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商船
大概是心心念念着离开稻妻后要去的那个地方，清珑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世代生活在麓湖泽边的人们正为他们的泽国龙君筹备牺牲，那一条白龙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卷了礼器便跑。她跑到了海边，从浅水潜入严寒海渊，将月亮送给了一头大得望不见边际的海兽。
海兽的身形过于庞大，稍稍起了一点念想便会引动海啸，但这月亮却有着能平海涛、抚慰伤痛的魔力。
“神主！你看，看看助我化龙的功臣！”
龙女说：“这是人们特意为我们准备的礼物！我寻思着，还是先放你这儿吧。陆上的莲华大约还有两三天就到了花期，届时夕阳晕染清川水面，我一打暗号，你就托着它浮出来，我已经想好逸闻的内容了，就叫它……海中月怎么样我真的好期待这个。”
那海兽想要回应她，吐出了一声清，偌大的海渊便有模有样地效仿神主呢喃她的名字。
“嗯。等等，闭嘴，你们叫唤什么啊。这样一来，神主不就听不见我说话了吗？”她嗔怒道，说着说着又偏离了主题：“真是的，海里的海兽实在太多了，陆地生物根本分不清你们的差异。就连麓湖泽，也开始跟着璃月人乱喊你八虬，虽然传播度广的名字就是有这方面的优势啦，但我觉得这名字怪难听的……”
“清。”
龙女停下了滔滔不绝的发散。
“清，无需在意他人。姓名于神魔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那低沉的声音在寒渊响彻：“这世上唯一值得被铭记的只有我们的盟约。”
新生的龙女无奈地摇摇头：“那好吧，您说了算。”
“众生万象皆因果，要当心，清。若是不想溺死于人海，便该顺应汪洋里的常识，要知道，不论人类的社会与自然中的平衡，都只能依靠等级制度而存在。”
“嗯，这明明是我总结出来的结论嘛。”
“所以回去吧，特别是这个时候，既然陆上的人类正在为你筹备牺牲，便坦然地去接受他们献上来的礼物吧。”
八虬以受惯了大礼的姿态劝道：“尊重他们的敬意，便是为自己赢得尊重。清，作为我的代言人，你必须习惯这些。”
“是，神主。”
“去吧，去满足他们的虚荣心。”
月光以一种梦幻的形式在深海中摇曳生辉，忽然淡出了清珑的梦境。
近些日得到的那些碎片在梦中重组为片段，她站了起来，回忆着麓湖泽中的一景一物，毫无知觉地落下了两滴泪水，喃喃道：“深渊。”
船舱外有两个人在敲门，清珑却无心应答。其中那一人看见了挂在把手上的‘修行中，无事勿扰’的牌子，道了一声告罪方才尝试着开门。
门没落锁，他一下子就打开了，“你还好吗”我闻到风中有一种不祥的气息——
这是雷电将军安排的船只，她命令这艘船的船员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要以珑子的意志为主，但那位大名鼎鼎的龙女却始终闭门不出，将船内的空间完全留给了其他人。
谁也不能见到她，谁也不能忽视她。
现在，来人终于能亲眼一睹这位据说是说服了雷电将军改变主意的龙女大人的全貌。
从左至右，上上下下，船舱内挂满冰霜，窗户上结出冰棱。这个房间已经变得完全不能住人了。枫原万叶留意到，社奉行的人执意要在船上准备这样一间连着独立厨房与洗浴室的房间的用意或许就是为了方便她自如施为。
这是一间毫无家具妆点的陋室，没有桌椅，还缺少了一张床。地板的设计是如同澡堂一样在四边用木板框起来了一小截，池子内蓄着薄薄的一层积水刚好能盖过她□□的脚面。
随着她的呼吸起伏、情绪波动，那水面也在不断变换着状态，时而结冰，时而化冻。
令人头晕目眩的那些极为美丽的虹光在光滑的冰面间折射，女子的银发如流云散散披在肩上，手里拿着一个鸣神大社出品的御守，锁骨处有一道长长的泛红的刀疤。
那是由将军大人斩下的无想的一刀愈合后的痕迹吗？
看情形，她应该是挡住了刀势才对，只可惜没能防住御器上极具穿透力的雷霆，故落得此伤。
他早该想到的，以将军大人的执政风格，事关锁国令和眼狩令的废弃又怎么可能像街头小巷里流传开的那样美好。
“生也何恩，杀之何咎？桑原桑原，风止雷息。”
流言风语，果然不可轻信。
从她向她展示万民心愿再到将军大人终止眼狩令的思考逻辑中，一定是有着一段连白鹭公主都不知道，当事人也不曾提起的缺失。
枫原万叶不再去看那道刀疤，他觉得他差不多已经找到了那一段险些湮没于神明之间的心照不宣的故事。如此一来，他来到这艘船上的目的便达到了。
珑子确实有一对向前生长的龙角，她的龙角呈现出一种带着渐变的甘紫与耳朵上轻轻晃动的靛紫色耳饰可谓是相得益彰。
最后，是那掩盖在衣袍下却又长长地拖在了地板上的尾巴，覆盖着累累斑驳的伤痕。
