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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男孩女孩


  102.

  项岩和苏正阳在我们之下,西楼梯果然人少,又因为我们来的慢了些,这段路程上居然只有我们四个人。

  下面是两个挺拔的男孩子,上面是两个心虚的女孩子。

  脚步声轻轻,我能听得见苏正阳明快的声音。

  “那道题说的是从线圈平面与磁场方向平行时开始计时,六十度刚好1A。”

  物理是苏正阳的菠菜,随时能让他满血复活。

  项岩默认,开始说下一道题,声音和苏正阳的完全不同,很镇定,像个大人。

  这样的声音让我陌生,我从来没听过他除了喊号以外的声音,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正经,每一句都像是在念台词,抑扬顿挫的,很适合演讲。

  我想起他白净帅气的长相,好像这样的声音太过正派刻意了些,但又好像没有更适合他的声音。

  “用定积分算功的导数是力,位移的倒数就是速度...”

  我一脸迷惑,转头看董希:“他们怎么又开始说数学了?”

  “没有,还在说物理。”

  董希听得认真,虽然我知道她和我一样听不懂。

  他们永远走在我们前面,留下一段可能整个高中都追不上的路程。

  苏正阳的背影在拐角消失不见,只留下还在讨论物理的声音。

  楼道里,原本四个不同的脚步声只剩下两个,一瞬间就落寞了。

  谁能评判谁的喜欢。

  而我又何尝不是另一个董希。

  103.

  再次路过那两个乒乓球台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很好笑,一个多月前,我和叉叉就是在这里,见到了梁嘉康和那个至今也不认识的女生,一个多月后,那棵不知道名字的树就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干枯的枝干还在风里耀武扬威。

  西楼侧面这个狭小的空间是个风口,我和董希裹紧了校服领子,顶着风跑动起来,本来就短的头发借着风力像是长了翅膀,扑楞着想从我的头皮上飞出去。

  我不得不把卫衣上的帽子戴上,还用力把绑带系了两圈固定,顶过了风口,我和董希停下来,然后一抬头看见了墙根底下梁嘉康的背影。

  还是熟悉的红色坎肩,熟悉的味道。

  我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阴魂不散,目不斜视的往食堂走。

  没走两步就看见了他面对的方向,心怡站在他面前,大风天里顶着凌乱的发型,笑靥如花。

  真是见鬼了。

  他们两个之前是在拍纪录片吗,名字一定叫做《论打情骂俏的表现手法》?

  心怡笑的开心,根本没注意到路过了两个脸上写着“恨铁不成钢”的舍友,倒是梁嘉康,在我回头看时点头哈腰笑的依旧猥琐。

  董希打饭,我找到了位置等在外围。

  苏正阳一手端着炸酱面走过来,看见我笑出一个三十度鞠躬:“宁晨,你演忍者神龟啊。”

  这件卫衣是我姐的,我姐总喜欢穿一些老气横秋的颜色,不是黑的就是灰的,而我作为她的妹妹,就非常顺理成章和非常倒霉的要穿她剩下的衣服,我身上这件墨绿色的卫衣还算稍稍活泼一点的。

  绿帽子,还被系成了球形,的确是很像...

  我动手想解开扣子,一手抖把蝴蝶结变成了双死扣,苏正阳笑成了九十度鞠躬,哈哈哈扬长而去,身后还跟着一脸冷漠的项岩。

  在帅哥面前丢人真是太难堪了。

  104.

  董希打饭之前问我吃什么,每次两个人来食堂,我们都是一人打饭一人找座位,好像都成了我们宿舍的传统。

  我在脑子里把碎的一条长度不超过五厘米的凉皮,中午的剩饼剩菜做的炒饼,还有橡胶一样硬的素串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越想越想吐。

  “算了,你看着办吧,我选择听天由命。”

  结果董希买的是两碗炸酱面,还真是造化弄人。

  我一边吃一边想念我妈做的炸酱面,越对比越觉得面前的这碗黑不溜秋的东西像是呕吐物。

  “怎么不吃了?”

  我顿了顿,总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不然两个人就都别吃了。

  “勒着脖子,吃不下。”我指了指脖子上的绑带。

  那两个死结我实在是解不开,就硬憋着一口气从小缝隙里钻了出来,绑绳还紧紧的绕在脖子上,有些疼。

  董希伸手帮我摆弄了一会儿,也解不开。

  “算了,待会儿回教室找个剪刀剪掉吧,先吃饭。”

  我们吃完饭去洗勺子,我洗得快,董希反复洗了三遍才从水池边离开,后面积攒了不少排队的人。

  三个相连的水池,一个提供给学生洗餐具两个负责洗碗,我看见食堂师傅把小推车上沾着油污的碗倒进水池,蹲在旁边的大妈们手脚利落的扔进加了洗洁精的池子涮了涮,又拿到清水池涮了涮,然后就摆进旁边的柜子里。

  胃里瞬间又是一股酸水。

  “别看了,影响食欲。”董希甩干勺子上的水,抱怨着,“根本洗不干净,都是油,以后再也不买炸酱面了。”

  我们路过清水池,上面飘着一层油污和菜渣,被扔进水池的碗互相碰撞,发出闷厚的声音。

  很像冬天。

  105.

