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冲突
沈长苏漫无目的地在一片黄沙中拖沓着身体。
烈阳扭曲了空气,热浪阵阵拍打在他脸上,双眼也被炙烤得沉重又火辣,他眼中的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红色,岩浆滚烫。
不能停,不能停……
他两片唇瓣翕动着,字音模糊。
然而模糊的不只是文字,沈长苏只知道不能停,却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停。
“废物,今天就这些?哪够咱爷俩吃饭的?”突然一击猛踢和粗犷的声音同时落到他身上,“才讨着这么点儿,白长一张吃香的乖脸蛋子。”
少年早已筋疲力尽,哪经得起这么一下,当时头就往一旁栽下去。
他迷糊地睁眼,看见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老人在自己眼前骂骂咧咧。
老人走上前来不耐烦地拍了拍他的脸。
“喂?发什么愣啊?”见沈长苏仍不回神,老人嗤笑一声,“后悔了不是?后边那户人家阔绰着呢,你要不是倔着不肯从那少爷两条腿下边钻一钻,咱俩也不至于饿肚子,喏,你的。”
沈长苏感到一块半硬不硬的东西砸到他胸口,他低头一看,是约莫有半个手掌大的馒头。
可能是老人的手不太干净,馒头上有几块黑渍。
“老板,来碗面。”他粗粝得像挟着砂砾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这是?
沈长苏双手撑地,慢吞吞地爬起身。
他理所当然地捡起地上沾了沙的馒头拍了拍,想要张嘴去咬,却牵扯到干裂的嘴唇,鲜血直流。
忽然一阵狂风刮来,风沙搅得沈长苏下意识闭上眼,又伸出双手遮挡眼睛。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沈长苏回头看去,一群穿着白衣的少年围在他身后,个个逸态横生。
为首的那位笑呵呵地抓着他的左肩,道:“沈师弟,这个月的费用你还没交呢。”
沈长苏一愣,馒头落地,连忙摆手道:“这个月的不是早就交了吗?齐师兄你是不是记错……”
被称作“齐师兄”的少年仍是笑着打断,“我最近刚突破,爽心豁目得很,哪里会记错,反倒是师弟你,这半年毫无动静,是不是连上交的日子都记错啦?”
沈长苏脸色苍白,黯然低头。
入门时日分明不短,他却屡屡被抢了功法和补助灵丹,自然比他人修炼的速度都慢,日积月累之下,距离居然越拉越大。
齐师兄伸了个懒腰,走到另一边,纵声道:“这样吧,同门师兄弟一场,我也不为难你,你赶紧把灵丹交了,我便是把一些修炼心得告知与你又何妨?”
他上次,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沈长苏不出声了,既没拒绝也没答应。
“烦得紧,沈师弟还真是小家子气,”齐师兄显然没那个好耐心等沈长苏做决断,挥了挥手,“师弟看不起师兄这点感悟也是正常的,既然如此,我们切磋切磋。”
他身后的少年立刻领会,摩挲着拳头步步逼近。
这几人没什么阻碍地掀倒了沈长苏,随后紧接的就是一阵拳脚相加,沈长苏被围在中间,眼神麻木,咬牙隐忍,嘴里吃进不少和着唇血的沙子。
“还真是个蠢材,入门这么久还是吊车尾,到了百炼大典也不知会有哪个倒霉仙师收你当徒弟。”其中一位嗤之以鼻。
“哪能这么说啊,沈师弟可是借着村里头被全灭的东风才进来的,蠢就蠢点呗。”另一人笑答。
沈长苏眼中蒙上阴翳。
齐师兄从旁观战,抬头看了看天,摆手道:“罢了罢了,咱也不浪费时间了,马上到修炼时间了,走吧。”
这几个爪牙得了命令,这才作罢,走前还不忘挤眉弄眼地朝沈长苏啧啧几声。
他躺在地上,连血也顾不着擦,闭起疲惫的双眼,水分在炙灼中更快地流失。
好累……我走不动了。
恍恍惚惚之间,他抬手挡在脸前,手下投出一片阴影在他脸上。
就这样吧。
他自暴自弃地想着,目光却突然落到自己的衣袖上,爬起身才发现身上的衣服不是自己原本该穿的。
因为白色太容易脏,他从来是不敢穿的。
而且身上这件白衣不是粗麻制品,做工精细,左肩上还绣了一朵徐徐绽放的青莲,即使在沙子里滚了好几回已经很脏了,仍然不显普通。
他细细思索,有些恍惚。
莲花……
云莲峰,是啊,云莲峰,我现在是清涟尊门下唯一的亲传弟子,是百炼大典魁首,有人保护我,为我受伤,也有人为我欢呼,我怎么能停呢?
