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爸爸!”
卢卡很费力才能从地上撑起身。
“闭嘴。”
男人恶狠狠地,满嘴喷吐酒气,“她是从山里来的!”
卢卡爬起来的动作僵住,他沉默地半趴在地上,用那双碧绿清澈的眼睛凝视他父亲的背影。
“爸爸,”
他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声音低哑地说,“奥萝拉跟妈妈不一样。”
男人猛打了个哆嗦,挥舞的拳头僵住了。
奥萝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卢卡挣扎了两下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喘着气,转过头朝她说:“失礼了奥萝拉小姐,我们走吧。”
奥萝拉经过男人的时候,他还在发呆,卢卡叹气,“爸爸,我说过的,你该少喝点了。”
男人咳嗽起来,干瘦的身躯在冷风里越加单薄可怜,全身重量仿佛全靠卢卡支撑着,他失魂落魄地被卢卡架着,父子俩摇摇晃晃,一个比一个孱弱。
“奥萝拉小姐,这就是我家,您稍等一下,我把爸爸安顿好,就带您去隔壁找玛雅婆婆,”
卢卡推开一间木屋门,里面没有灯光也没有丝毫热气,他把男人扶进去,里头烛光亮起,摇晃了几下。
奥萝拉站在院子里,忽然感到一道目光,顺着看过去,在角落的阴影里看到了一条大黑狗。
与她目光相对的瞬间,大黑狗原本半压下来呲牙威胁的姿态一顿,忽的夹住尾巴缩到了柴堆后面。
很快,卢卡出来了,他面色苍白地喘着气,连身上的伤口都没处理,一边衣袖已经全部被血染红了,“奥萝拉小姐,请跟我来吧。”
奥萝拉看了眼他的手臂,没说什么。
卢卡说的隔壁只隔了一道栅栏,那栋屋子很小,门口有一小片菜圃,此刻光秃秃的,院子角落里堆了些木柴。
“得提醒玛雅婆婆把柴遮起来,不然雪化湿了就不好了……”
卢卡看着角落嘀咕了一句,敲了敲那扇木门,“玛雅婆婆,我是卢卡。”
一会儿之后,木门从里头开了,一个满头白发,身形佝偻的老妇人笑容慈祥地披着披肩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没等卢卡开口,她就严肃了表情把人拎进屋。
屋子很小,铺了不知名动物的皮毛,墙上还有挂毯,奥萝拉一走进去就感到了壁炉传递出的暖意,虽然她不惧寒冷,但这毛茸茸的温暖感觉还是让她舒服地眯了眯眼。
玛雅婆婆在旁边摁住卢卡帮他处理伤口,奥萝拉呼噜呼噜喝完了一大碗热汤。
“回来就好,”
终于处理完了卢卡的伤,玛雅婆婆端着一大盆血水叹气,“回了村子就安全了,卢卡,听婆婆的话,以后别去山里了。”
卢卡费力地穿衣服,闻言动作停了停,垂下的眼睫在苍白脸上落下一圈阴影:“嗯,我知道了。”
玛雅婆婆看他一眼,摇摇头:“你这孩子,哪次不是这么答应的。”
卢卡抬头时又恢复了笑容,抓了抓头发:“真的,我很快就不用再去山里了。”
他起身端起那盆血水去屋外倒掉。
玛雅婆婆走回火炉边的摇椅旁坐下,看向奥萝拉:“安心在婆婆这里住下吧,这里有我们的守护神,很安全。”
奥萝拉喝掉了第二碗热汤,歪了下头有点好奇:“你在,干什么?”
玛雅婆婆整理着放在膝盖上的小竹篓,闻言朝她招招手:“来。”
奥萝拉走过去,玛雅婆婆脸上的皱纹在眼角聚集,弯成一个和蔼的笑容,满是褶皱的手颤巍巍递来她的小竹篓:“你选一种。”
卢卡回来的时候,奥萝拉正坐在小板凳上,在玛雅婆婆的摇椅边缠毛线球,长长黑发垂下来,跟乱糟糟的毛线混成了一团,她缠得也是手忙脚乱,好几次把自己的头发都卷了进去,然后再不耐烦地把头发扯出来,很是忙碌。
他放下木盆,诧异问:“这是在干什么?”
奥萝拉又扯出一缕头发,眼睛也不抬地嘀咕:“她说,要给我,织袜子。”
卢卡愣了一下就笑了,他像条大狗一样晃了晃脑袋抖掉头发上的雪:“婆婆,院子里的木柴我都盖住了,不会湿掉了。”
玛雅婆婆笑眯眯地找了个梳子出来帮奥萝拉把头发梳顺,闻言说:“坐下暖暖吧。”
屋子很小,卢卡就地在壁炉边盘腿坐下,他摘下手套,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布包递给奥萝拉。
奥萝拉放下越缠越乱的毛线球:“什么?”
卢卡把通红的手靠近壁炉搓了搓,眼睛映着火光:“衣服,干净的。”
奥萝拉拎起衣服,这是件很久的女人的棉袄。
她把衣服放到一边,重新捡起毛线球:“不穿,丑。”
卢卡搓手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低下头,过了会儿才说:“奥萝拉小姐,你的衣服太单薄了,这件棉袄……请暂时忍耐一下,否则会生病的。”
奥萝拉皱眉不太高兴地看看他。
卢卡没有跟她对视,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玛雅婆婆温声道:“晚安,卢卡。”
“晚安,婆婆。”
“晚安,奥萝拉小姐。”
不等奥萝拉回答什么,他已经拉开了门,门外风雪骤然卷入室内,很快又消失了。
玛雅婆婆叹了口气,放下梳子拿起了奥萝拉手边的衣服:“这是莫娜的衣服。”
奥萝拉看她:“莫娜,谁?”
