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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小楼西角断虹明,阑干倚处,待得月华生


  

  水烟寒拉住戚梧桐,让她与自己同个步调行动,此人轻功着实了得,带着一人身法却轻盈的难以被常人察觉,然而慕灵衣是何许人也,又岂能没有准备,但戚梧桐想,自己与慕灵衣皆未料到的是,水烟寒带来的帮手,竟会是清河王的部下。

  还不待戚梧桐从混乱的情形中回过神,人已被那姓水的丢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马鞭一甩,马儿就如脱弦之箭般风驰电掣,就如同是在逃命一般,这戚梧桐就不明白了,这水烟寒身为醉梦三公子之一,又有清河王这么个大靠山,他逃什么?

  戚梧桐正寻思回头瞧上一眼,不料水烟寒突然矮身,将戚梧桐夹在自己与马背之间,戚梧桐脑门冷不丁往那马鞍上撞去,整个人登时是七荤八素,但耳边呼啸的箭声却也听得真切,她心道,当真有人追杀。想着,水大公子,你若真有心要护着本姑娘,那就赶快给姑娘找个好地,睡上一觉,我可是连日不得安生,这一身伤也没好利索。可这话她说在心里头,这水公子听不着,想到此处,戚梧桐一愣,觉得不对,这姓水的不会说话,可没人说过他听不见声,当下把心一横,高声道,背后就一人,你去挡挡。

  话虽已出口,却不见成效,反之,这马是越赶越急,像是身后那人是云海城城主或是清河王那般人物一般。

  戚梧桐听着身后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忍不住望望,只见那马儿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的棕红大马步伐轻灵的,啐声道,汗血马。

  这汗血马是万里挑一的良驹,产自西域大宛,中原的马匹与之相比,当真是天渊之别。而这策马之人,戚梧桐也料不到,居然如此之快便又与此人重逢,华惊鸿,华公子。

  戚梧桐十分好奇,华惊鸿这誓死不休的穷追猛打,是对水烟寒,还是冲着自己,就他们之前那一面,言谈之间,华惊鸿与醉梦山庄相交不浅,倒戈相向不免有失情谊,除非这水烟寒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背着江晚晴与清河王勾结。不待戚梧桐回身,更使其诧异的事便又出了一桩,戚梧桐竟然听见这世人皆知的哑巴,水烟寒,叫她抓紧。

  戚梧桐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听哑巴开口,随之水烟寒抓起戚梧桐,纵身一跃,甩开马,施展轻功,翻上十丈高的城墙。

  二人翻出城墙时,依稀能听见墙对头,华惊鸿高声的叫嚷着,快开城门。但水烟寒带着戚梧桐钻入树林,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戚梧桐问水烟寒是要带去何处,然这水公子,又变回原来那副不言不语,一声不吭的模样,这叫戚梧桐以为方才同自己说过话的不是此人,而是哪一只经过的孤魂野鬼。

  戚梧桐没有再尝试与水烟寒交谈,只是默默跟着,不时的抬头望望月亮,然后看着它一点点移动,看着眼前出现一座高耸如天的楼阁,在月光中,它的倒影如同是一柄劈开大地的宝剑,戚梧桐与水烟寒,立在山崖旁,望着这座楼阁,楼阁四周的房屋,行程一个又一个圆环,将它包围。

  水烟寒取下腰间别的木笛,乐曲随风飘起,越传越远,那高耸的楼阁中,似乎是应和着他吹奏的乐曲,一层层的灯火熄灭,从最高一直到最底,骤然间它像是消失在夜色中,而这楼阁四面的灯火确转而亮起,层层叠叠,一直亮到戚梧桐与水烟寒脚下的坡地,下头出现一条纤长的人影,风带起她的衣裳青丝,那人影纤瘦的像是随时会给那风吹走,水烟寒走近那女子,戚梧桐也随之跟了上去。

  当水烟寒接近那女子是,那女子用一种飘忽到不真实的声音道,你来早了,他还未回来,且先去见见楼主。

  而从头至尾,这女子的眼光没有一刻是停留在戚梧桐身上,就像水烟寒是只身前来一般,当戚梧桐步入这隐于山中的城镇,顷刻宛如置身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央,四面八方浓重阴郁的气息似乎会在刹那间将她啃食殆尽。

  然而戚梧桐的目光始终望向那座楼阁,夜幕下,这个巨大的黑影压在戚梧桐头顶,但她心中却没有丝毫惧怕,相反,这黑影好似有着魔力,不断的将她吸引。

  戚梧桐跟着水烟寒与那女子一同进入这楼阁,戚梧桐忍不住抬头,而即便是身在这楼阁之内,也无法看到它的顶端,只有神秘而绮丽的花纹一直蔓延,延伸向上,大堂上整整齐齐的摆放这十张椅,虽然此时并未有人坐在这些椅子上,但戚梧桐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些桌椅的主人,正在这楼中的某个角落盯着他们,她甚至能听见他们浅笑,鼻息,还有舔舐嘴唇的响动,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戚梧桐深深吸气,将四下那凝重的气息引入自己体内,然后慢慢地,她又恢复了一如既往,不可一世的浅笑,这时她想起路无涯说她总该是云淡风轻的。

