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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周末


  72.

  这个周末我过得异常充实,如果不加入我自己的主观情感滤镜的话,也可以说是,异常忙碌。

  虽然是周末,但其实放假时间并不到两天,周五下午上完三节课才会放假,到家基本就可以准备吃晚饭了,晚上洗个澡,周六睡懒觉,好好地把两个礼拜亏欠的睡眠补回来,一觉醒来吃点午饭等晚饭,周日上午收拾行李,下午就要动身去学校了。

  所以我一直很好奇,负责提供全班作业答案的好人们都是什么时候写的作业。

  星期六的早上,五点半我迷迷糊糊的醒来,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脸,从卫生间的窗户向外望去,小区外的路灯照亮着漆黑的路,凌晨五点的天色和深夜没有半分差别。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我每天都是顶着这样的天空去上学的,粘稠的墨色,好像天永远都不会亮了。

  洗漱完清醒过来的只有我的脸和牙齿,我的大脑还在神游,在另一个时空和我的枕头长在一起,唾骂我阻止他们相亲相爱。

  我闭着眼在镜子前站了一会儿,用残留的一点意识打开了水龙头,然后把脑袋塞在了下面。我的意识果然是残留的,所以我根本没有注意到水龙头偏向的是蓝色的方向。

  下一秒,我就彻底清醒了。

  从我上初三开始,我就一直在和睡眠作斗争,我试过十分钟定十个闹铃,也试过把手机放到门外促使自己起床去关,当然后来的结果是我压根没听见门外的任何响声,然后一觉睡到天明;又或者是上课往嘴里塞上一把秀逗,那是初中体委发明的办法,以至于在班里做值日的同学每天都能扫出一簸箕糖果纸;那一年我的零花钱全贡献给了校外的小卖部。

  经过初三一年,我对闹钟的铃声就免疫了,经常在睡梦中听见它刺耳的声音却浑然不觉,还能把它当做什么舞曲或者伴奏编出一段完美的梦境。

  我也曾和我妈说过:“妈,明天我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都要在这个点喊我起床,一定要喊我!”

  结果我自然醒来,我妈妈振振有词。

  “我喊你了啊,可是你和我说——妈你别喊我,我再睡会儿,待会儿我就起来。”

  对天发誓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妈把我说的毛骨悚然,让我开始怀疑我体内是不是有悬疑小说写得第二人格。

  我和我的睡眠相爱相杀,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大战了上千回合。

  头发是新洗的,我只是想让自己快点醒过来,我打开洗漱台下面的柜子,却没有发现吹风机,只好湿着头发去客厅找。

  猛起身的动作让我一阵眩晕,感觉像是困意还没死透,又做了一番垂死挣扎,我步伐一趔趄,撞倒了到茶几上的玻璃花瓶。

  这下子全家都醒了。

  我妈睡眼惺忪的从卧室走出来,披头散发,步伐像我一样乱。

  “你起这么早干嘛?好不容易放假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妈就是可爱,这么多年了,她从我姥姥肚子里出来已经过了四十个年头,却依然像个小孩儿一样,如果是正常家长肯定是暴跳如雷的冲出来,朝着我大骂,大清早上的你想干嘛!拆房子啊!

  而我妈就只会问我,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她的镇静不是来源于百经世事的不以为然,而是来源于不经世事的无所谓,那些厉害的家长能从这个碎掉的花瓶里看出没规矩、不知分寸、马虎、以后成不了什么事,我妈就只能看到一个碎掉的花瓶。

  我也想过,我妈这么大了也没点唠叨的样子到底是我的幸运还是她的不幸。但她这么多年来生活在家里,每天过着看电视做饭收拾家务的小日子,好像也有着她自在的幸福。

  也不是所有人的世界都要装下外面的纷扰,我妈就更在意我、我姐、我爸到底是爱吃炒土豆条还是炒土豆片。

  “我起来写作业,这星期作业有点多。”

  我妈微张的眼睛瞪圆了:“你在家还会写作业?”

  果然,就算是再孩子气的妈,也能摸清自己女儿的脾气秉性。

  或者说,她完全摸得清自己,小时她逼着我写作业时也曾感慨过,这孩子真是随我,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最讨厌写作业。

  “那我给你做点饭吧,吃了饭再去写。”

  我妈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妈妈,她走过我时又加了一句。

  “你慢点走,都是玻璃别扎到脚。”

  73.

