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众人吃过早饭，继续沿着杨姝指定的路线行走，当天下午，他们走向了第四条路线。
穿过一条林荫小道时，一阵清风扑到杨姝的脸上。她看见九个小精灵——像童话里那种长着漂亮翅膀的小精灵——各自握着一个花篮，往半空挥洒玫瑰花瓣。
“哇，好多花瓣。”王驰易仰头，成百上千的花瓣落到他的脸上，却在触碰到他的瞬间，消散一空。
杨姝的身上也落了花瓣，但这些花瓣没有碰到她，也没有碰到地面。它们一遇到任何障碍物，就立刻消逝。
小精灵一边扑扇着漂亮翅膀在半空飞翔，一边撒了三次花瓣，朝他们行了个屈膝礼，像烟雾一样消失了。
“这是正确的路，还是创世神的陷阱？”王驰易问。
“陷阱吧。”少年说，“花里胡哨的。”
杨姝没有说话，她站在原地，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询问道：“王驰易，你感觉到有危险吗？”
“没有。”王驰易摇头。
“那继续往前走吧。”杨姝说。
没有人反对她。众人往前走了大约五百米，杨姝清楚地察觉到自己仿佛穿过了一扇水波一般的、肉眼看不见的屏障，眨眼间，他们又回到了刚才的林荫小道上。
这次没有清风拂面，也没有撒玫瑰花瓣的精灵。
“怎么回事啊……”王驰易说，“好奇怪，我没有觉得这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危险啊。”
“这可能是一个考验。”裴致嗓音清淡。
“裴致，你在乱猜吧？”少年说，“王驰易感受不到危险是很正常的，我和创世神交手过，他确实有隐藏陷阱、让‘危机感知’异能部分失效的能力。”
杨姝看了少年一眼，“你之前去婚礼现场的时候，对这条路有印象吗？”
少年对上杨姝的目光，略带激动的神色缓和下来。他眨了一下眼睛，耳根有点红。
“对不起。”半晌后，他说，“我这个世界之灵，只有一个缺点……我不太认得路。”
杨姝：“没事。可能确实是一个考验。退一步说，就算是陷阱——如果创世神在这里设下陷阱，那么这条路一定很重要。”
“也可能是障眼法，声东击西什么的。”少年嘟囔了两句，又说，“算了，姝姝，你要做什么都可以，如果这里是陷阱，我会保护你的，就算付出生命也在所不辞。”
杨姝眨了一下眼睛，还没说什么，裴致轻声唤她。
“杨姝。”
“嗯？”她望过去。
“这里不会有危险的。”
杨姝笑了一下，没有回应这两个人的话。她一直开启着自己的空间感知，现在，她把感知往回收，一寸一寸地查看这个地方，有没有“考验”的线索。
裴致也挪开视线，开始做同样的事。有时候，他们的感知会重叠在一起。按理来说，高强度的感知会碾压低强度的感知，但他们的空间感知如此的势均力敌，于是就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感受，像是星辰相交，像是指尖相触，一触即分。
两分钟后，她说：“什么都没找到。”
“我也是。”裴致说。
杨姝思索片刻，“题目是什么呢？”
伴随着这句话说出口，在林荫小道的尽头，重新出现了一只小精灵。
王驰易：这也行？？？
小精灵发出了细弱而温和的声音：“请复原刚才9999片玫瑰花瓣消失的位置。”
王驰易：“？”
少年：“……”
杨姝注视着精灵，看见它再次行了一个屈膝礼，随后，它像烟雾一样消失了。
“可以再扔一遍吗？”王驰易问。
他的声音往周围扩散，却没有得到精灵的回音。
“我觉得它在为难我们。”须臾后，王驰易说。
“九个精灵的位置……”杨姝沉吟。
“我还记得。”裴致说。
杨姝停住了要复原精灵位置的动作，对裴致说：“那你来吧。”
裴致用白雾变幻出九个小精灵，把它们分别放置在林荫小道的半空。
这九个小精灵一动不动，手上拿着花篮，做出挥散花瓣的动作。
王驰易明白了他们的思路。“还有风。”他说，“当时有一阵风飘过来。”
当时一阵清风拂过，杨姝的发梢被清风扬起。他看见杨姝的一缕黑色卷发被吹到裴致面前，裴致当时似乎闭了一下眼睛。
然后，当时的他，就被从天而降的花瓣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用花瓣的位置，可以推测出风的方向和大小。”杨姝说。
