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刑期
圣诞节转眼而过,临近年关,报社开始忙碌起来,各部门冲起了年关的kpi,连着几天,宋知早出晚归地跑新闻,半夜写稿子。
这两日雪也没断,马路边铺着一层雪,树枝丫承受不住压力弯着腰。
办公室里同事抱怨加班过多,黑眼圈变深了。
宋知打了个哈欠,把工牌挂在旁边,打开电脑,继续撰写稿子。
同事姜娜扔了块喜糖过来:“请你们吃我少年郎的喜糖。”
宋知笑了下:“什么情况?”
对于少年时的喜欢,姜娜向来不不藏着掖着,办公室里每个人都知晓,他年少喜欢过一个人,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
她用脚划过来椅子,靠在宋知肩上:“他结婚了,我昨天去参加了他的婚礼,说真的,我还是觉得他特帅,特有魅力……”
“除了不喜欢我,我还真的找不到他的缺点。”
讲起喜欢的人,她总是滔滔不绝。
这种暗恋的伤感,宋知不知道怎么安慰,拍了拍她肩膀:“别想他,别见他,慢慢就会忘了。”
忍住不见,时间是真的可以冲淡一切。
姜娜叹口气:“说的好像你也经历过——”
她抓到点漏洞,坐直,一脸八卦的口吻:“那么美好的青春年华,你心里就没藏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有同事笑她:“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都不敢说,胆小鬼。”
宋知以前不爱参与这种话题,这次,鬼使神差地回了:“有。”
藏过,拥有过,后来——
还是没守住。
像所有青春期暗恋的女生一样,因为一个不能言说的人,做过很多自己都不能理解的事,然而还是输了。
姜娜凑过来,明摆着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趋势。
高跟鞋的声音传过来,一群人立马回到各自工位上,陈雯停在宋知旁边:“时间下来了,年后你直接过去入职。”
从西宁回来之后,宋知做了个决定,接受了安禾的工作,就像她给姜娜的建议一样。
西宁那一面,她知道自己没放下,真正的放下,是永远别见那个人。
除夕夜当天,宋知闷在屋内,从前一天清晨一直睡到次日中午,整个人都是混混沉沉的。
屋内昏暗,窗外的雪肆意的要命。
宋知被手机铃声吵醒,是来自一个陌生号码,年关这几天打了无数通过来。
她一如既往,按了挂断。
还没从床上下去,电话铃声又响了,宋知拿起手机想拉黑,犹豫一瞬,还是选择了接通。
“是知知吗?”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有几分沧桑,虽然时隔几年,她还是一下就听出来了:“贺叔叔。”
挂了电话,宋知窝在屋内一直待到下午两点,没吃午饭,没做任何娱乐活动。
仅仅是坐着,盯着远处,目光放空。
四点,宋知刷牙洗漱,换了一套衣服出了门。
从住所开车到西宁明华路52号需要一个半钟左右,到的时候六点半不到,宋知在车里待到七点才下车。
外面脸色漆黑,连枝叶都看不清。
按照贺文祥给的地址,她一路往里面走,看到了二层楼房。
在这个快速发展的城市,随处可见高楼大厦,很少能看见这种两层楼房一个院子,仿佛将几帧记忆拉回从前。
宋知按了门铃,在门口等着,也就几秒钟,里面跑出来一个男人,头发已全部斑白,手上拿着锅铲,腰上还围着围裙。
贺文祥在门口站了一会,东西一撂,慌忙跑过来开门:“知知,回来了。”
“贺叔叔。”
在西宁去墓地那次,她碰见了贺文祥,对方要了联系方式,她没推辞就给了。
时间一长,她倒是忘记了。
进到客厅的时候,宋知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黑白照,鼻尖一酸,又立马移开视线。
厨房里,桌子上摆满了准备好的食材,贺文祥翻炒着锅里的菜:“知知,这几年工作什么都顺利吗?”