  那个身材纤瘦的女子,一直在最前,当她停下,朝端坐在最高位的男子道,楼主,人到了。

  戚梧桐的目光望向这位楼主,戚梧桐十分意外,这楼主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高大威严,他中等偏瘦小的身材,皮肤白的如从未见过阳光的鬼魅,但正是这样一个男子,凛然的如同是个君临天下的王者。

  暴君。这便是戚梧桐在见到他第一眼所感觉的,他的双眸中透出一种对杀戮的渴求,他是江湖上最为可怕,最为顶尖的杀手,身为剑宗之一的鬼剑,也曾是这个杀手国度的一员。

  这么一群人在江湖上也未有过什么特别的称号,除了杀手,江湖上也没有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们更为合适,唯一的清楚是,要加入他们只有一种手段,杀气他们其中的一人然后取而代之,他们的意识中从未有过同伴,有的只是更强的人,或许正是如此,才使得他们能存在于每一个朝代,每一段历史,悠远的如同天地。在他们眼中每一个人都是可以算是价钱,只要出的起价钱,他们就可以杀任何一个人,即便是皇帝,每一次杀人,皆有着一个你死我活的结局,为了自己能成为那个活的更长的人,他们都要一击即中。

  这群人之中有一人名叫白琦,戚梧桐听说,他专门为了杀死一个人,而被磨练十年,又或者说,他就是为了亲手将对方杀死而苦练了十年,一场长达十年的追杀,戚梧桐想自己是加入不了这个神秘的杀手组织,仅仅是这份定力与恒心,他们就难以共事,是以戚梧桐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会与他们见面。

  廉刃,这楼主名叫,廉刃。戚梧桐并不知道,她正漫不经心的喊出了廉刃的名字,而也未料到,这廉刃会出声回应自己。戚梧桐垂着明眸,然后抬起,保持她一贯的微笑,问到,杀了你的人,是不是就能成为这楼阁的主人。

  登时楼阁中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到了这少女身上,廉刃盯着戚梧桐的面庞,这眼神,这笑容,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是在哪里见过。廉刃应道,是。

  戚梧桐的眼珠在楼阁中打量了一圈,问,为何他们不连手杀了你,再选出下一任楼主。

  廉刃突然笑了,他并非是在嘲笑戚梧桐,从戚梧桐清澈明亮的双眼中,他看到的是纯粹的好奇,而非挑衅,所以他极富耐心的应道,连自己想要的东西都无法凭自己的能力到手的人,有什么资格坐在这个位子上,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渴望成为最强的那一个,而非成为分享最强之位的人,那样的人即便是坐到这个位子上,不死在这里,也终有一日会死在任务中。我很是期待,你成为强者来挑战这个位子,毕竟你已经有了这样的资质,也快些有这样的价值。

  戚梧桐注意到廉刃的目光扫过她身旁的一堵墙,戚梧桐随之看去,那堵墙并不大,可以说在这座楼阁中,它不过是一角,这一角上贴着一张又一张的悬赏令,而被贴在上面的人都有这相同的特点,他们有着很高的价值,其中也包括了她,戚梧桐。在这些悬赏令中,有那么一张,已被尘土侵蚀的暗淡,那张悬赏令上,有着戚梧桐所熟悉的脸孔,和一个她陌生的名字,左梁中。

  戚梧桐在儿时遇见的那个脸颊上有块皮肤发白,腰上别着一柄没有柄的长剑,与风千帆和水烟寒的师父斗了七日七夜未分胜负,最后自尽的老爷子,原来他叫左梁中。

  戚梧桐指着他的悬赏令,道,他已经死了。

  廉刃道,你杀了他?

  戚梧桐道,不,他是自尽。

  廉刃往左梁中的画像看了一眼,“那他便没有存在的必要。”左梁中的悬赏令有如蝴蝶折翅般落到地上,然后廉刃便再也没有多瞧一眼。

  戚梧桐道,他强吗?

  廉刃道,与一个死人论强弱,有何意义。

  戚梧桐微笑着注视廉刃,她心中明白了一个道理,对于这些而言,价值是给活着的人,一个死人,是连被回忆的价值都没有的。不知为何,她与那个左梁中并不是十分熟识,但心中却升起了一股悲意,这股子的悲意,驱使她做了一件,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的事,两指之间生出了一股剑气,直指向廉刃的眉心,与此同时,漆黑的楼阁中,也涌出好几股气息,跃跃欲试。

  廉刃依旧坐在他的位子上,将头轻轻往左偏,戚梧桐的这一招便落空,戚梧桐的手指从他脸颊滑过的同时,廉刃的右拳已经贴着戚梧桐的衣服,眼见这一拳要打在身上,戚梧桐竟然本能的翻身躲开,脚未落地,又是一个空翻,站在一掌凳上。

  廉刃道,你师父凤天翔,我一直想同他交手,但却奇怪,未有一人来向我买他的命,真是可惜。

  戚梧桐道,这便是你要见我理由?

