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坦心事
又过了三日，裴嘉延之前写信拜托的郎中来到了临源县。裴嘉延同郎中一到便直往顾家赶。一到顾家才看到这两日江朝的身体是越发的不好了，顾念朝日日随侍在左右人也消瘦了不少。
顾念朝一看裴嘉延和郎中到来也从床边起身，急步向裴嘉延走来，道：“裴嘉延，你来了。这位是请来的郎中吗？我阿娘这一边就麻烦你了。”
“顾小姐客气了，这是我分内之事。”说完拾起药箱向着床边走去
“阿念，不用担心。何郎中曾在太医院任职前几年才辞官致仕对于这些颇有些新的研究，你先等等看何郎中怎么说吧。”裴嘉延轻轻的拍了一下顾念朝的肩膀，示意她放松一下不用那么紧张。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何郎中从江朝房间中走了出来。顾念朝快步走了上去，问道：“何郎中，我阿娘她的情况怎么样？可有什么办法医治，若是有我定当尽最大的努力去办到。”
何郎中捋了一下胡子，不急不缓的对顾念朝说:“顾小姐不必担心，令堂的情况看着虽然凶险可也不是没有法子医治的。旧时某在太医院任职时，曾见过这样相似的病症概因一种来自汴京城外一个村子里的一种毒草。人误食之，则会在数月之内精力渐失生机消退。但若是辅以正确的治疗法子，在经过半年的精心调理下令堂有很大的概率能恢复以往健康。”
“如此便多谢何郎中了。这些日子我寻过许多郎中都说这病症并未见过怕是药石无医了，如果不是何郎中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阿念，你回去照顾你阿娘吧。我同郎中一块去抓药。”
何郎中也借此一拱手，准备往屋外走去。到了屋外，才顿住脚步对身后紧跟的少年，说:“裴郎君，多年未见了不知近来身体近来可还好前些日子收到你的信，老身就立马从府城动身往这一边赶。”
裴嘉延的身影隐在暗处，叫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他低声对何郎中说:“何叔，麻烦你路途跋涉赶来一趟了。那位夫人是我很在乎的人的母亲在这里就拜托何叔了。”说完裴嘉延给何郎中深深鞠了一躬。
“裴郎君这是折煞老身了。旧时裴大人裴夫人对我有再造之恩若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何琛也不会有今天。如今能帮到恩人之子也算是偿还恩情了，我定会竭尽毕生所学将那位夫人医治好的。您先随我来开药方子去药店抓药，我再和你说明一些注意事项。对了，我正打算在临源县开一家医馆，若是得空裴郎君也可来号一下脉。心疾此事不可大意，需得好好调养才是。”
“是，劳何叔担心。身体之事我会当心的，只是又要叨扰何叔了。”
裴嘉延拿到何郎中写的药方后便去将所需的药材抓好并将所需注意的事项写下，给顾念朝送了过去。
近些日子，在何郎中精心的调理下顾大娘的身体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原先只能恹恹的躺在床上，现在也能在顾念朝的搀扶下下床走几步路了。
顾念朝也跟着心情松快了不少，想着去找裴嘉延想分享这些快乐的时候却总是寻不到人。
裴嘉延最近好像总是很忙，不是在书院忙着功课就是在房中不知道捣鼓些什么。
及笄这天是四月初五，正是园林雨过熟黄梅的晚春初夏时节。久未热闹的临泉巷再次热闹了起来，顾家小院里江朝早早的就起身将一切收拾妥当。
本朝民间女子的及笄礼并不复杂，一般是邀请家中的相熟之人并上及笄女子的闺中密友由家中长辈为其将散发梳起成髻再将发钗簪上，这及笄礼就算是成了。
顾念朝今日梳了个单螺号，身着一件烟粉色的小袄搭配一袭桃红绣花鸟纹样马面裙。春光下暖融融的粉色衣裙更将眼前的少女衬的像是春日初开的桃花，虽仍带着些许青涩但已经能初见日后的风采。
江朝将双手洗净，接过一旁妇人递来的玉簪，，郑重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1)
江朝将玉簪稳稳的插进顾念朝的发髻中，如此便算是礼成了。