那两滴泪水滑过了眼睑下的鳞片，无比神异。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赫然睁开了眼睛，瞳中的海洋像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万叶从她身上感受到了深渊与自然纠缠在了一起的诡谲的气息……但出乎意料的，他并不想以此为证据武断地评价她的危险性。
“两位是有何要事”她直视着他们。
另外一位船夫打扮的人急急赶在浪客开口前解释：“珑子大人，实际上，我们在储水室里发现了一个不知道怎么混上来的水深渊法师。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请让我们先检查一下。”
深渊两个字看似说动了她，但她晃了晃八重神子送她的御守，冷淡地说道：“无碍，我的冰会让它们沉睡个千百年。谢谢你的好意，还请出去。”
枫原万叶与船夫直接被她赶了出去，是该庆幸她没有一枪捅过来呢，还是该后知后觉地惊讶珑子的房间居然是这幅模样呢？两者似乎并不冲突。
初次见面似乎就留下了一个坏印象。唉，他大概还是有点不放心吧。
清珑听见他们的交谈声渐渐飘远，默默低头看着御守。深渊的污染进行到了哪种程度，被污染后的自己是否还能正常地思考？
从御守里传出来了一道声音：“我教你一个方法，跟着我说，三二一，一二三，啊啊，快，重复一遍。”
她扯了扯嘴角：“神子，我的神智很清醒。”
“谁叫你又自顾自地摆出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了，呵呵，所以呢，这个国家的走向已如你所愿地改变了啊，珑子。”
“干涉他国政事，原非我本意。只是，锁国令下的稻妻给我的感觉有点像迭卡拉庇安治下的旧蒙德……嗯，如果你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倒也很正常。”
清珑难得有一个比较在意的地方。
影、也可以说是雷电将军，她们的那种视线，那种专注到令被凝视者心底发寒的目光，她似乎在从前那位高塔上的暴君身上也感受到过。
是记忆混乱导致的错觉吗？
“你想起来了”
“仅仅沧海一粟啦。”
直到这艘船顺风顺水的到达了目的地，璃月港。靠港停下时，清珑才首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商船想要进入璃月，要过的手续可多了去了。托马给她办的假凭证仅仅在稻妻生效，毕竟他是那儿的地头蛇嘛。在毫无关系可攀的璃月里当然是万万使不得了。
一会儿是至冬人，一会儿是稻妻人的清珑好像快对这样的情况习以为常了。
她在房间里就已经用绷带把锁骨处的伤疤给包扎好了。整理好形象，她走下商船，对率领所有船只的领队说道：“我会在璃月待上一段时间，这期间如果你们遇到了棘手、或者是不讲道理的麻烦都可以来寻我，这是我与雷电将军殿下约好了的分内的事。”
“那就麻烦您了。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用到我们的地方，我们一定配合。”奉行众出身的人回答道。
清珑喜欢这种干脆的回答。
她对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
主事人的脸部肌肉抽了抽，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只奇怪的、有气无力的水系深渊法师，莫名奇妙地打了个寒颤。
璃月城的规模比游戏中大了数倍有余，站在港口远远望去，城内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一派灯火灿烂之景，可能是有什么节日吧。
她思忖着，轻咳一声：“还正有一事，我此番来璃月，想要购置一些关于时移世易、地理变迁方面的书籍，如果没有，有关历史记载的古籍也很好，你有没有推荐的店家？”
“这个，让我想想……”领队开始思考。
枫原万叶的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冒昧地问一下，您是想找什么东西吗”
清珑迟疑地点了点头。
“您说的那种古籍因为年代久远，印刊稀少，在如今的市面上很难找到，通常都是被书痴或者大户人家当作传家宝珍藏起来了。不过，我来过璃月，有一家书店或许能够满足你的要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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