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商机
周一唐粒照常去上班,消息大概传开了,车间里交头接耳的,跟平时氛围截然不同。同车间的工友刘娟跟唐粒关系不错,凑过来嘀咕:“听说弄了个什么文件,条条框框的,也不公布,谁知道怎么回事,回头还不是咱们这些没关系没背景的吃亏。”
唐粒看她一眼:“真下岗了,也得自己找出条活路。”
刘娟她爸家里挺穷,快四十了才娶上个二婚的媳妇,四十多才生的她,现在老两口年纪大了挣不来钱,下面还有个十几岁的弟弟,全家就指望她这点工资过活。
刘娟叹了口气:“哪还有活路?我想过了,真要让我下岗,我就一根麻绳吊死在厂长办公室外头。”
话虽这么说,这天下了工,唐粒收拾东西弄晚了,出来时刚好看见刘娟抱着袋东西在高兵办公室外头张望。她皱了皱眉,终究还是绕道躲开了。后面几天刘娟也没再提下岗名额的事,看她的样子,倒是有些心事重重魂不守舍的,可她不提,唐粒也只能当不知道。
就这么过了几天,这天唐粒下班路过菜场,之前她从白水镇扛回来的东西赵怡都帮她卖了,拿到钱的时候,唐粒愣了下:“怎么多了十五?”
赵怡眨眨眼:“多赚了十五。”
唐粒惊喜道:“真的?!”
她在棉纺厂从早干到晚,一天也就三四块钱,那些东西转个手不但没亏钱,反倒还赚了这么多,真的是意外之喜。
赵怡也很高兴:“真的!香烟我舅说他用得着,直接原价给他了,火腿他拿去处理的,多给了五块钱,其余的都是卖带鱼挣的,我就往门口一摆,路过的都抢着要,说整个市场都没有这么新鲜的带鱼,后来人水产区的大哥还过来交涉,说我卖太便宜了,他们生意没法做,哎呦,幸好我三两下就卖完了,不然没准还得跟人打起来。”
唐粒听她说得夸张,忍不住笑了,想了想,忽然说:“要不我再去弄点带鱼来卖。”
赵怡笑道:“对,搞一车带鱼来,也不挣十五了,挣他个一千五。”
唐粒无奈:“我不是在开玩笑。”
赵怡愣住:“你是认真的?”
“嗯,你看这次也没多少带鱼,卖得还比市场里便宜,就赚了十块钱。”唐粒说,“要是再多点,价格再高点,应该能挣不少。”
话是没错,可这性质就不一样了,而且,“我这摊位也不能长期卖水产,临时一两次没关系,长期卖肯定不行,市场要管的。”赵怡说,“再说带鱼这东西放不久,万一砸手里烂了就赔了。”
唐粒点头:“我再仔细考虑一下。”
她明白赵怡的顾虑,改革开放以后国家鼓励老百姓勤劳致富,但一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这几年报纸上出现的“万元户”,不是搞种养殖业的,就是搞生产技术革新的,基本还是属于劳动致富的范畴,做买卖不一样,弄不好就会被划入“资本主义的尾巴”。
唐粒记得之前她带艺人拍年代剧时听说过这么个故事,说是八五年有个挖煤专业户连续三年收入万元以上,乡里给评劳模,人专业户哭着否认自家收入高,说什么都不肯出席劳模大会,人挖煤还是实打实的劳动呢。
她知道以后国家政策会越来越宽松,经济发展也会越来越好,可赵怡不知道。
唐粒没再多说,告别赵怡,自己在菜市场转了转,去水产区打听了下价格,顺便买了两斤五花肉。
回到家就见唐麦正撸着袖子帮尹巧芬做饭。唐麦在县医院做护士,经常要值夜班,哪怕就住一个屋,唐粒其实也很少碰见。她进门时唐麦正跟尹巧芬抱怨什么,抬头看见她,愣了下,随即高兴道:“你买了肉?可太好了,快拿过来。”
尹巧芬也看过来,不太高兴:“啧,路上捡钱了吗就买这么大一块肉!”
唐粒没吭声,将油纸包着的肉递给唐麦,唐麦接过肉洗洗就切上了,嘴上也没闲着:“还说呢,连块肉都不买,招待你未来女婿吃西北风呢?”
尹巧芬忍无可忍:“你轻点声!这不是有鱼跟鸡壳了吗?!”
唐粒往里面瞟了眼,果然看见唐麦对象赵英杰坐在床前的椅子上。赵英杰是县制药厂的司机,这年代驾驶员可是光荣的八大员之一,按理这位二女婿上门,尹巧芬怎么也得烧一桌好菜好饭招待。可问题是最近尹巧芬被嫁妆的事烦着,又为唐粒可能下岗的事愁着,头疼得不行,招待未来女婿自然也就想敷衍了事。
唐麦手艺不错,红烧肉煨得香甜松软入口即化,关键是她不像尹巧芬,有点肉都要藏着掖着,不舍得烧,她把两斤肉都烧了,一大盘,油汪汪,香喷喷,大家都吃得很满足。
晚上睡觉前唐麦拿了五块钱给唐粒:“这钱不能让你出,回头我找妈要回来。”
唐粒想说算了,本来她买肉也是为了吃,她的消费观念跟这个时代的人不一样,没钱可以想办法挣,但吃穿用度上在能力范围内肯定不能亏待自己。不过她想着目前还得维持着原主的人设,于是就接了过来。
唐玉在帘子另一边喊:“野丫头,明天再去买肉!”