  下午考试结束的早,吃完晚饭才五点半,距离六点的自习还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大家都坐在位置上啃书,只有少数的座位空着。

  我问了半个班的人都没有剪刀,叉叉和舍长只好轮番帮忙。

  舍长提着我的脖子,我觉得我就像是屠夫手里的一块肉:“真是该死了,我一点指甲都没有,抠不出来。”

  “就是。”另一个屠夫叉叉拽着另一边的绳子,好几下扣到我脖子上的肉。

  校规规定了手指指甲长度不能超过两毫米,所以我们的指甲都光秃秃的,用不上力。

  我被嘞的两眼发黑,心里不住的感叹那些上吊自杀的女子真是好勇气。

  快打铃了,苏正阳抱着篮球从后门进来,带进来一股冬天的新鲜寒气。

  “你们仨...”他沉默了好久,反复开口好几次都没把后半句憋出来。

  舍长告诉他:“宁晨被衣服勒住了。”

  “那用剪刀啊。”

  “废话。”叉叉一着急手上力气更大,我眼泪都快被逼出来了,“这不是大家都没有嘛。”

  身后没了声音,苏正阳好像坐下看书了。

  这个袖手旁观的。

  两分钟后,我身后又是一股寒意,叉叉和社长放开了手,把我的身子转了一百八十度。

  三号屠夫苏正阳笑眯眯的看着我,手上还拿着刀。

  “别动啊。”他按住我的脑袋,这下我彻底成案板上的肉了,他强调,“剪刀蹭上胶水了,不好用,你可别乱动,划出血了我可不管。”

  他离我很近,呼吸全喷都在我脖子上,痒痒的。

  我不敢看他的脸,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两只眼睛拼命向下,一眼就看到他脖子上之前被我拉链划伤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疤痕,很浅很淡,不凑近了看不出来。

  当时流了那么多血他还说没事。

  “抬头。”他半蹲着,抓起我脖子上那根结实的带子,手是热的,还带着运动后下来的余温。

  我觉得我的脸红的像一个番薯,熟透了的那种,因为身后叉叉和舍长一直鬼兮兮的笑,大声讨论已经考完的英语题。

  终于剪开,他从一侧用力,直接把整条绳子拽出来扔到我桌子上,转身去还剪刀。

  “用不用我帮你扔了。”他指了指断掉的布绳。

  “不用,我...我要留着。”

  苏正阳嘀咕着往外走:“留着干嘛,留着上吊...”

  我不顾叉叉快笑出内伤的脸,把绳子塞进口袋。

  你个二货,这么好的绳子我怎么舍得用来上吊呢。

  106.

  今天是三场文科考试,明天是三场理科考试,上午物理生物,下午化学,我非常想问问负责排顺序的老师,一天全做文一天全做理的安排是不是故意整我们。

  虽然说晚自习是我们的自由时间,但我们可以做哪科作业依旧取决于是哪个老师值班,我记得期中考试时第二天要考语文数学生物,然而英语老师值班第一节晚自习,非要我们看后天才要考的英语。

  “早考晚考都要考,你们都会了?能拿满分了?”

  这样的老师是会遭雷劈的。

  好在今天的值班老师是语文化学和生物,一科刚考过,两科备考,互不冲突。

  我背生物背的头昏脑涨,读了三个单元全是专有名词的笔记让我舌头打颤。我的生物虽然比化学好,但也只是中上的水平,遇到稍微有些弯路的题就歇菜。

  相比之下叉叉的生物甩下其他几科一直稳占班里前五,而语文是班里第五十,多么可观的差距。

  我在验算本上写下不会的题拿给叉叉,我的笔记本上记了月考错题却没有错误原因,过了半年看当初不会题的现在还是不会。

  “一块朽木上的全部真菌为什么不是种群?”

  这不就是种群嘛...

  叉叉给我写答案,我抬头转了转脖子,今天班里安静异常,一个交头接耳的人都没有。

  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忙着复习,另一半的原因恐怕就是因为讲台上正在判卷的语文老师。

  我一直觉得语文老师判卷全凭心情,那些找不出原因为什么我是三分别人是六分的阅读题,被我们翻译的不像人话的课外古文,我怎么写都猜不中标准答案的诗文鉴赏,以及最近的新题型,被我恨到骨子里的logo解析。

  我哪知道广西电视台台标有什么寓意?我哪知道?又不是我设计的。

  如果说阅读题赏析题我还能凭借着平时积累的经验生搬硬套的话,那么logo解析题就只能两眼一黑全凭运气,方向不对,编上一百字也拿不到分。

  语文老师戴着老花镜在判试卷,我根据她翻页的规律能判断出她判的是阅读题,根据她的皱眉程度和笔杆动作能判断出她给了几分。

  上了这么多年学,练出一身能走江湖的本事。

  叉叉曾经和我说,她中考英语听力基本全没听懂,都是靠着旁边男生写答案的摩擦声判断的选项。

  人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所有感官都能被激发出超能力,我记得初中政治书上讲,一个爸爸为了救儿子徒手抬起了几吨重的卡车。