玛雅婆婆:“卢卡的妈妈。”
奥萝拉:“她,怎么,了?”
玛雅婆婆又开始低头织毛线,过了好一会儿,才沙哑说:“她死了。”
……
奥萝拉在人族的村子里住了一晚,她其实对人族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但她在找一样东西,所以必须得来这里。
“你看,是像这样拿的。”
卢卡第十五遍教她如何使用叉子卷起面条。
奥萝拉在第十六次用叉子捞了个空后,终于扔掉了叉子,依旧用手指抓起了面条。
卢卡沉默了几秒,叹气扶额:“奥萝拉小姐,你以前究竟是怎么生活的?”
奥萝拉叼着一根面条,抬头回忆了一下从前在深渊的生活。
好像也就那样,有什么吃什么就是了。
毕竟,身为一个有远大抱负的魔族,她的精力从不浪费在这种食欲问题上。
她推了推空掉的盘子,一抹嘴巴:“还要。”
卢卡起身又给她装满,然后说:“外面雪停了,趁着还没有大雪封山,下午我和拉尔要去一趟山上。”
“当然,这次不去暗影森林,就在外面转转。”
拉尔就是那天奥萝拉在院子看到的大黑狗。
奥萝拉看他:“去干什么?”
卢卡说:“采药。”
奥萝拉:“为什么采药?”
卢卡很耐心地解释:“有些草药只有天最冷的时候才长,很珍贵,收集起来晾干了,可以等开春之后拿去镇上药店卖掉换钱。”
奥萝拉说话比昨天刚遇到时已经熟练了很多,卢卡才发现原来她并不是那么沉默寡言的人,相反,她好奇心很旺盛,会问很多她不懂的问题。
虽然有些问题会让人觉得奇怪,仿佛她就像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小孩,什么都不知道,但卢卡总是会很有耐心地为她解答。
她问:“为什么换钱?”
卢卡抿了一下嘴:“我想攒够去圣庭的路费。”
奥萝拉听到了那个让她在意的词语,于是看他:“去圣庭干什么?”
卢卡:“上学,我想去圣埃尔学院念书。”
奥萝拉面露迷茫。
“圣埃尔学院?”
她有些生涩地重复这个名字。
“你不知道这些,”
卢卡笑起来,碧绿的眼睛微微发亮,“圣埃尔学院是帝国每个孩子都向往的地方,如果能进入里面上学,就可以学到许多普通人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东西,从那毕业的人,都是帝国的精英。”
“艾德温将军就是圣埃尔学院毕业的。”
“我今年16岁了,再过两年就要超过入学年龄,再也没机会了,所以我想最后去试一试。”
“这件事我爸爸不知道,只有玛雅婆婆知道,我想等到时候再告诉他。”
说话间他已经收拾完了东西,一边戴帽子一边往外走——帽子是玛雅婆婆昨天给他的,用兽皮缝得很厚,还能圈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绿眼睛来。
今天外面出了点太阳,映着皑皑雪地有点刺眼,他拉开门搓了搓手,走进了那一片白茫茫里。
奥萝拉看看重新关上的木门,低头把剩下的面条都抓着吃完后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起身往外走。
……
艾德温将军。
就是十五年前与一位深渊魔王同归于尽的那个人族。
这件事就算在深渊也有着各种版本的传说,而奥萝拉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寻找那位魔王的遗物。
他的魔王戒指。
奥萝拉仰着头站在那座雕像前。
雕像位于村子中央,她走过来的时候遇到了几个这里的村民。
村民们一个个裹得跟球一样厚实,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和卢卡父亲一样的警惕与敌意。
雕像很高,底下有个石台底座,如果它是按照正常人类比例制作的话,那么这位艾德温将军在人类里头,身形应该很高大。
雕像逆着光,有点刺眼,奥萝拉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但在绕着雕像走了一圈之后,奥萝拉依旧没从雕像上发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倒是在底座边看到不少散发骚臭味的污渍。
完全看不出来村民对它的尊重。
奥萝拉很嫌弃。
魔王戒指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在这种地方。
她撇了下嘴,但还是试着放出自身魔气去靠近这座雕像。
叮。
脚踝上银铃响了一声。
雕像前,那把满身铁锈的剑忽然震颤起来,黑色的铁锈缝隙中透出隐隐金光。
随即,她的皮肤上浮出黑色的雾气,雾气翻涌,如同沸腾,她感觉到了一股灼烧般的疼痛
她神情微变,想收回突然不受控制的魔气。
就在这时,有人类靠近的脚步声,伴随着话语,模模糊糊地传过来。
“……你真的看到她过来了?”
“卢卡……魔物的儿子……他带回来的人……”
“看,在那儿!”
脚步声静止在了奥萝拉身后不远。
破空之声后,一块石头飞了过来,奥萝拉没有动,石头越过她当的一声打在剑上,剑身震颤了一下,一块铁锈掉落下来。
随着那一下响,剑身缝隙里的金光消失,奥萝拉浑身一轻,魔气瞬间回收进了身体中。
“乔,你的准头太差了!看我的!”
又一块石头丢了过来,直冲奥萝拉后脑勺,奥萝拉头一偏,石头咚一下砸到了雕像上,脆弱的雕像当即裂了一大块。
“你扔得比我还差!”
“她竟然敢躲开!”
第三块石头飞过来的时候,奥萝拉终于抬起手,接住了那块石头,然后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了那几个人族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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