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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5 章 雪上加霜


傍晚时候程望下工,前脚刚离去,后脚郑婆子登门来借发面的老酵头。

进来就骂道:“败家的儿媳妇连酵头子都看不住,害得我舔着老脸来借。”

她家的两个儿媳妇是这条街上有名的能干人,喜月干笑两声找出酵头掰一块递给她。

郑婆子笑笑接过去,脚下未动,头点着外头问道:“我刚看到程家小子从铺里出去,开多少工钱?”

喜月没有明说:“先做着看,还不知道手艺如何呢。”

郑婆子觉得有理,没继续追问,说道:“他爹是做木匠的,爹死后跟着他爹的徒弟,打小就学,手艺应该不差。”

“原五牵线安置过来的吧?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他们关系?”

欢儿好奇问:“什么关系?”

郑婆子走近两步,望着喜月说:“你前儿晕过去见过他姐,叫程英,与原五不清不楚着呢。”

喜月听人说过原五跟个有夫之妇纠缠颇深,没想到真是程望的姐姐。

前天见过,她看着蛮憨厚老实,不像那种乱来的人。

郑婆子叹一声才又道:“程英也是个可怜的。”

亲娘得病怕花钱不肯治,结果丢了命,那会她也不过才十来岁。

小弟程连三岁,程望仅七岁。

她如母如姐,照顾弟弟们,还得操持家事,跟个小大人似的。

好在他爹是木匠,日日忙不歇尚能填饱肚子。

说起来也是倒霉,好不容易把弟弟们拉扯大了,她能说亲了,爹又病了。

娘是得病不肯治才没的,爹这一病说什么也得治,要不然成没爹没娘的孩子了。

手上钱财用光,还把地卖了,爹的病并没有起色。

眼看着治不好,他爹不肯治了,总不能连累的孩子拖一身债。

要入土的人不放心孩子,就想看着闺女嫁个好人家,能看护着两个弟弟长成人。

程英长的不差,人又能干,但带着两个弟弟,没几户人家愿意娶。

原五那个时候新当上捕头,两人也不知道怎么相识的,看中了程英。

但他家里穷,兄弟好几个,一个寡母还是个性子弱的不当家。

后来孙大安的娘使人上门提亲,孙家父子是做割漆的,日子过的还成。

程英订亲没两天,他爹就咽气了。

孙家是和善人,肯接济程家两兄弟,可是好人没好报。

两人成亲没多久,孙大安出事了,本就艰难的日子雪上加霜。

割漆挣钱,但是个要命的活,生漆不小心碰到皮肤上,就会烂肉。

孙大安打小割漆,年纪轻轻是个行家,平时小心行事,谁知身子一天天虚弱,突然有一天变的疯疯癫癫的。

据大夫说生漆有毒,许是打小常碰的缘故,总之成了废人一个。

捱这几年,听人说已经不成人样了,还不知道能活多久呢?

孙大安的爹,也不知道是受了刺激,还是割漆的缘故,开始时不时犯糊涂。

漆工做不成,家里没进账,坐吃山空,孙家的日子艰难起来。

原五挣的那点银子,几乎全花在程家姐弟身上了。

郑婆子讲完连连叹息:“早知这样,原五当初还不如入赘,程英也不至于这么倒霉。”

“入赘?”

欢儿诧异:“原五他还想过入赘?”

“听人说过一嘴,应该是吧,因为程英这事他跟家里不大走动了。”

“凑巧那时候他娘来闹过一场,应该八九不离十是为这事。”

镇上的事就没有郑婆子不知道的,而且她记的清并还理得顺。

郑婆子说完程英的事仍没要走的意思:“程家小子来你家做工也好,有原五谁还敢来找事?”

“你说这月老是不是胡乱牵线?咋就没把他和程英拴一块?”

姻缘的事喜月不敢乱说,说不清道不明,笑两声当作回应。

“有人说程英命硬克人,在家克爹娘,出嫁克夫家,孙大安就是死的早,程英也不好再嫁人了。”

“原五应该不会嫌弃她,到时候两人不知道能不能走到一块?

外面天已经黑透,要不是她家孙子找来叫吃夜饭,郑婆子且还有闲话呢。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她都能记得,难怪这么记仇。”

欢儿边盛着饭,边笑着打趣她。

不等喜月吭声,话一转叹程英是个命苦的,都这么可怜还被人说命硬克人,也是倒霉至极。

也难怪会和原五不清不楚。

都是为过日子罢了。

喜月心中挺不是滋味的,不知内情的时候把她想成个坏女人。

不想竟是个可怜人。

娘家要接济,夫家又成这个样子,她一个女子但凡有条活路,哪会不顾着名声。

时下人信命,过的好是命,苦也是命,连连受苦说成命硬。

已经这么苦,命再不硬,难不成去死去。

就是死,又会被人骂懦弱看不开。

看得开是错,看不开也是错,没一条路是人人都说对的。

活着太难了。

不过这样一对比,自家的日子就不能称作苦了。

至少家里人平平安安的,无病无灾好过她数倍。

喜月觉得自己算坚强的,跟她一比,就差远了,叹道:“换成是我,估计会不想活了。”

杨应和听到郑婆子那番话,知道她说的是程英,接话道:“人都是被逼的,被逼到那个份上,只能咬牙硬撑着。”

就像爹在世时,他没想过当家,觉得很麻烦当不好家,爹不在了,硬着头皮也得上。

家里人全指着他,想垮都不能垮。

喜月先还因为原五把程望强塞过来,而对他心生不喜,这会子只剩同情。

也难怪会厚着脸皮来做工。

次日里再见到他,暗叹两声成见就此消失。

不知原五做了什么,王三不曾上门讨要药费。

在街上遇到他,喜月还担心会耍无赖,却不想远远他就避开了,根本不往身边凑。

虽一时不敢掉以轻心,但总归少了桩麻烦事。

眼下只剩唐家,既是同行对手,且有得斗呢。

明争是不怕的,害怕他们耍阴招。

如头顶着一颗雷,却不知道这颗雷什么时候炸下,这种滋味很不好受。

万事都得小心着些。

杨应和无所畏惧,放出话去,谁再敢动家人,十倍百倍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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