  叉叉把验算本塞过来。

  种群是一定区域内,同种生物的所有个体,真菌包含很多种生物,木耳蘑菇酵母菌都是。

  她又找出《质量监测》上的题给我看,一片草原上八位牧民养了把群杨,其中六群是绵羊,两群是山羊,则这八群羊是两个种群。

  她给我看完,在下面写上一句话:“这个你上次小测也错了对不对。”

  然后在下面又写了一句话:“那这八群羊等于一个群落吗?”

  我想都没想就在问号后面打了一个对勾。

  叉叉迅速把笔打在我的手背上,那一刻我觉得她被苏正阳附体了,只是她下手更重。

  她低声,不长记性,然后指着群落的定义给我看。

  抄十遍,下课给我。

  我很想问到底我是苏正阳的徒弟还是她是苏正阳的徒弟。

  107.

  我没想到梁嘉康会来找我,今天晚自习我们两个班的班主任都不在,就算是这样楼道里也全是值班主任和摄像头好不好,能不能不把我往火坑里推。

  叉叉检查我的各种群落种群的定义,苏正阳也正在复习这一块,听着我背完忽然问我,一块稻田中的全部害虫是种群还是群落。

  我答群落,他打我的头;我答种群,他还是打我的头。

  “笨!”他直接下定论,“有个弯就转不过来的,你这就是典型的挖个坑就往里跳,一块稻田中的全部害虫既不是种群也不是群落...”

  苏正阳还没说完,叉叉就把话接过来:“而是由几个种群组成的。”

  我被两尊生物大神夹在中间,觉得他们两个应该去说相声。

  就在这时,梁嘉康找人把我喊了出去。

  叉叉看到那抹鲜艳的红色立刻一脸吃了大便的样子。

  苏正阳哗啦啦的翻书,好像笔记看不完了。

  108.

  梁嘉康双手插兜,看见我出来一个劲点头哈腰,那脸苍老的样子根本就不像个青春十七的大小伙子。

  和他一对比,苏正阳都可以算是一表人才了。

  “有事吗?我着急上厕所。”

  其实我根本没事,只是不想和他废话,在桦实只要是一男一女说话了基本就算是有早恋的苗头,更何况我们这种不同班的又不是故交的,被撞见就可以直接定罪了。

  考试时期的纪律抓得严,老师们判卷子判的五脏郁结,一个个战斗力都是导弹级别的,我可不想往枪口上撞。

  而且把我们两个安在一起,也太委屈我了...

  “那我下节课再来找你。”他听我说完就要走,我赶紧把他拦住。

  “别了,你还是现在说吧。”

  他笑笑,挤出一脸皱纹:“没啥,哥就是谢谢你啊。”

  等等,你什么时候成我哥了。

  他豪气万丈:“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话,哥罩着你。”

  我瞪圆了眼,你能...罩着我啥,不能打也不抗揍的身材。

  “你帮了我,咱俩以后就是朋友了,我知道你和心怡是舍友,关系好,也能多照应。她胃不好,以后多嘱咐她喝热水,别总喝凉的,还有她一到冬天嗓子就发炎,特别爱上火,别让她头朝暖气睡觉...”

  他絮絮叨叨,我在一旁眉毛听得越皱越紧,这根本就不像个男朋友为自己女朋友说的话,而像是个拜托同学关照自己女儿的爸爸,恩,长得也像。

  最后他塞给我一张纸条和一袋旺仔牛奶糖,纸条是给心怡的,糖是给我们这些舍友的。

  可能让我帮忙转交纸条才是此次谈话的意义。

  心怡去办公室问题了,我把纸条交给她同桌,拿着糖回到座位。

  “别给我,那种人的东西我才不吃。”叉叉在我打开包装纸前就制止了我。

  “我也不要。”舍长没回头,声音闷闷的。

  董希摆摆手“也别给我了,我感冒,嗓子疼。”

  “那怎么办。”我摊手,“我也不想吃,好像吃人嘴短一样,再说无功不受禄,我真是什么也没帮他说。”

  叉叉冷眼瞪我:“那你还收着!”

  “我有什么办法,人家一口一个谢谢,就差给我鞠躬了,再说好歹是心怡男朋友,我给他甩脸色心怡多难办。”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一推脱恐怕我们的对话还要被延长,我有毛病吗。

  我们几个僵持不下,谁也不想碰这个烫手山芋。

  最后那袋可怜的旺仔就被我扔在了课桌里,第二天搬桌子掉在了地上,刚好被路过的苏正阳踩了一脚。

  苏正阳:“都脏了就扔了吧,考完试我再赔你一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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