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叶迢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答案。
“没事。”赵彦生沉默了一下，“别在杨鸣面前提这事。”
“放心。”叶迢说，“保证缄口如瓶。”
赵彦生从碗橱里拿出两个盘子和碟子，等锅里的水沸腾后又往锅里加了一次水。
虽然叶迢并没有想去探究杨鸣父亲的死因，但她想到杨鸣，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嘴，“那杨鸣的父亲是怎么去世的？”
赵彦生说：“他在林子深处巡视的时候下了场暴雨，下山的时候杂草挡住了一条坡。等我们赶过去时，人已经不行了。”
叶迢之前并没觉得护林员这个职业是一件多么有危险的事儿，直到听到赵彦生说这些，她才后知后觉，赵彦生的这份工作的危险性比她想象中要大的多。
“那你们这份工作”她欲言又止。
“那件事后，好几个从镇上下来历练的年轻人都辞职了。”赵彦生的语气虽然很轻松，但叶迢还是听出了几分沉重。
“那你呢？”叶迢反问他，“你为什么不辞职？”
赵彦生苦笑了声，“大家都辞职谁来干这活？”
叶迢没说话了，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夸他伟大还是什么，只看着他身上那件脱了线的老头衫出了神。
“你要放什么料在碟子里？”赵彦生正在往外捞干饺，招呼着叶迢过来往碟里放料。
叶迢走过去，拿了瓶醋往碟子里倒去。
“只要醋？”
“嗯。”
“不要老干妈吗？”
叶迢看了赵彦生一眼，“这儿有？”
赵彦生伸手从高处拿下来一瓶还没开封的老干妈，递给叶迢。
叶迢在刚去美国时，最馋的就是老干妈。大家伙的都想尽办法从国内多带几瓶这个万能酱料过去，不想做饭的时候就可以直接用老干妈拌饭吃了。
在云县这个破地方一下看到这东西，让叶迢一下想到了当年留学时的心情。
叶迢舀了两勺加进醋里。
赵彦生也舀了一勺。
两人端着碟子和盘子去了餐桌那儿。
赵彦生晚上没吃，这会儿吃的要比叶迢多，但他吃饭的速度依旧比叶迢快。
在叶迢慢吞吞的吃最后一个饺子时，他早就已经吃完了，正靠在椅背上看叶迢吃饭。
叶迢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与他对视上。
两人谁都没开口，但却无声似有声。
赵彦生还是没让叶迢刷碗，拿着空盘子转身进了厨房。等叶迢吃完最后一个饺子后，她把自己的碟子送进了厨房。
厨房里很安静，除了哗啦啦的水流声外。叶迢走过去，把碟子放在了洗碗池边，然后张开了双手从赵彦生的身后搂住了他。
赵彦生洗碗的手一怔，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的声音很轻，“怎么了？”
叶迢把脑袋靠在赵彦生的背上，感受着他背部传来的温热。
面前的这个男人，让她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这种烟火气俘虏了她，叶迢开始逐渐习惯起和他一起吃饭的日子，特别是今晚坐在餐桌前，抬起头看见的却是姚旭昇时，想见赵彦生的那种冲动愈发强烈。
她想如果能看见他就好了。
她静静的，不发一言。
叶迢又抱了会儿，就松了手。她出来太久了，得回去了。
于是她说：“明天上班注意安全。”
赵彦生点了点头，说：“好。”
他跟在叶迢后面，走到了门口。
赵彦生问她：“明晚我可能会晚回，就不上去了，你们先吃。”
叶迢“嗯”了声，半只脚踏了出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赵彦生涌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矛盾感。他站在门口，一时没动。
过了会儿，他刚想去阳台抽根烟，门却被敲响了。