  等饭的过程,我没有去写作业,我知道我神志不清的时候我的笔能做出什么事来,所以我打开了家里的电视。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我上来就按了211的湖南卫视,芒果台是我从小到大的回忆,从我跟着我妈看还珠格格开始,它的影响力就根植在了我的脑子里,成为我打开电视机的第一选择。

  我妈也一样,她看的偶像剧比我都多,尤其是在我学业繁忙之后,我妈每每给我讲起她新看的电视剧字里行间全是炫耀。

  我记得小时候家里的电视机还是有线电视,频道齐全但是不能回放,老家的更落后,还要依靠房顶上像大锅一样的设备才能接收到信号。

  而湖南台又太欺负人,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我想看的电视剧统统在晚上十点之后播出,我妈可以大摇大摆的坐在沙发上追剧,我就只能写完作业上床睡觉。

  何其不公,我发过数次誓言,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在半夜看电视。

  还没等我长大,电视就迎来了改革换代的新局面,一时间数字电视网络电视风生水起,从此电视机下面的那个小方盒子成了我心尖上的宝贝,回看那些以前要求着我妈让我看的电视剧时,真的是太令人扬眉吐气了。

  可我却不怎么喜欢了,快进键放到两倍四倍甚至三十二倍,六十集的电视剧不过两天就能看完,中途随意离场上厕所吃东西,画面可以永远暂停等着我回来。

  却没有小时候有意思了。

  小时候为了多看一点找各种理由去客厅接水,不等到片尾曲出来决不去上厕所,和我妈我姐乃至我爸抢电视看的乐趣,早就消失在我长大的时间里。

  这个曾经是全家至宝的电视,开始充当我妈洗菜做饭的背景音乐。想来我已经好久没有和我妈一起看过电视剧了。

  忘了是什么东西的广告语好像说过,因珍惜才珍贵。

  还太早,我退出直播调换到综艺频道。随着跑男的出现,综艺节目瞬间蹿红,奔跑成了全名狂欢,小区里的孩子们有空就聚集到广场上撕对方名牌,活力四射的样子让我这个年迈的姐姐自愧不如。

  这一期的地点是韩国,邓超一组要找一个韩国人作为自己的队友,baby解开了头发朝着自己的摄像勾了勾手。

  我叹气,同样是女生,估计我做这个动作会很像地府里黑白无常出来勾魂的,人家细胳膊细腿,什么动作都好看,我看了看自己睡裙下露出的小腿,愤恨的按了退出键。

  换了一期他们还是在韩国,任务就是找来各种小吃然后吃掉,我来了兴趣,看到他们吃活章鱼的时候厨房里飘出鸡蛋饼的香味,我妈端着冒热气的鸡蛋饼和小米粥走向我。

  没有什么事情比吃饭更让人幸福了。

  我解决了鸡蛋饼,还没咽干净就着急的问我妈。

  “妈咱中午吃什么。”

  “刚吃完早晚就想着午饭。”我妈呛我,然后温温和和的问,“你想吃什么?”

  我看了眼电视机:“炒年糕,炸鸡块还有皮蛋豆腐。”

  初中时曾经看够一个报道,说是有一个外国记者写了一个全球十大恶心食物的排行表,中国的松花蛋居然超过了亚马逊大蜘蛛和韩国的生吃章鱼夺得冠军,然后我就爱上了皮蛋豆腐这道菜,没有为什么。

  我妈皱皱眉:“电视小点声,你爸还在睡觉呢。就吃这些,不吃肉?要不妈给你炖个排骨吧。”

  “别!”我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自从我上高中住宿以来,每次回家前我都要提前打电话给我妈报菜单,学校清汤寡水的菜等同于斋饭,我妈的饭菜是我全部的精神寄托。

  但是自从高二以来,我打电话的内容从“我要吃什么什么”变成了“你可千万别做什么什么”,一回家就是一桌子水煮肉、炖排骨、小笨鸡,导致我有一段时间闻到肉味就觉得恶心。

  我关了电视回房间写作业,我爸刚好从卧室出来。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我点点头,还没等我回答,我爸自问自答。

  “上学啊。”他认真的看着我,“不应该啊,你又不是你姐。”

  他说的真诚而肯定,一边说一边认真的摇头。

  我在我爸妈眼里是一个多懒惰的形象啊。

  74.

