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风吹絮雪愁萦骨,故人新曲九回肠
戚梧桐入土多日,楼阁异常平静,廉刃与窈影问到,玉楼何在?
窈影只是摇摇头,说不知,实则在戚梧桐被焚尸当日,司马玉楼在自己的吊楼外瞧见老妇人的尸体,心中猜出了个大概,却又侥幸的以为以戚梧桐的功力不至丧命,然而当他看见山坳处冒出黑烟,赶至时火势已无法收拾,司马玉楼蹲在烧得焦黑的尸体旁将近一个时辰这才默默离去,窈影私以为他会与桓相公有一番争斗,可不曾想他静默如同是另一个水烟寒,不言不语,废寝忘食,阴阴沉沉的监视桓相公。
终于在桓相公外出之时,跟上了他。
桓相公离去不多时,司马玉楼便失去了他的踪迹,而这正如他所料,司马玉楼在桓相公失去踪迹之处蹲守,不多时,便见一个年轻的青衫公子策马自他跟前经过,司马玉楼立即跳上马背,剑直指那公子腰际,道,继续走。
这青衫公子战战兢兢道,大侠,我与你无冤无仇,可别杀我。
司马玉楼冷笑道,“怎么,你家中是有八十老母不成。”这年轻公子不回话,只是缩成一团,握着缰绳的两条胳膊直发抖,司马玉楼又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年青衫一惊,道,侠士,我家住洛阳,是到此……
不待他说完,司马玉楼截口道,别装模作样,桓相公,不对,你也不是桓相公,说,你到底是何人,将戚梧桐藏到哪里去了,你若不说实话,下一个来问你的人,可就是廉刃。
马儿又走了一段,青衫回头望望,低声道,二十年来,还未曾有人能看出我易容术的破绽,你是如何看出的?
司马玉楼道,看不出,但是闻得出。戚梧桐身上有种特殊的香气,那气味早已深入她的骨血,是不可能消失,先我以为是火油将气味掩盖,但我等了一个时辰,那焦尸上除了焦味,并无香气。那尸体决计不可能是戚梧桐,而我观察了你数日,你的易容术十分精湛,我根本找不出丝毫破绽,就连桓相公耳后的一颗痣,你都未有遗漏。
青衫公子道,那我究竟是在何处露了破绽。
司马玉楼道,全无破绽,只不过既然我知道你是易容,那么你的脸面就可能千变万化,根本不足为凭,但你我同是做这杀人的营生,同类的气息,是如何也难以彻底隐藏。
青衫公子笑道,是我大意了。
司马玉楼截口道,不必废话,戚梧桐何在。
青衫公子道,待我先完成任务再谈。
司马玉楼也不好发难,只得跟着他,待他杀过人之后,再跟着他去找戚梧桐。但司马玉楼极为不解,他是如何能在窈影的眼皮底子办到这李代桃僵之事。
这青衫公子笑道,“自然是因这埋尸之人我打点过,拿张席子往她身上一裹,谁能瞧的出里头躺着是一个还是两个,至于乔装的尸体,是我在戚梧桐来到楼阁时准备的,其实也简单,到乱坟岭随便挑具尸体,将其全身骨骼打折,那你叫他圆就圆,让他扁就扁,到掩埋之时,将其中一个埋了,另一个就当是乱坟岗上又多出来的一具尸体,又有谁人会在意。正好那姓戚的中了毒,倒也不碍事。”司马玉楼问戚梧桐所在,青衫公子却道,“你急什么,我想此时,戚梧桐应该已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不过是想借她的名义请来殷红鸾罢了,从没想过要把戚梧桐怎么的。”
细说之下,司马玉楼才知,这假扮桓相公的男子,原名方镜修,他这一家子,祖传的两门手艺,便是缩骨功与易容术,然这方家的手艺不外传,宋连晋便使了手段让方家的姑娘,也就是方镜修的娘亲,委身于他,他趁机学着了这两门本事,可谁想到宋连晋心狠手辣,功成之日,将方镜修的几位舅舅,以及表兄弟统统杀害,就连他这亲身儿子,宋连晋也是狠下杀手,若不是方镜修的母亲将他护在身下,那一剑没能刺中心脉,让他侥幸逃脱。方镜修自懂事以来便下定决心必要杀了宋连晋这猪狗不如的畜生,给母亲一家报仇,而巧的是,宋连晋当年投入清河王门下时,对一女子十分迷恋,这女子叛离清河王,但宋连晋却始终对这女子不离不弃,这女子便是殷红鸾的生母。
司马玉楼忽的勒住缰绳不解道,有不少传言宋连晋死于紫金顶。
方镜修摆手道,李代桃僵之计,他用的难道还少,他死未死,我最为清楚。
司马玉楼叹道,莫说凤天翔不允,即便是梧桐自己也是断然不能答应,此时与梧桐没有丝毫关系,你不要将她牵扯其中,如若殷红鸾有个好歹,梧桐或许会自责一生。
方镜修冷笑道,十多年冷血生涯,你居然还有如此天真的心思,倒也难得,当初我还真想杀你,取而代之,不过你我有着相同的敌人,我以为,留着你对我更有益处,倘若你敢坏了我计划,无论是你还是戚梧桐,都只有死路一条。司马公子,我可不是你,我并不在意使得手段卑劣与否,只要能达到目的足矣。
你!司马玉楼半晌说不出话来,的确,若要对付清河王那样的人物,又岂容他得这般束手束脚,虽有些对不住戚梧桐,但若方镜修的计划当真能成,确也是一箭双雕之计,便不再劝阻,只是问他预备如何行事。
方镜修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司马玉楼并不认得此物,这锦囊是戚梧桐离开卜城时,神算子南宫先生相赠,殷红鸾,黄莺与独孤十三都曾见过,而当时乔装成驼子向导的方镜修这才知晓,他想只要将此物送往凤仪山庄,殷红鸾便会来自投罗网。
司马玉楼却不明,即便是殷红鸾落到方镜修手中,这宋连晋又如何能得知?
