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金窝窝头(修)
正如唐粒预料的,徐水仙进了派出所后,警察经过审问走访,发现徐水仙除了认错人,说的其他话居然都是真的,并非恶意虚构事实。但她的行为肯定是不对的,鉴于未造成恶劣影响,公安关了她几天,让她写了份悔过致歉书,也就把她放了。
而在这过程中,警察顺便把高兵与刘娟多次在杂物间发生性关系的事实给查清楚了。这要换了前两年严打的时候,他俩没准就得以流氓罪被逮回派出所了,现在政策宽松了,公安就通知单位自行处理。
安县棉纺厂收到通知后,自然要处分这俩人。职工下岗工作本来就难做,这俩人居然还搞权色交易,给职工下岗工作抹黑。按照政策,刘娟的资历和贡献,本来就应该下岗,这下厂里决定直接开除,连下岗补助也不发了。至于高兵,以权谋私,被薅了车间主任的位置,回车间当工人。
本来刘娟悄悄收拾东西走人也就罢了,哪知撞上唐粒,又闹了这么一出,门口排队的人本来就多,传来传去的,大家都知道了。
“我就说那女的看着妖里妖气的,不像个正经人。”
“还显摆劳保冬衣呢,这下可好,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哎,做人还是得脚踏实地,下岗有什么,致富路千条,总有我一条。”
“哈哈,说得好,咱们来年好好干,争取给咱下岗工人争口气。”
这就是劳动人民的智慧啊,不管遇见什么困难,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在这个变革的时代,只要肯努力、肯吃苦,总能闯出一条路。
唐粒在一旁听着,笑了笑,趁着他们没注意,悄悄走开了。哪知她快走到厂门口时,后面匆匆追上来一个人:“唐粒同志,你等等。”
唐粒虽然在棉纺厂工作了两年,但厂子大,部门多,她也不是每个人都认识。比如眼前这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她就不认识。她问:“您是?”
中年男人跑得气喘吁吁,含在嘴里的话半天没秃噜出来。唐粒都忍不住替他着急,赶紧说:“没事,您慢慢来。”这个年月,虽说不像前些年物资那么贫乏吧,但总归大家还都不怎么富裕,也不知道这位男同志是怎么做到吃这么胖的,而且,明显还缺乏锻炼,唐粒真怕他一口气喘不上来,厥过去。
好容易等他喘匀了气,这人自我介绍说叫何弘大,是棉纺厂后勤部的负责人。他一说,唐粒倒是想起来,这位后勤部负责人在工人间口碑挺好,大家平时闲聊时总是表扬他,说自从他掌管后勤部门,食堂伙食明显见好,油水明显比以往足了。
这位何部长倒是给唐粒带来个好消息。他说吕厂长听说唐粒现在从事水产销售行业,考虑到她主动申请下岗,给厂里的工作起了积极的推动作用,而且,对于职工下岗再就业,厂里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也应该给予一定帮助,所以厂里决定今后食堂的水产就交给唐粒供货了。
这可真是天上突然砸了块馅饼,直接就砸进了唐粒的嘴里。
其实唐粒也已经想到了企事业单位食堂这个香馍馍。刚才她想找吕厂长,就是想着吕厂长除了分管人事,还分管后勤,自己去游说游说,看能不能让吕厂长手里漏点供货指标给她。当然,她也知道其实希望渺茫,毕竟像采购供货这种事情,没关系没路子,寻常拿不下来。哪知道,不用她去说,吕厂长竟然主动让何部长来联系她了。
当下唐粒就折回去,回何弘大的办公室,详细商量了细节,签了份简单的供货合同,以每天略低于当日菜场市价的价格,给厂里供应50斤水产。
其实厂里效益不好,后勤部花钱也不会大手大脚,价格压得还挺低。但唐粒的货都是直接从严星津手上拿的,用后世的话说,那就是省了中间商赚差价,她的进价本身就低,所以利润还是挺可观。
签了这个供货合同,等于说唐粒只要每天去车站把带鱼拉到棉纺厂,刨除运输成本,差不多能挣十几二十块钱,一个月保底就是好几百,一年下来就是好几千。
这不是天上掉馅饼,这是天上掉了个金窝窝头啊。
而当天晚上,邹美凤又跑了趟唐粒家,给她带来个好消息。
邹安和同志虽说跟唐粒把话说得很保守,说什么只是牵个线搭个桥,不会帮唐粒说一句好话。事实上唐粒走后,他就跑了趟几个要办宴席的主家,给唐粒说了一箩筐好话。那些主家本身就是冲着邹安和的名气来的,也打听过他的人品,知道他为人实诚,自然都信他,说也不需要唐粒再去了,每家都当场订了一筐。