  我拿出记作业的本子,又找出一张白纸开始列计划,只要是放假,无论是三天小长假还是寒假暑假,假期里的作业我总要按照计划来,我说我这是按部就班,我姐直接戳穿我,少来,你就是多此一举装模作样,好像不列点计划你就写不了作业似的。

  我怕她,曾经真因为她在家就把计划表藏在抽屉里。而如今她又不在家,我找出大头钉把我的计划表钉在面前的墙上,然后拿出了数学作业。

  八点到九点一个小时写完数学作业,九点到十点是生物,然后是物理、英语、语文,下午三点开始写苏正阳给我布置的化学卷子。

  十点的时候,我的面前打开的依旧是数学,我定计划一向是凭感觉不重实际,两张卷子以我的水平怎么可能在一个小时内完成,而且该天杀的数学老师是疯了吗,居然留了两张数学卷子。

  十点半,我终于写到了数学,我伸出手把计划表上一个多小时前就应该完成的数学划掉。

  我妈乐呵呵的进来,手里还拿着根粗壮的山药。

  “闺女,超市里没有年糕,我做拔丝山药吧。”

  “辣炒年糕和拔丝山药能一样吗。”我无比头大,“再说你又不会做。”

  我妈丝毫没有气馁:“不会我可以现学啊,不就是拔个丝嘛,有什么难的。”

  她说完这句话就出去了,我在她身上居然看到了我姐的影子。

  我姐以前也常和我说,不就是合并同类项吗,不就是比较压力大小吗,不就是初中那点化学知识吗,有什么难的?

  什么时候我能用上这个句式好好地嘚瑟一回,遥遥无期,我把视线转到面前的生物练习册上,配图画的太小,根本看不清哪个是内质网哪个是高尔基体。

  我这边生物还没做完,我妈喊我吃饭的声音已经穿过两道门落在了我的耳朵里。

  她喊了我三声得不到应答,便来敲我房门。

  我没抬头:“妈我待会儿就吃,我就还有四道题。”

  “待会儿就拔不出丝了,下午再写,不差这一会儿。”

  我的意志力在食物面前就是一朵成熟的蒲公英,风一吹就散了,我放下笔,屁颠屁颠的跟着我妈去吃拔丝山药。

  我妈的手艺果真不是盖的,我对拔丝山药的好感瞬间超过了辣炒年糕。

  小时候吃宴席,老家规矩无论红白喜事都要宴请亲戚邻居,八大碗,热菜凉菜汤菜,再加上海鲜拼盘熟肉拼盘,满满一大桌子,就像是中华小当家里出现的满汉全席。

  我姐总要在我妈的细心劝导下才愿意去,好像那些好吃的和她有仇,而我毫不在意,甚至到底是谁结婚了谁去世了也一概不知。

  有一次一家小孙子满月酒,东家阔气,请来了林城最好的厨师操办宴席,据说是某知名大酒楼的主厨,身份信息我没兴趣考证,但他的手艺的确是很好,那道荷塘虾片让我回家后还惦念了好久。

  没多久我妈就学会了,开开心心的做给我吃,色香味和那大厨做的分毫不差。

  有这样一个妈,我能不长胖吗,但我想不通我姐怎么就能保持住她的苗条身材,这些学霸们各有各的奇异之处,我站在外围,参不透任何一个人的玄妙。

  一大盘拔丝山药很快就被我和我妈瓜分,我开始往嘴里塞炸鸡块,我妈却放下了筷子。

  “妈...你...你不吃了。”我嘴里都是东西,说话都是一股油炸味。

  “你吃吧,妈年纪大了,吃多了不消化。”

  我妈起身去给我接了杯水:“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我傻呵呵的一笑,吐了吐舌头,装作不在意的说:“习惯了,学校吃饭时间特别短,我在学校吃饭都是拿着勺子往嘴里扒,都没时间嚼,比这快多了,在家我还能用筷子呢。”

  我发自内心的希望我妈能够和我一起控诉该死的学校,然而我妈又摆出了那副和平大使的模样。

  “学校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们是学生,精力就是应该都放在学习上......”

  果然,我就知道,我妈就是我妈。在她的观点里,只要是我不喜欢的制度就是为了学习,我不喜欢的菜就是最有营养的蔬菜之王,我不喜欢的老师就是一切为了我们,哪怕他打人能打散一把扫帚。

  我妈的脑子里到底是哪来的这些强词夺理的“为我好”。

  我没说话,原来我看不懂的人不仅是离我遥远的学霸们,就算是我妈,我们之间也有代沟形成的天然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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