌武帝不是对他母亲用情至深,而是为了报恩,报因护他而死的结拜兄弟定远侯世子梅延之的恩。俪阳城常年受山匪扰乱,山匪头目不是目不识丁的莽夫,而是前朝欲孽与当地勾结,那年先帝为了锻炼太子,派梅延之随还是太子的昌武帝去俪阳城剿匪,因当地知府府邸刚遭了洪,就只能住在当时俪阳城赫赫有名的大善人萧员外家,萧员外乐善好施,但是妻妾成群,庶子庶女满后院,而他的母亲萧月柔就是萧员外第九房小妾所生,天性柔善温良,抚的一手好琴,而他父亲梅延之更是是嗜琴如痴,一来二去,郎情妾意,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萧员外当然乐得所见,世家子身边一两个通房良妾,甚至于外室也是很是平常,萧月柔身份低微,梅延之原本是打算剿匪以后,回凤阳明媒正娶就算是驳老侯爷的面子也要将她扶为正妻,可是天不如人愿,那日夜伏俪阳山匪,就待片刻便能擒住山匪头目,谁知这是个陷阱,他们中了埋伏,山上机关众多,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梅延之挡在了昌武帝的身前,临去之时只交代了昌武帝照顾好萧月柔和宁远侯府。

        昌武帝痛失自幼相识的挚友,伤心而归,萧月柔没了丈夫依靠,在吃人般的后院,她是受不住俪阳城的闲言碎语,也是为了好友的托付,便回凤阳时带回了萧月柔,昌武帝,去宁远侯府告知老侯爷延之还有留存在世上的遗孀,谁知老侯爷性情刚强,听闻爱子已逝,伤心至极,满心只以为是这个外室狐媚转世,害死了自己的儿子,拒不相见,萧月柔一时间如浮萍一般前路黯然。

        昌武帝与还是太子妃时的孟皇后坦诚交代,本想在凤阳辟出院子派兵保护着她,可孟皇后怜萧月柔身世,就算是深居简出在凤阳也会成为众矢之的,并且萧月柔腹中已有了梅延之的孩子,便抬了她做良娣,也是为了时刻保护她,萧月柔为了避嫌成为良娣第一日便自请去西南六宫住。

        萧月柔怀他之时郁郁寡欢,思夫成疾,诞下他以后那夜,趁夜深人静,义无反顾的投了井,随梅延之去了。

        昌武帝对外声称良娣小产,想将孩子归还给定远侯府,可是那时老侯爷染病去世,侯府里已是被扶正的小妾和梅清的父亲当家,相信不过几日,便能听到先世子的孩子夭折暴毙,昌武帝想起逝去的挚友与其夫人,只好说是身份低微的宫女所生,养在孟皇后膝下。

        这些,都是昌武帝在他十四岁那年告诉他的,因为,昌武帝要让他知道他的父母亲是谁,要让他知道,他的父亲是为了救他而死的。

        所以,他在是四岁那年就知道永乐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昌武帝对自己悉心栽培,孟皇后对自己视如己出,懿德太子对他真心爱护,那十几年,是他过得最自在的日子。

        他害了永乐半生,如今,也该放手了不是吗?

        星辉隐隐约约,夜空宁静,他一个人扶着冰冷的朱红色的宫墙步步维艰,这一路怎么这么漫长,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完,他尝过这世上的最暖,而这余路,要一个人走最冷的路了,可是无论如何,他都要走完,他要支撑着走下去,不管有多难,都要走下去。

        他记得大哥说过,天再黑,也是要亮的,曦光也会落在宫里东边的第一片瓦上。

        他会走下去的,大哥,他会的。

        李煦快马加鞭的赶到了长公主府,刚下马便跑了进去,喘着粗气,刚进厅内便被永乐叫住:“煦儿,慌里慌张作甚?”

        李煦神魂未定,看到她愣住:“娘亲,您……”

        然后突然想起什么,赶紧说道:“我刚出府便看到宫里的西南角冒起了烟,定是走了水,出门便看到绿芸姑姑,她叫我在郡王府等您,可我左等右等也不见您,便跑了过来。”

        永乐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发道:“无事了,一切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一切都结束了。”

        李煦疑惑的问道:“什么意思?凶手抓到了!邱青云那只老狐狸被逮到狐狸尾巴了?”

        永乐放下手沉声道:“并未,这次邱青云险险逃过,是皇后。”李煦皱紧眉头:“皇后?不可能是皇后啊,李靖都受伤了,谁都知道李靖是她的心头肉,怎么会贼喊抓贼呢?”

        永乐坐了下来,绿芸沏了壶热茶放在桌上,李煦焦急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母亲,您和父皇在瞒着我什么?”

        绿芸倒了杯茶放在李煦身前,安抚道:“郡王爷,此事说来话长,连公主都百思不得其解。”

        梅清这时从院中走来,一身白衣,袖间绣着白鹤,芝兰玉树,他脸色微白,唇色的血色几近全无,却还是温柔一笑:“郡王且先坐下,臣与您细细讲来。”

        李煦转过头,似是知道方才言语有些过激,便低头坐了下来,“梅大人,您还是喊我煦儿吧,在我眼里,您永远是我的长辈。”

        梅清欣慰的笑了笑:“好,煦儿。”

        永乐摸了摸茶杯,看着梅清道:“梅清哥哥,此事你怎么看?”

        梅清慢慢敛起了笑容,神色有些严肃:“邱青云一人成不了局,自是有人在后面运筹帷幄,他到打一把出卖了皇后,皇上不是傻子,日后反应过来也饶不了他。”

        永乐点了点头:“所以,他的身后是李长乾。”

        梅清面若冠玉的脸庞浮现一层笑容:“公主心中已有了答案,这个局从一开始去上春楼便设好了,徐苍凌说的没错,御林军迟迟未来,绝不只是翊军阻挠,这是招请君入瓮,到最后皇后焚烧月宫,被禁足在坤宁宫,而后召回驻守边疆的卫国公,都是一步步达成皇上的目的,只不过为何搭上公主,便是为了阻挠你们出凤阳。”

        永乐凝眉不展:“他为何如此,难道是他知道永州……”

        梅清笑着摇了摇头:“反正如今你也再无嫌疑,证明他决定放你走了。”

        李煦脑中一团乱,他出声道:“梅大人,娘亲,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我父皇为何要设这个局啊?”

        梅清掩住袖子咳了几声,道:“想来明日徐苍凌就从死牢里出来了,煦儿,你还愿和你娘去永州吗?”

        李煦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我愿意,娘在哪里我在哪里。”

        永乐摸了摸他的头,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眼中一片湿润,“煦儿,咱们离开这里,离开凤阳。”

        李煦突然道:“梅大人,母亲,我方才听到你们说皇后……焚烧,她怎么样了,那李靖怎么办啊?”

        永乐不愿李煦知道李靖的身世,一是不知李长乾话的真假,二是她还是存了些往日与徐春燕的情分在的,便隐瞒了这一层:“她并无大碍,现在禁足在坤宁宫,煦儿,你要不要去看看靖儿?”

        李煦摸了摸脖子,“谁去看他啊?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李煦站在忆苦殿前走了上千来回,已经数清了有多少地砖,踢碎了几块石头,他明明是饭后遛弯,怎么遛到这里来了,李煦剑眉微皱,攥了攥拳,他就是可怜他,才来看看他的。李靖一定在里面看他笑话。最后还是李靖的贴身内侍看不下去了,上前道:“郡王爷,我们殿下叫您进来,他说准备了您最爱吃的芸豆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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