赵彦生开的很快，几乎是敲门声响起的那一刻，他就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刚刚离开的叶迢。
她的长发有几缕被风吹的扬了起来，她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他。
“赵彦生我”
话还没说完，赵彦生伸出手，一把揽过叶迢细长的脖颈，吻了下去。
是一个近乎让叶迢喘不上气的深吻，直到吻到空气被消耗殆尽的前一秒，赵彦生才松开她。
叶迢缓了会儿，才缓缓开口说：“赵彦生他不知道要呆多久，所以这段时间”
“我们都在你家吧。”
赵彦生知道叶迢口中的这个他指的是谁，他点了点头。
“那，晚安。”
赵彦生伸出手捧住叶迢的脸，伸出大拇指擦掉了她嘴唇上的，属于他的那一部分。大拇指划过叶迢唇瓣的时候，叶迢有些发愣，但很快取代的是一种从脊骨传来的酥麻感。
赵彦生笑了下，“晚安。”
/
夜里果然下了很大的雨。
雨打在窗户上的声音惊醒了睡的不怎么熟的叶迢，却没吵醒睡在客厅的姚旭昇。叶迢下了床，轻手轻脚的走到客厅，把风扇给姚旭昇关上了。
窗外雷雨交加，闪电肆无忌惮的在天空中闪耀着。
叶迢穿过客厅，看了眼阳台，阳台的窗户幸好都关紧了。她又看了眼睡在地上的姚旭昇，他对她刚刚出过门这事丝毫没察觉。
叶迢回了房，但却睡不着了。
肚子有些撑，又或许是脑袋里的事太多，总之，叶迢就坐在床上静静的看着窗外的闪电，听着轰鸣的雷声。
她突然想起，她忘记问赵彦生了。
明天大雨，他怎么去上班？还骑摩托车去吗？
想到这，她又笑了笑。
她竟然在操心他的事。
叶迢又发了会儿呆，感觉没再睡多久，天就蒙蒙亮了。
今天云县的整个天空上方都笼罩着大片大片的乌云，天暗的很。
叶迢起来的时候，姚旭昇也起来了。
他正站在阳台，看着窗外的天发愁。
叶迢走过去，“怎么了？”
“怎么我一来这儿就下大雨了，这我们能上哪儿玩？”姚旭昇满脸都写着不开心。
叶迢笑了下，“你以为这还在纽约，那么多好玩的？”
姚旭昇虽然已经大学毕业了，但毕竟从小到大被保护的太好，没有接触过险恶的社会，身上的孩子气还很重。叶迢是有些羡慕他的这种很安于现状的心态的。
叶迢去厨房简单的做了个早午餐。
姚旭昇坐在餐桌前，用手机搜着“云县好玩的地方”，可想而知结果很少，只有一个近几年才建起来的景区，里面也全都是山山水水。
男孩子很少对这感兴趣的，姚旭昇翻来翻去，都没找到什么满意的地方。
“这儿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什么都没有。”姚旭昇不能理解，为什么还会有这么落后的地方，“连个赛车跑道都没有。”
叶迢没回头，“早就和你说了，你非要来。”
“你要不早点和我一起回去吧。”姚旭昇到底还是孩子思维，不懂大人们的世界。
叶迢在切生菜，切菜的手顿了顿，“你到底呆几天就回去吧，你再不回去你姐要杀过来找你了。”
姚旭昇不屑的“切”了一声，“我姐才不会来。”
他又说：“叶迢，不过叶叔叔为什么会让你来这里的？其他哪个城市不比这里好？”
叶迢说：“是我自己选的地方。”
“啊？”
“我从交响乐团辞职后，叶昇平和我吵架，当时是怎么说起这地方来着”叶迢想了想，“哦，是我在桌上看到了张云县景区的建设报告，我就指了这个地方。”
姚旭昇笑她：“你可真会挑。”
窗外一声巨雷响起。
叶迢回头看了眼窗外，刚停没多久的雨又下了起来，她说：“是啊，我可真会挑。”
姚旭昇没听出来她话里的别有所指。
叶迢做好早午餐后，从卧室里拿过手机，给赵彦生发了条消息过去，虽然并不知道他上班时间能不能看到。
【云县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那头没动静，叶迢也没等，把手机放在茶几上就去餐桌那儿吃饭了。
姚旭昇是个停不住嘴的人，就连吃饭也得说上几句话。
“听我姐说，你不打算继续拉琴啦？”
叶迢嗯了声。