“阿念，从今往后你就是大姑娘了。阿娘从不奢求你能大富大贵但求一个平安顺遂。”
裴嘉延定定望着她，半晌才轻轻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翻滚着的暗涌。真好，他的阿念终于还是由她的母亲亲自为她完成了加礼，没有无奈也没有分离死别。
日暮时分，临泉巷顾家小院门口。
一踏出家门，顾念朝远远的就瞧见了在远处等候她的裴嘉延，没有多想顾念朝向裴嘉延跑去。
听见脚步声，裴嘉延抬起头。夕阳的余辉中，少女提起裙摆向他奔来，发髻上簪着的步摇随着步伐一摇一晃昭示着主人的开心与激动。
“裴嘉延，你怎么来这么快呀！你有没有等很久？”
裴嘉延摇了摇头，低声说：“没有来很久。阿念，你步摇乱了先不要动我替你扶正它。”
眼前的少女似乎是在害羞，脸颊蹭的一下红了大片仿佛要与身后的晚霞融为一体。由于害羞而低下的头将脖颈显得更加修长，在乌发的映衬下又增添了一抹白皙脆弱。
裴嘉延一愣神突然想起诗经中描述女子脖颈的一句话，‘领如蝤蛴’（2）大概便是如此吧。
“裴嘉延可以了吗？”
耳边响起顾念朝的声音。思绪骤回不再多想，裴嘉延将步摇重新插入发髻，向后轻退了一步。
感受到裴嘉延向后退了一步，顾念朝悄悄呼了一口气。忍不住偷想，裴嘉延会不会觉得她太急急躁躁不像个大姑娘啊。
“阿念，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完裴嘉延拉着顾念朝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马车缓缓穿过临泉巷、集市街往郊区走去，最后停在了一处小山坡前。裴嘉延先行下车将矮凳放下，伸手扶着顾念朝下了马车。
待顾念朝站稳后，裴嘉延将马就近拴好并将灯笼提在了手上。暖融的灯光浅浅的笼罩着两人。
“裴嘉延，这是哪里啊？”少女好奇的四处张望着。
“阿念，跟着我走你就知道了。”裴嘉延没有再多言，拉着顾念朝的手就往前走。
天色渐晚，眼前的路也渐渐不太明晰起来。借着微弱的烛光，裴嘉延小心的领着顾念朝往深处走。他们两人绕过山坡，穿过树林终于来到了一处平坦开阔的地方。近处，风裹挟来的海浪轻拍着岸边的石崖，而远处太阳的最后一丝余辉从海面上消散。
顾念朝深吸了一口咸鲜的海风后，转头道：“裴嘉延，你怎么发现这一处地方的！好漂亮”
裴嘉延望着眼前激动的少女，抿嘴笑了一下，道：“年少的时候总心情郁闷，闲逛之下就发现了这里。你喜欢这里就好，运气好的话或许还有惊喜。”
明月初升，清冷的月辉照在海面上。
“裴嘉延裴嘉延，你快看会发光的蓝色海浪。这就是你刚刚同我说的幸运吗？那看来我们今晚真的很幸运欸。”
裴嘉延攥紧了手中抓着的木盒，对着远处沐浴在皎洁月光下的顾念朝道：“顾念朝，这是我送给你的及笄礼物。你要打开看一下吗？”
顾念朝闻言接过木盒，打开一看盒内安然的躺着一支白玉祥云簪子。拿到手上仔细一看尾处还刻着一个小小的念字。
“阿念，这是我这一段时间给你磨的簪子。不知你是否还喜欢”裴嘉延努力克制住声音的颤抖，可还是忍在不经意间泄露出了几分。
顾念朝抬起头望着裴嘉延，望见他眼底深处竭力隐藏着的紧张，笑着说道：“我很喜欢的，谢谢。”
“裴嘉延，你知道吗？其实到现在我还觉得像是一场梦一样，阿娘的身体日益好转。而我现在竟然和你定了亲，裴嘉延这真的是我不曾敢想象的。你在我的眼里这般的好这般优秀，是个清风朗月神仙一般的人物。谢谢你的簪子，我真的很喜欢。”
“……阿念，我其实没有你想象的这样好。我并不完美，很多时候我也会觉得自己懦弱、胆怯，会迷茫不知道前方的路在何方。我不敢说接下来与我成亲的这一段日子里我们会一帆风顺，但无论好与坏我都会在。”
“裴嘉延那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请你多多指教啦！你可不许嫌我烦。”
“不会。”看着眼前少女绽出的灿烂笑颜，裴嘉延在心中暗暗发誓：我以性命起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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