  廉刃道,不是,要见你的是他。

  戚梧桐就着廉刃的目光,回头看去,大殿门前站着一个男子,一身玄衣,他一步步从暗处走入光亮,戚梧桐沉沉的吸了口气,他们彼此都以为要用上很长的时间才能回想起对方的模样,但当戚梧桐那一声,小楼哥哥。司马玉楼与戚梧桐似乎在那一瞬之间,回到了那个海棠盛开的院子,然而转变的外貌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时过境迁。

  司马玉楼穿过大殿,到廉刃身前,道,任务完成。

  廉刃点头,朝戚梧桐道,下次你会变得更强。

  戚梧桐笑道,还是罢了,我对你这个位子,并没有十分兴趣。

  廉刃道,那你可以像鬼剑一样,他也曾打败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今日在场的这些人当中,除了我,当时都还没能进入这楼阁之内,我便是亲眼看着他从这门口走出,鬼剑舍弃了一切,离开此地,隐姓埋名去了。

  戚梧桐微微笑道,我以为他是在外头遇上了无法战胜的对手,外面总有着比坐在这个楼主位子更强的人,这个位子坐久了,会变成井底之蛙。

  廉刃也微微笑道,所以要常常出去杀杀人,见识见识世面。

  戚梧桐问到,清河王的价是什么。

  廉刃看向司马玉楼,对戚梧桐道,你并非是第一个要我去杀清河王的人,可惜,我是个杀手,我只负责杀人,找人我并不擅长,更何况是一个连长相也无人得知的人,杀人需要一个的目标,而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江湖传言,我劝你,不要将时间浪费在寻找目标上,在执行中变强才最为行之有效。

  在廉刃说话的同时,一只白鸽飞出大殿,落在那个纤瘦女子手中,女子解下信鸽脚上的竹筒,廉刃从中取出五张一根手指宽的字条,看罢,静默了下来,有五个目标。

  一个人影从楼阁一层跃出,落在十张椅子的一张,戚梧桐没看清此人面目,只是一阵虫鸣不绝于耳。

  站立着的纤瘦女子甩动衣袖将一只飞虫从手臂上甩下,口中还念叨,总是带着这种恶心的东西。

  那人影悠悠道,你之所以觉得它们恶心,是因为它们防不胜防,能杀你于无形。

  戚梧桐脸颊之间一凉,像是一条舌头从那舔过,一偏头,一人蹲在椅背上,咧着嘴笑道,小楼,你带来人,味道真鲜。说着银牙一咬,似要将戚梧桐咽下肚子一般。

  然后一条,接一条的人影出现在殿中,一一找到自己的席位,有的坐,有的站,水烟寒也走到其中一个位子坐下,转眼间,殿中已从原先的五人变作十二人。

  戚梧桐并未搭理那个舔她面颊的怪人,而是将全部注意力投向一人,此人眼瞳中看不出丝毫的情感,那是与路无涯看尽生死的冷漠不同,且戚梧桐的这个感觉是完全对的,此人正如她所设想的,是一个全然没有情感,被打磨的精准无比的杀人兵器,那个十年为杀一人的白琦。

  廉刃像是大将点兵般,每抛出一张就会念出一个名字,每念一个名字,便会有一人接住他抛出的字条,薛蠡、雨花娘。一男一女接下字条,其中那叫薛蠡的男子同时接下了两张,他要一次杀两个人,而另外两张字条还攥在廉刃手中,这两张字条有些特别,是用朱砂红字写下的,这血一般的颜色光是看着都叫人沸腾,一个问到,是谁的任务失败?

  并非每一个刺杀对象都值得这座楼阁中的人出手,但若是如这两张以朱砂红字写下的字条传入这楼阁中便是外面的那些人执行着超出他们能力的任务,这也意味着去执行任务的人都没能活着回来。

  当廉刃将这两张朱砂红字的字条抛出,他并未特地指派某个人去执行,而殿中一人似喜欢夺人猎物的鬣狗飞扑出来,两张刺眼的朱砂上戚梧桐清楚的看见,玄武剑派清风道人,凤仪山庄戚梧桐,刺杀他们的地点是清风道长栖身的道观,刺杀的日子,则是戚梧桐被慕灵衣劫走的日子,也就是昨日。

  朱砂红字条未落入那人手中,戚梧桐从司马玉楼手中抽出长剑,劈出一道剑锋,将其中一张字条劈断,而另一张写有凤仪山庄戚梧桐大名的条子却已落入那人手中,他飞快将条子塞入怀中,右手已在飞快地转动短刀,望向戚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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