她回到自己当时所站的位置上，复原出了落到她身上的几十片花瓣，“这些花瓣应该是从离我最近的这只小精灵花篮里抛出来的。”
杨姝和裴致开始计算风向和风力大小，两人不时在半空中放置白雾所化的玫瑰花瓣——这是他们记忆中花瓣消失的位置。
少年也随手变出几片花瓣，放到一个位置上。
裴致察觉到他的动作，看了一眼，淡声说：“你放错了。”
少年皱眉，“你在针对我？我当时确实看见有几片花瓣在这里啊。”
杨姝循声望去，她停了一下，心中默默计算片刻，对少年说：“确实是放错了。世界之灵，谢谢你的好意，不然你先休息一会儿？”
少年沮丧起来，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他对杨姝说：“那好吧，姝姝，我在旁边歇会儿，你加油！”他比了一个爱心的动作。
杨姝微笑点头，若有所思地目送他走至一旁休息。
不久之后，杨姝和裴致计算出了风的大小和方向。
裴致说：“小精灵撒了三次花瓣，每次都是九只小精灵同时挥洒。”
杨姝点头，“风的方向没变，力在衰减。第二次撒花瓣时，风力衰减至原来的二分之一；第三次撒出的花瓣没有受到风的影响。”
裴致：“不能确定9999片玫瑰花瓣，是不是均匀分布在九个精灵的花篮里。”
杨姝看了一眼裴致变幻出的精灵和花篮，“花篮就这么点大，能存放的花瓣数量，有上限和下限吧？而且我记得当时它们每个篮子都铺满了，误差应该不会太大。实在不行……就用穷举法微调。你应该可以控制这九个白雾变出的小精灵，让它们抛洒花瓣吧？”
“可以。”裴致点头。
“那就行了。大不了让它们多抛几次。”杨姝转头看向王驰易，“你感受一下，如果我们把花瓣摆错了位置，答错了题，会不会有危险？”
王驰易用“危机感知”异能感受了一下，略带几分踌躇地说：“应该不会吧……我没感觉到。”
少年再次提醒：“创世神有屏蔽‘危机感知’的能力。”
“总要试试。”杨姝说。
少年没有再反对。杨姝在之前四人停留的地方做好标识，裴致按照计算出的风向和风力，用异能鼓起清风，同时控制着九个白雾所化的小精灵挥洒花瓣。
玫瑰花瓣被微风吹拂，纷纷扬扬而落，遇到障碍物，则消散一空，然而四周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声音。
“应该是数量不对。”杨姝说，“条件不足，只能用穷举法了。”
裴致抬了一下指尖，九个小精灵变化了花篮里的花瓣数量，重新挥洒花瓣。
仍然没有反应。
裴致进行了第三次、第四次的尝试……
杨姝一边看裴致尝试，一边随手创造出一张椅子。
这张椅子是半透明的，简约干净，她坐上去，在一旁等待。
“唉，”她说，“这题目也不算太难，就是挺费时间的。”
王驰易听到杨姝的话，猜测着说：“创世神在拖延时间？”
“也不是没可能。”杨姝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可能的排列组合方式，说，“不过已经确定了风的衰减和小精灵的位置，就算用穷举法，到今天晚上也应该全部算完了，创世神拖不了多久。”
王驰易挠了挠头，正要说什么，心中忽然泛起不安。
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杨姝猝然睁大眼睛。
她抬起手，似乎想召唤什么异能。
与此同时，一个残影从王驰易面前闪过，残影带来的微风拂动王驰易的面颊，他眨了一下眼睛，看清那残影正是裴致。
瞬息之间，裴致已经停在杨姝面前。
一支玫瑰花瓣化作的利箭凌空而来，笔直射向杨姝，却因为被裴致所挡，最终射入他的右臂。
“噗”的一声。
是利箭扎入皮肉的声音。
杨姝刚刚抬起手，她愣了一下，手上动作没停，一边仰头看裴致，一边随手召出几面空间之墙。
另一支玫瑰花瓣所化的利箭，循着裴致的轨迹飞来，带着万钧之力，飞速刺向他的胸膛。
却因为被杨姝的空间之墙阻碍，去势层层递减，最终重新化为玫瑰花瓣，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杨姝的心情有些复杂，她问：“这是第几次尝试？”