方镜修笑道,等殷红鸾来了,他自会知道。
与此同时,戚梧桐也如方镜修所说来到楼阁附近的城中,她只记得是那桓相公会心一击,结果醒来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坟堆里头,一个虬髯老者站在坟堆一头朝自己招手,她还以为那是地府的勾魂使,爬出坟堆之后,那老头也未同她说一句话,只是给了她马匹,以及她脸上正戴着的这张□□,最初戚梧桐以为这是司马玉楼的安排,但在准备好的包袱里头,见到张字条,嘱咐她这□□十日内无法拆下,若是强行为之,会伤了她原本的容貌,而这司马玉楼是决计不会让她受这份罪,她虽不知这□□是何人制作,但知此人必是手艺精湛,这面具戴着就如同是她自己的脸皮一般,凭着这张□□她可是大摇大摆的离开了那杀人楼阁,离去时还同那完成任务归来的雨花娘打了个照面,而这雨花娘却根本没察觉。
戚梧桐心想尽快回道观去看看清风道长与路无涯是否安好,可这身子不大争气,经不住颠簸,只好停停走走,她这仔细回想起来,那桓相公一拳打在她心窝上,反而将心脉堵着使得这毒未能流入心脉,正好救了她一命,戚梧桐夜宿之时遇见几人,看穿着模样像是名门正派弟子,她便附耳听他们说些什么。
听着似是提起了武林大会,像是说慕容山庄本欲趁此英雄大会为慕容贞华招婿,但这慕容姑娘,却悬死梁上,慕容姑娘?戚梧桐突然记起,黛蓉当日与慕容延啓见面,提到一个慕容家的姑娘,正是这慕容贞华。
只怕这其中又是什么计谋,戚梧桐觉得那黛蓉与慕容延啓二人谋划之事太过复杂,不敢多想,她也不知武林大会上到底是给整出什么幺蛾子,此处已入了慕容山庄的地界,旁人眼拙,但那黛蓉可是从头到脚都透着股邪气,戚梧桐怎么也觉不稳妥,再一寻思,便决定趁着夜色行路方位上策。
戚梧桐是乔装易容而行为了不被人看出破绽,也只得装着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赶了一夜路,她是又困又饿,就像吃顿的好的,再美美睡上一觉,可她这人头悬赏在外,也不敢太过招摇,只好在那些小摊,野店落脚,本想着吃完了面就尽快上路,偏偏遇上几个自命风流的公子哥,那面摊上的姑娘打趣,换做以往,戚梧桐打个哈欠也不愿搭理此等闲事,但近日来过得有些憋屈,与司马玉楼重逢,却又只得匆匆分离,正是烦心之时,正欲发作之时,却有人先她一手,隔空打穴,叫几人在地上又翻又跳,又哭又笑,出手之人武功高强,武功不在戚梧桐之下,戚梧桐立即警觉朝四下一看,除她与这几位公子外,还有一个人坐在最角落的地方,此人离身极快,桌上只留下半碗吃剩的面,和面钱,戚梧桐心想,若是无事,姑娘我定要会会你,不过今儿,日子不对。
想着,转身便离去,可走着走着,身后就多出一人,此人从过河起便与她同路,倒不像是特意跟着,只是恰好同路,行着,行着,戚梧桐懒懒打着哈欠,却听身后也传来哈欠声,她不禁回头,就见此人年纪略长,睡眼惺忪的望着天,似乎是在埋怨这日头太强,转头见戚梧桐在前头望着自己,朝她微微一笑,比个手势,让她接着往前走。
说来也怪,去往晋阳不多不少,只有这一条大道,此人与戚梧桐也算是殊途同归,然却在临近晋阳不远,这二人又都一道改了方向。这原因是在天黑之前,他二人这寻思要入店,却被路途经过的一支车队占了先,将小店包圆,不让旁人再住,他二人虽是悻悻离去,但却同在三更时分夜探此处。
二人同时出现,惊动了屋内之人,二人只好匆匆离去,待到僻静之处,这男子叹气道,姑娘啊,姑娘,你我素无冤仇,你却来坏我的事,究竟是何道理。
戚梧桐无奈道,分明是你坏了我的事,还好意思说。慢,你难道也是去寻那女子。
此人问到姑娘也是?