沈长苏一身狼狈,却突然大笑。
远处低头吃面的老头吸溜一口,抬头看过来,嚷道:“吵什么?那馒头还堵不住你的嘴?”
“哗啦——”
如果说这个世界是一面镜像,那此时这面镜子碎裂成无数片,不断崩坏坠落。
一切都不复存在,沈长苏甚至能从碎片粼粼的反光中窥见齐师兄刚刚的面容,他如今不动声色,轻轻弹开了碎片。
在黑暗中,一道巨大的光柱在不远处大放光芒,而在温和的光幕里,沈长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心下一喜,迈步朝光柱跑去。
沈长苏跑至人跟前,恭恭敬敬行礼,道:“师尊。”
清涟尊身袭白衣,负手转身,腰间吟霜剑随着他的动作闪着细碎的清光,淡淡的琥珀色眼睛看似疏离,却清澈得能一眼看到眼底的温柔。
他面露微笑,随后抬起手拍了拍面前少年的头,点头道:“做的不错。”
“秦月清和柳斌都出来这么久了,我们总不能为沈长苏就这么耗着吧?”一位禄光门长老皱眉开口。
“毕竟是最高级的精神试炼,这小子倒是自信,就怕意志不够坚定,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老门主哼了一声。
王无孑沉吟半晌,对苏旭道:“再等半柱香,若还不出来也就只能强行让他退出了,精神试炼会激发人最深处的恐惧,在精神试炼中久待不利于他的修行,况且还有后面的比试要继续。”
苏旭也不好胡搅蛮缠,答道:“在理。”
秦月清与柳斌并肩而立站在一边,少年儒雅谦恭,少女清丽出尘,苏旭居然产生了一种觉得他们很般配的错觉。
他忍不住啐了自己一口。
女主和炮灰般配了,那男主呢?难不成跟反派般配?呵呵,苏旭你可真是什么都磕得起来啊,官方cp也敢拆。
男主大大啊,你再不出来可就真是丢了老婆又折兵了啊,不管你准备用那个灯干什么,你总得拿到吧。
法器这玩意,有总比没有好。
空间裂缝一闪白光,赫然是沈长苏走了出来,苏旭那叫一个喜极而泣,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身。
等得花儿都谢了,终于把您给盼来了。
沈长苏笑容满面,双手奉上一只银色的灯盏,兴奋道:“师尊,我拿到了。”
众人见状,面色古怪,各怀鬼胎。
沈长苏再天赋超绝,终究修行才刚起步,而苏旭早已步入通天境界多年,离真仙不过一线之差,若说这灯是苏旭命沈长苏去取的,一切似乎说的通了。
这么说,苏旭竟是打算冲击真仙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不仅仙门格局将更朝玄天宗倾倒,连仙魔两界的局势都会改变,其中利弊不足为外人道也。
叶潇一挑眉头,问:“这灯?”
玄天宗自设立武窟以来,就严禁长辈指使弟子从武窟内为己取宝的行为,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无一不免去任职,严惩不贷。
苏旭立刻道:“这灯并非是我让他取的。”
“呵呵,清涟尊说什么自然便是什么。”老门主又在阴阳怪气,听得人忍不住拳头发痒。
沈长苏冷静下来,深知自己失言,收起长明灯,道:“此灯是我自己喜欢得紧才去取的,与旁人无关。”
老门主冷笑一声,道:“区区一个小弟子,竟能随意插长辈的话?我们长辈间商讨,岂容你出声?”
沈长苏脸色一寒。
王无孑抬手,不怒自威,道:“不必再议,我相信二师弟不屑于如此行事。”
连掌门都发话了,其他宗门的人自然也不好穷追不舍,况且“王铁尺”在仙门中最是公平正直,还是有些说服力的。
即便真的是苏旭让沈长苏取的灯,此事也只有与玄天宗针锋相对的禄光仙门会抓住这一点找不快,其余宗门又有几个是愿意因此得罪清涟尊的呢?
老门主轻笑道:“好一个铁尺,果然公正啊。”
谁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之意?只是懂装不懂罢了。
特么的,这个老家伙也太烦人了吧,杠精本精了,阴阳怪气的技术炉火纯青啊!
苏旭自认还是很尊老爱幼的,也忍不下去了,道:“老门主既然口口声声要公平公正,敢问本尊门下杂役弟子张云起何在?”
他用了“本尊”来自称,显然是在施压。
老门主眯了眯眼,一挥手,台下几名禄光门弟子便领着一名少年走了上来,定睛一看,正是张云起。
“不过是一杂役弟子罢了,他对门主出言不逊,我们自然小施惩戒。”其中领头的一名弟子说道。
老门主同样不以为意,道:“本想百炼大典结束后再放还,既然清涟尊急着要人,我把人还你就是。清涟尊该不会为此事向禄光门发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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