“第三十次。”裴致说。
他今天穿着一件米白色薄毛衣，右臂被玫瑰花瓣所化的利箭刺伤，殷红鲜血顺着伤口流下来，染红了他的衣袖。
“什么第三十次？”王驰易走过来，忧心忡忡地看着裴致的手臂，询问道，“怎么回事啊。”
“解题错误的惩罚。”裴致说，“我尝试了三十次。”
“三十次没答成，玫瑰花瓣就会变出利箭？”王驰易皱了下眉，“为什么只刺你和杨姝啊？”
“因为是我和他一起解的题吧。”杨姝说。她拿出往生之水，递给裴致。
裴致接过。
王驰易有点明白过来，“所以，第一支箭是射向你的，被裴哥给挡住了；第二支箭，是射向裴哥的，被你的空间之墙所阻隔。是这样吗——”
话音落下，他后知后觉感觉到自己的问话有点暧昧。
但在场众人的神色都没有变化，杨姝淡淡地点了一下头。
王驰易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犹豫片刻，最终只是说：“裴哥，你小心点啊，一下流了这么多血。”
裴致“嗯”了一声。他把往生之水撒在右臂上，利箭化为玫瑰花瓣，落到地上，伤口愈合如初。
“我再去尝试一下，接下来小心点。”裴致说。
众人应好。
裴致垂下眼睫，把往生之水还给杨姝。
杨姝接过，她的视线落在两人相交的手指上。
空气似乎凝滞，杨姝极轻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裴致，谢谢，但你不必如此。”
不必如此……代她受伤。
秋日下午的天空，沉甸甸地往下压，轻风拂过，把杨姝的发丝拂起，落在裴致的指尖上。
杨姝的声音落在秋风里，比秋风还要轻。
但裴致还是听见了。
只有他一个人听见。
他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倏然之间，指尖几乎失去力量。
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下一瞬，他把往生之水递给她，嗓音平缓地说：“没关系的，只是顺手而已。”
他想，他本来就遭受万箭穿心之苦。
多一箭，或者少一箭，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关系。
杨姝没有再说什么，她安静地把往生之水收起来。
接下来，裴致继续使用穷举法，试图复原花瓣的位置。
杨姝更谨慎了一些，守在王驰易和少年的周围，确保所有人不会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所伤。
“射出的利箭越来越多了。”王驰易看着杨姝又解决了几百支射向她和裴致的利箭。
“嗯。每失败三十次，就会射出一波利箭。每波的利箭数量，是2的n次幂。”杨姝说，“这次是256支，下次是512支。”
“2的n次幂？”王驰易睁大眼睛，“你没算错？”
“没有。”
王驰易根本没发现连利箭的数量都有所玄机，此时听见杨姝肯定的回答，他默默计算了一下，忍不住说：“你们的穷举法，要穷举到什么时候？这……不用几次，利箭的数量就上万了吧？你应付得过来吗？”
“可以的，你不用担心。”杨姝说，“今天晚上之前，应该就可以解决。什么时候结束，要看我们的运气。”
“姝姝，如果不行，你就跟我说，我会帮你。”少年说，“我之前就说过了，创世神可以隐藏陷阱，让‘危机感知’部分失效。”
他这是实话。在利箭射出之前，不管是王驰易，还是杨姝，都没有丝毫感应。
只有裴致的反应快一些，不过这也不是出于对危机的感知，而是他提前感受到，他的花瓣失控了。
——所有化作利箭的玫瑰花瓣，都出自被他变幻出的小精灵的花篮。
显而易见，这是解题错误之后，来自更高级别存在的惩罚。
杨姝点了下头，视线落在不远处裴致的右臂上。
他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但米白色的毛衣上，仍然留下了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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