戚梧桐应道,是我先的你。
此人笑道,你问我便要答,是何道理。
戚梧桐甩手道,那便算了。
二人这一动身,是撞个正着,这男子叫住戚梧桐,姑娘且慢,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遮瞒,我是在寻人,不过寻得并非是那女子,而是在寻我门,那女子兴许知道那人的下落,我这才想着去向她打听打听。姑娘可不要再来碍事。
戚梧桐一听,心中暗道,真是巧,自己也是寻人,寻她那生死不明的九叔。那入住小店的女子,便是那日在独孤家,一口一个阿澈叫着独孤九的女子。戚梧桐认出这女子,想她既然现身于此,或许,或许,独孤九,是被她救走也说不定。戚梧桐望了望这男子道,我也是想向她打听个人。
此人听罢,噗嗤笑道,姑娘可知道她的来历?
戚梧桐反问道,难道你不知。
二人心照不宣,却因一致的目标有了共识,相互不再碍手碍脚,但自那夜之后,二人一直苦无下手的机会,戚梧桐眼见自己脸上这□□不日也将脱落,便生了与此人联手的念头,此人却只应了一句,姑娘像是同她有仇,不见倒未必是桩坏事。话虽是这么说,但二人仍是同行。
要说这女子的行踪是极其张扬,所到之处,皆如皇亲贵胄出巡一般,要找她丝毫不是难事,只要瞧哪家客店酒楼不让客人进,那便是她的下榻之处。
这夜戚梧桐二人似有神助一般,轻易便钻入这女子房中,就见戚淡定自若的沏好茶,似是恭候已久,但见戚梧桐二人时,先是一愣,道,我知这几日,有人一路相随,却不曾想是你。追风。
追风抱拳道,绣梦,久违。
楮绣梦从站起身,恭顺作揖道,大公子有令,我等不得与相公无理,却也不得与相公多言,还望相公见谅。
追风颔首道,那你家王爷近来可安好。
楮绣梦道,这,请恕绣梦不便相告。
追风道,那就请你给你家王爷带句话,天涯海角,如风在,我便在。
楮绣梦微微点头,目光不住打量一旁易容的戚梧桐,觉她身形眼熟,眼神也看着熟悉,但这样子怎么都不对劲,直到,戚梧桐问了一句,看出我是何人?楮绣梦听着声音才恍然大悟,这姑娘正是戚梧桐。笑道,姑娘变了样子还真有些不好认。
戚梧桐道,九叔?
戚梧桐那双晶亮的双眸中的关切与希冀表露无遗,楮绣梦想,她定是急于从自己口中听到一句肯定的话,证明独孤九尚在人间。楮绣梦微微点头道,他还活着,但我给他喝下了无泪树的汁液,让他将前尘往事统统忘却,父母兄弟,你师父,我,也包括他自己。
戚梧桐登时惊得无法开口,一个“你”字之后,竟不能言语。
而楮绣梦却微微笑道,此行是我替王爷办得最后一件差事,办完了,我便会带着阿澈远离江湖的是是非非,过些平静的日子,又有何不好,姑娘,你若真心希望阿澈好,就别逼他记起,我能以性命担保,我会待他好,从今往后,他便是我的天,我的一切,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们。
与初见时,那目光空无的人偶不同,此时此刻这女子目光中不仅满是美好,同时也兼具着一份决绝,戚梧桐相信与九叔远离江湖,必是楮绣梦期盼已久之事,为此是宁可玉石俱焚,但面对的人是戚梧桐,同样坚决的人,戚梧桐舒气道,何谓好,何为坏,皆不该由你我评断,既然我已知他安然无恙,今日便告辞,但若非他亲口说要同你一起,我绝不许你这般做。当戚梧桐拂袖而去,似无心,似有意,将那烛台的火也给带灭,楮绣梦心中的苗子也随之摇摇晃晃。
她不禁低语,莫非这便是报应。
戚梧桐离开客栈,预备出城,刚走过一条巷,却发现追风就站在不远处,戚梧桐与他本就是萍水相逢,倒当真不觉有何需话别之处,但自追风身旁经过,听追风道,相传凤皇与清河公主,同根而生,同枝而立,凤皇独飞,清河沉沙,你说这可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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