“我家老头子半辈子的名声可都拽你手里了。”邹美凤笑嘻嘻说。
“知道,我拿项上人头保证,一定把你爸的名声捧得牢牢的,行不行?”唐粒也笑。
“哎呦,这么血腥。”邹美凤一个左丢袖,一个右丢袖,啪啪啪,连着做了几个双丢袖的动作,捏着戏腔“呸”了一声,逗得唐粒笑得肩膀跟筛糠似的直抖。
邹美凤过来时拎着包婺市的特产小吃小酥饼,凭着两个酥酥脆脆又香喷喷的酥饼哄着唐玉去他妈那屋了。唐麦仍旧没回来,屋里就她俩,倒是可以聊个畅快。
聊着聊着,邹美凤忽然提起祁振:“刚我过来,瞧见他在你们筒子楼底下转悠了,他这是在等章雪?”章雪跟她们同龄,也是同学,不过邹美凤性子直爽,向来不太喜欢像章雪那样成天端着的性格。
唐粒摇摇头:“不清楚。”其实这几天机械厂宿舍大院里疯传,说祁振因为章雪下岗了,看不上人家了,俩人谈对象的事已经黄了。这种事情,舆论向来偏向弱势一方,哪怕祁振是厂长公子,人家当面不好说什么,背后传得却是越来越难听。
有说他自己也游手好闲,哪配得上嫌弃人家章雪的,也有说他朝三暮四不是个正经过日子的,更严重点的就说他是当代陈世美。总之,祁振本来就贫瘠的名声,最近是雪上加霜,炮灰实锤了。
“哎,他那长相身材,那真是万里挑一,可惜,”邹美凤说着,又捏着戏腔唱了句,“原来是个银样镴枪头——”
“不过,就他那长相身材,人是看不上我,不然他就算游手好闲,我也愿意挣钱养他。”邹美凤说。
她算是“搞艺术”的,文化馆里多的是行事出格的诗人、作家,她耳濡目染,有时候说话就挺大胆。但说完了,还是羞得脸都红了,不住声地叮嘱唐粒不要把她说的话传出去。
但其实这种话对唐粒来说就是小儿科,毕竟她曾经是个明星经纪人,上辈子见的多了,邹美凤这话比起那些追着明星喊老公、每天在微博评论里说馋谁的身子、说谁谁谁在自己被窝里的,那真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邹美凤是个颜狗,也是实锤了。
邹美凤回家时,唐粒将她送到了路口。结果一回头,就见祁振站在拐角的梧桐树下。大冷的天,唐粒大棉袄外面还兜了条唐麦的旧披肩,结果祁振就穿了件呢子大衣,站那儿冷得直跺脚。
唐粒想装作没看见,可人一边跺脚,一边直勾勾地看着她。她想起刚才邹美凤说的,邹美凤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了,这人不会在外面站了一个多钟头了吧?而且,看他的样子,好像是在等她?
“今天挺冷啊,赶紧回家啰。”唐粒朝着大马路喊了一句,当作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裹紧了披肩就往机械厂宿舍大院里走。
结果祁振迈着大长腿,几步追上她,手一伸,拽住了她披肩的流苏:“你跑什么。”
唐粒自觉那天把钱还他了,手套也还过了,跟祁振仅有的一点关系已经理得清清爽爽,那他俩就应该回到原先点头之交的关系了。所以很不明白他为什么还来找她:“你有什么事吗?”她扯着披肩挣扎了一下,没挣脱,这纨绔力气还挺大。
“唐粒我发现你这人就一白眼狼啊。”祁振揪着披肩的手往里拉了拉,把唐粒拉得跟他面对面,认认真真打量了她一眼,“今天高兴吗?”
唐粒莫名其妙:“我高不高兴关你什么事?”
祁振又揪了下披肩,说:“你今天拿到棉纺厂食堂的供货合同了吧,挺高兴的吧,可你对帮你拿到合同的人态度就这样?”
唐粒被他扯得踉跄了下,脚下不稳,差点没扑进他怀里,她恼了,伸手啪地一巴掌拍在祁振手背:“说话就说话,别扯我披肩。”
祁振其实就是看她大棉袄外头围披肩,不伦不类,却又有种笨拙的可爱,忍不住就想扯两下,被她打了一下,手跟触电似的马上松开了,还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唐粒站稳了,仰头惊讶地看他:“你联系的供货合同?”
祁振摸了摸鼻尖:“不然呢,吕宽见你下岗了大发慈悲?”
别说,唐粒还真以为是吕宽好心帮的忙,之前还感慨棉纺厂挺有人情味。不过这下倒是把她心底隐隐的疑惑解开了,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件事,怕也是祁振通过友美服装厂去提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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