“可是你不觉得遗憾吗？文森还在波士顿等你回去。”姚旭昇在临回国前还见过文森一面，文森托他给叶迢带了一沓琴谱，让她考虑好了就带着这些琴谱来找他。
在国外的时候，姚旭昇虽然没有次次世界独奏会巡演陪着叶迢，但是十次也有八次了。
他见过叶迢最辉煌最巅峰的时刻，那是万人起立鼓掌，为她，为她手里的大提琴喝彩的时刻。
姚旭昇不明白，为什么叶迢说放弃就放弃了。
去年跨年时在国外的最后一场独奏会结束后，叶迢下了台，就平静的同他和文森说了要回国的事情。
然后她就真的回国了，没给自己再留一点考虑的时间。
等他毕业回国后，就听到了叶迢从宁市交响乐团辞职的消息。
后来，叶迢就孤身来了云县。
在姚旭昇的印象里，叶迢从来就是一个自我的人，她做的任何事任何选择从来不会考虑别人。所以他听到关于叶迢做的任何选择都不奇怪，除了来云县这事。
叶迢说：“有什么可遗憾的？”
姚旭昇说：“我见证了你那么多场独奏会和光荣时刻，给你送了那么多次鲜花，我不希望你放弃。”
叶迢不想继续和他讨论这个问题，岔开了话题，“先吃饭吧，等天气好了带你出去转转。”
姚旭昇不傻，看得出来叶迢的情绪，没再多说，只说了句好。
他的本意并不是让她不开心，只是他偶尔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让叶迢真的开心些。
吃过饭后，叶迢拿了手机进了卧室。
赵彦生半个小时前回了她的短信。
【有。】
【你想去？】
叶迢靠在床边，又发了一条过去。
她以为赵彦生起码得晚上才能回她。
【想天气好点了，带姚旭昇去转转。】
那头又没了信儿。
叶迢等了会儿，估计他在忙，她也没一直等他的消息，把手机放到一旁忙自己的事去了。
窗外依旧是连绵不断的倾盆大雨，天像破了道口子似的，一直下着雨。
姚旭昇窝在沙发上打游戏，没去打扰叶迢。
叶迢趴在床上填乐谱，填了没一会儿就伴着窗外的雨声睡着了。
她睡的不实，有一点动静就醒了。
姚旭昇开门的声音惊醒了她，叶迢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转头看向门口。
姚旭昇也被叶迢吓了一跳。
“怎么了？”她还没睡醒，满眼都是困意。
姚旭昇说：“外面雨停了，我们出门走走吧。”
叶迢刚想下意识的说好，就想起了昨晚赵彦生同她说的那句“明天下大雨，别出门了。”
她望了望窗外的天，依旧阴沉沉的。
“要不明天再出门吧，估计待会还有大雨。”她还是选择了听赵彦生的话，不为别的，就为他在云县这儿待了这么些年，他对云县的天气也了如指掌。
叶迢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姚旭昇明显的有些失落，叶迢又说：“老老实实在家呆一天吧。”
“好吧。”
姚旭昇回客厅继续打游戏去了，叶迢也被他这一吓给吓的睡不着了，她摸过枕头边的手机，看了眼。
赵彦生回复了她的消息。
【等我休息的那天带你们去。】
叶迢笑了下。
回了他一个字。
【好。】
果不其然，天气正如叶迢所预料的那样，没过一会儿，刚停了没多久的雨又下了下来，甚至要比刚刚更大些。
叶迢没再窝在卧室里，拿了五线谱纸去了客厅。
姚旭昇刚结束一局游戏，这是他连输的第五局了。
他觉得是云县这个地方克他，昨天刚打上去的段位今天就又掉了下来。
叶迢坐到了他的旁边。
“对了，姚旭昇，和你说件事。”她的声音淡淡的，配上窗外的雨声，应景的很。
姚旭昇收了手机看着她，等着她口中的下文。
“文森带给你的那沓琴谱，你还回美国的话，记得带给他。”
“你真的不要了？”姚旭昇嗓音拔高了几个调。
叶迢没说话。
“叶叔叔会同意么？”
叶迢看了姚旭昇一眼，眼神有些冷然，“姚旭昇，我想你应该好好思考一个问题了。”
“什么问题？”
“你喜欢的到底是叶迢，还是在舞台上那个拉大提琴，光彩夺目的叶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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