没等唐粒说话,唐麦已经呛上了:“一边去,想吃肉还喊野丫头,唐粒你别理他。”
唐玉不敢惹唐麦,不吭声了。
唐粒其实挺喜欢唐麦这种个性,泼辣爽利,厉害是厉害,自己不吃亏,也不占别人便宜,挺好的。可惜按照书里的剧情,她结婚后没多久就离了。由于那本书是围绕章雪写的,唐粒只是个配角,唐家其他人就更是配角的配角,唐麦离婚的事书里只提到过一句,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
当然,也不可能因为以后会离婚就劝唐麦别嫁,劝也没用,唐麦也不可能会听。毕竟眼下看她这婚事是很好的,赵英杰工作好,脾气也温和,他家里经济条件也可以,各方面都没得挑。
未来的事情未来再说,眼前头等大事是赚钱。
周末一大早唐粒就坐上了安县县城开往市府的客车。那种支了油布的拖拉机她实在坐不惯,颠得屁股疼,客车车费贵一点,人也多,可至少平稳些。
她没经验,去得晚了,只能挤在走廊里,干脆就站在驾驶员旁边,一嘴一个大哥,跟人聊了一路,中途在白水镇下车时,驾驶员已经笑着喊她妹子了。
到了白水镇才知道这天正好是集日,农贸市场里人山人海,到处都闹哄哄的,吆喝声,议价声,呼喊声,充斥着各种声音,有意思的是,大家用的是附近几个乡镇截然不同的方言土话,常常是鸡同鸭讲,说着话还得比手势。
唐粒捂紧口袋挤进人群,找到几摊卖带鱼的问了问价钱,价格都还不错,比安县菜市场里的便宜多了,东西也好,带鱼的鳞片都雪亮雪亮的。她正货比三家,忽然看见一个高大壮实的男青年扛着竹筐走过来,男青年长得浓眉大眼,看着有些面熟。
男青年走到卖海产的摊子前,将竹筐放下,摊主笑呵呵地打招呼:“津哥,辛苦了啊!”俩人说笑了几句,摊主数了钱递过来,男青年收了钱,打声招呼就转身往外走。
jin哥。
唐粒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张英武而威严的脸,跟男青年仍带几分少年气的脸渐渐重合……她眼睛一亮,转身就去追,可人实在太多了,等她挤到外面,男青年早没影了。
她不甘心,马路上来来回回找了一遍,还是不见人。无奈只好往回走,谁知一抬眼,却看见那人从马路旁一个小门市部走出来。
“严星津!”唐粒忍不住喊了声,跑过去。
严星津手里拎着刚买的日用品,表情有些诧异:“同志,你认识我吗?”
唐粒一噎,忽然觉得有些恍惚。严星津是她上辈子认识的人,他是国家一级演员,影帝,视帝,是影视圈的前辈,她在几次颁奖典礼上见过,有些浅薄的交情,还厚着脸皮麻烦过人家。可她这不是在书里吗,怎么会遇见他?
“同志,你有什么事吗?”严星津见她愣愣的不说话,皱着眉又问了一遍。
唐粒回过神,想着不管这书是平行时空还是别的什么,总之现在的她跟严星津根本不可能认识。她收敛情绪笑了笑:“不好意思,严同志,我姓唐,叫唐粒。刚才看你给海产摊那边送了筐带鱼,就想问问带鱼哪儿运来的,还有没有。”
严星津以为她是从海产摊那边打听过来的,顿时释然:“我是营沙镇的,带鱼是村里渔民一起打的,不过都卖完了。”
唐粒有些失望,想了想,问:“那你们下次打了能给些我吗,我可以先给你订金。”上辈子的严星津是圈子里出了名德艺双馨的前辈,为人正直,经常提携后辈,唐粒对他的人品还是很信任的。何况看他跟摊贩熟稔的样子,知道应该是长期供货,也不可能昧她的订金。
严星津果然很爽快,说也不用订金,要多少下次他送货过来直接放小门市部那儿,唐粒直接把钱也给门市部的人就行了。唐粒问了价格,算批发价,比农贸市场还便宜不少,她暗暗心喜,赶紧跟严星津说定了订下一筐。
俩人说好正道别,一个黝黑精瘦的小伙子扛着竹筐走过来,跟严星津打了个招呼抱怨道:“赖头老二那家伙精的,头发丝是空心的吧!一筐带鱼他给我挑挑拣拣,愣是挑出来小半筐小的,说这些卖不起价钱,不能要,哪有这样做生意的,这些挑剩下的,叫我给谁去,下次我再给他供货我就是猪!”
唐粒探头一看,农贸市场里的带鱼大多三指多宽,这筐里的也就二指多宽,确实挺小,不过小归小,东西非常新鲜,眼珠子清透雪亮,鳞片也是银亮银亮的。
其实安县人跟市府人吃带鱼习惯不太一样,市府人讲究个鲜,带鱼买来多是清蒸,必得肉质肥厚才喜欢,安县人喜欢腌制了红烧或者干脆做成咸带鱼,倒没那么在乎带鱼大小,毕竟离海边远,成本不一样,有口新鲜的吃就不错了。
唐粒试探地问:“那你这带鱼怎么卖?”
小伙子看她一眼:“全要吗?”
唐粒很保守地说:“看价格。”
小伙子挠挠头:“这得三十多斤呢,二十五块钱都给你,网兜里还五只螃蟹,刚死的,也都给你了。”
这种带鱼安县县城能卖到两块五六一斤,就算便宜卖两块钱好了,这么多至少也能卖五六十,唐粒一下子眼睛都亮了:“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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