宋知把袖子撸起来,站在水池前洗菜:“都挺顺利的。”
“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察觉到他问的时候带着小心谨慎,宋知抬头笑笑,缓解了些氛围:“记者,很轻松,可以经常跑来跑去,看各种各样的风景。”
“这工作好,你小姨知道了肯定也开心得不得了。”
之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几年的疏离也在慢慢削减。
偶尔谈起了她高中时的趣事。
一阵门铃将这种氛围打破,贺文祥停下手里的动作,说了一句:“应该是小祈小延他们来了,我去开门,别忙活了,你也歇一会儿。”
宋知睫毛颤了颤,虽然来之前有心理准备,在听到他的名字时,心口还是没控制住,猛地一抽。
客厅传来三个男人交谈的声音,宋知把手龙头开到最大,试图掩盖住声音。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能清楚看见血管的手伸过来,直直从她面前过去,关掉了水龙头。
客厅里父子俩交谈的声音一瞬间更加清晰明了。
“宋知。”
宋知抬眼看过去,直直撞在程嘉延眼神里,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裹在她周身,令她一瞬间的神智有些恍惚。
他变了又好像没变,眉宇还是很干净,看向她的眼神此时却极其锐利,以身为笼,紧紧锁着她。
宋知没怎么避躲,眼神里流露的全是轻易拉开两人的距离感:“我先出去了。”
宋知擦干手,从他身前绕离。
知道她在躲,程嘉延想去抓她的手,快要碰上去的瞬间,怕惹她烦,又急忙收了回来。
桌子上做了满满一桌子饭,淡淡白烟冒着香味往四周钻。
室外的雪越下越大,将来时留下的脚印遮盖。
电视也开着,是新闻频道,播放的是一档新闻类节目。
【男子见义勇为后不留姓名坚持离开】
贺文祥先是给宋知倒了一杯饮料,又倒了两杯啤酒递给贺祁和程嘉延,话里都是愉悦:“小延,我可看了新闻了,叔叔为你骄傲。”
贺祁说:“他是嫌命长了。”
宋知的座位正对着电视,新闻已经换了一个,她还在盯着看。
电视里播放的那个新闻宋知看过,在网上火了许久,因为丈夫出轨,妻子带着孩子跳楼的事件。
当时在报社也“火”过一段时间。
新闻发布的视频内,程嘉延半个身子掉出了玻璃围栏外面,视频里的情况让人后背一凉。
“碰巧碰见了。”程嘉延看了一眼宋知,“应该的。”
听闻到他这样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
宋知下意识就朝着他看过去了,程嘉延目光正放在她身上,就一直没有离开。
两人目光交汇,一瞬间,宋知的心里如打鼓似的,砰砰砰直跳,连手心也冒出了汗。
他目光直白而大胆,丝毫没有任何避着人的意思,一瞬间她心跳便没了节奏,乱七八糟的,心口的鼓声越发猛烈。
恰好这时,宋知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像似一根救命稻草,她急忙抓住。
电话是周彦打来的,宋知说了一声,到外面才接起电话。
年后要搬到安禾,有点急,她就托周彦帮忙留意了一下住所。
听那边说找到了,没有欢喜,宋知心头充斥着一股空荡荡。
对方不知道问了什么,雪落在身上,她注视着雪花融化消失的过程,回道:“到那边之后,应该不会回来了。”
至少短时间不会。
电话挂断,宋知在外面坐了一会儿,才往回走。
走到院子门口,旁边漆黑里传出一星点儿声音,宋知看过去,还没反应过来,手腕被一只手握住。
一明一暗里,仿若隔了一个世纪一般,两人对视着。
手腕上传来一阵属于男人身上的温度,像似灼了手。
宋知刚要挣脱,那只手用了点力,把她拽到漆黑里。
宋知的背贴在树上,心惊过后微微喘着气。肩膀被压着,人影很模糊,她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害怕渐渐消失。
“程嘉延!松开!”
程嘉延压着她肩膀的手没动,但也没敢太用力,身子压低,额头放在她肩上。
“不回来了。”他声音里全是无力感,黑暗敛去了些颤意,只剩下被风吹乱到无措的呼吸:“宋知,你又要丢下我。”
宋知用手推他肩膀,指尖无意碰到他滚烫的颈侧,顿住了:“这是我的工作。”
她的气息还没缓过来,声音在黑夜里异常清晰,鼻息间充斥的全是属于他的气息。
因为刚刚的拉扯,她头发也乱了,有几缕散在脸颊两侧。
“程嘉延,你先起来。”
树是弯的,宋知背靠上去,只有一个受力点,硌得很疼。她语气太过疏离,好像用什么手段都没办法拉近一样。
碰着她,那股丢失几年的安全感才渐渐回来,程嘉延不想松开,又怕惹到她,
停顿了片刻,他抬头,在黑暗中凝着她一眼,而后身子顺势一动,颓唐地靠在旁边墙上。
“阿知,你对我太残忍,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过去,漫无天日,让我找不到你。”
她亲手给他编织了一场梦,让他相信这世界有光芒,然后又亲手把他丢在茫茫人海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阵风过去,把他被打散的声音吹进了她耳朵里。
一声久违的阿知,让宋知差点丢盔卸甲。
她抬起头,借着薄弱的月色,看清一点点他眼里的神色,渐渐生出一股软意:“没人把你丢在过去,是你不愿意走出来。”
程嘉延看着她,扯了一抹苦涩的笑出来。
“你告诉过我,剥开云雾,一定能看见白日,可是阿知,你不在我身边,我什么都看不见。”
宋知情绪很淡,看过去的眼神带着点沉:“你不该看见,我也是,我们都应该过的不好才对。”
她眼神太过决绝,每一句话每一个个字都像一把利刃,一刀一刀把他最不愿意接受的答案剥开。
再用那把刀,把他们之间的过去,扎的鲜血淋漓。
一股心慌由心头蔓延,程嘉延靠在旁边墙上,点了一根烟。
火光照亮他眼神的方向,是对着宋知的。
然后是沉默,很久的沉默。
雪很大,落在身上融化,冰凉袭入肺里,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宋知抬脚往屋内走。
烟雾在昏暗里缭绕,程嘉延盯着她的背影,眼角微红,声音被风吹得发颤:“宋知,偷抢拐骗也该有个刑期,你打算判我多少年?”
黄色的火点在他脸上照着,将他眼中的昏沉映得更加明显。
宋知脚步停住回头,夜里寂静无声,她的声音异常清晰。
“我说过的,我们永远也不要见面了。”
程嘉延浑身一怔,指尖的烟无声地自燃,灼烧了指腹。
他没察觉一般,盯着她看。
心上像被剜了一刀,手中的烟燃到尽头,程嘉延用手捻灭,滚烫的灼烧感刺的神经跟着发颤。
说完,她走了。
留下一地恶劣的风雪。
程嘉延贴着墙蹲下去,望着走远的身影,喊了声:“阿知。”
烟沁染过的嗓子,如同哑了一般。
大雪肆意,没有星星,没有月亮。
他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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