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安有两全之策？
孙无忌脸色大变，攻守易形。
他以为他是高高在上的赦免者，可没想到只廖廖几句话语，二人竟然反了地位。
邵寂言这是威胁他，杀了他百姓就会动乱？
可就如同邵寂言所说，在他看不到的大牢之外，今夜注定无眠，有人盼着邵寂言去死，有些人站在风雪之中祈祷邵寂言能活。
若是邵寂言真的死了，这些愤怒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情？
若是邵寂言活了……他以后做的事情，对朝廷是好还是坏？
孙无忌发现，自己把邵寂言想的太过简单了。
这个人很危险，他一心为民，其次才是国。
这样的人，真的能让他活下去吗？
邵寂言直勾勾地看着孙无忌，见他脸色不好，反而心情很好。
他起身，郑重地对着孙无忌行礼：“晚辈邵寂言，还不知大人尊姓大名，邵某能站在这里大放厥词，只怕还要感谢大人的暗中保护。”
孙无忌脸色好了点，一振衣袖，冷哼道：“无知小辈，你知道便好！本官名叫孙无忌，你给本官记好了！”
“孙大人的救命之恩，邵某定会铭记终生。”
“终生？你以为自己还能有终生吗？”
邵寂言呵呵笑着，在桌子前坐下，示意孙无忌也坐，自顾自地给他倒了一杯凉茶。
“茶水凉了，小的去换。”狱卒忙道。
孙无忌挥退他去换茶水，狱卒端起茶壶，脚步匆忙，这大冬天的，听这两人唇枪舌战，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刀光剑影，竟然吓得他一身冷汗。
他经过络腮胡子的牢房时，见他趴在铁栅栏上侧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不免摇了摇头。
二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邵寂言道：“若是大人想要杀我，也不会与我废话，您只需要看着，就已经足够邵某死百次有余了，把我关在大牢之中，禁止任何人探监，反而是对我的一种保护，也是对我家人的保护。”
邵寂言被抓，他就已经处在风口浪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邵寂言一家身上。
若是邵寂言被抓后，有人想要暗杀他家人，那些原本就压抑着怒火的百姓，会怎么做？
所以，邵寂言进了大牢，反而安全了。
这人被关在牢中，也没人与他交谈外面的事情，他像是能掐会算一样，把这一切说的明明白白。
孙无忌看出来了，邵寂言很聪明。
他很识趣地不再说这些，邵寂言也就自然而然地换了个话题：“大人带来了多少赈灾粮？”
“十万担，包括春耕的种粮。”
“可带兵了？”
“御林军在城外重兵把守。”
“那就好，”邵寂言松了一口气，若是有兵无粮，只怕没过几天粮食就会起火，然后闹出“流民”哄抢的丑闻。
他再清楚不过这些人的脑回路，用更大的错误来掩盖之前的错误。
孙无忌见他这样子，也跟着笑了，“你是担心百姓，还是担心朝廷？”
“自然是担心天下，十万担粮食虽然不多，可对朝廷来说，只怕拿出这些粮食也是囊中羞涩，让我来猜一猜，陛下停了哪边的战事？”
南方闹倭寇，北方闹鞑子，今年天气不寻常，南北两侧都受到影响，北方草地寸草不生，鞑子是游牧民族，自然会南下哄抢，发动战事。
朝廷早已习惯，每年冬天都要来上那么几回，是以北方军队较为强悍，对鞑子的应对能力较强。
可南方的倭寇，往年只是小批浪人闯入，最多劫村劫户，像是隔靴搔痒，并不能给景国造成什么大的灾难。
可今年不一样，朝廷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说，倭寇内部动乱，新王打败旧王，将落败势力驱逐出国内，约有上万人马，只能出海逃离，驻扎在景国南方海域不远的小岛上。
原本他们距离景国就不算太远，现如今更是接近，一万多人吃喝拉撒，都是要资源的，这双眼睛自然就盯上了防御薄弱的景国。
南方本就荒芜，景国少有人去开发南边，每次都是哪个官员犯错，才会流放到南地。
大多数人都会死在这条路上，可想而知，那里的环境有多么残酷。
可与琼州接近的江州十分富饶，若是琼州守不住，让那些倭寇闯入，造成的损失非常大。
因此朝廷第一时间就派出军队，试图击退倭寇。
可那些倭寇擅长海战，景国海军不敌，十场战争能输九场，次次被打的落花流水，惹得君王动怒。
南北夹击，内忧外患，朝廷不知死了多少人，可光拿大臣出气并不能解决问题，因此朝廷决定，与南方倭寇议和，暂时停下南方战事，然后回援景州，稳住动乱。
这些事情，刚决定不到半个月，孙无忌也是快马加鞭，毫不拖延地赶到景州，在他到来之前，没有任何人知道。
可邵寂言却在一言一语的分析之中，言中了所有。
他推算出朝廷与南方议和，因为南边倭寇弱小，又不知北事，他们目前仅仅是求生存，就算打起来也不能对景国造成太大伤害。
可北方不一样，他们已经是上百年的老对头，从古至今对抗北方游牧民族的战事鲜有停止。
到了景国也是如此。
北方对景国的渗透要比难辨倭寇大，若是让北边知道景国内忧外患，只怕攻击会更甚。
“足不出门，却知天下事。”
孙无忌赞叹地看着邵寂言，“你是个聪敏人。”
邵寂言微微一笑，狱卒端来了热茶，他挡住袖口，给孙无忌斟茶。
“大人早已知道这些，却还愿意听我卖弄力气，气概非凡，我敬大人一杯。”
二人举杯对饮，孙无忌早已没了刚才的戾气，他叹息道：“若是平常，你我二人倒是能做知己。”
“难道在狱中，你是大人，我是犯人，就不能做知己了吗？”
“并不是这个原因，而是我实在想不出来主意啊，邵寂言，你聪明绝顶，在狱中也能知晓当前局势，难道你看不出来自己的困境吗？”
“我愿意放你一条生路，可朝中却有无数人想要你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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