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这天晚上,唐菱又做梦了。

自从跟薄慕寒在一起后,她的梦就不再是单纯的让人脸红心跳的春梦了。

甚至于慢慢的,变得越来越复杂。

而从上次她梦见自己跟薄慕寒在湖边散步,自己彻底变成梦中人后,这次的梦,她便不再是旁观者了。

入梦之后,她便是梦中那个唐菱。

她甚至能体会她所有的情绪,感知她所有的想法,真实到她已经完全不记得这只是梦。

她梦见自己身处很陌生的房间,坐在阳台上,看着窗外。

天很黑,只有乌云层层,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她听到客厅里传来薄慕寒的声音,冷酷至极,“她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另一个声音传来,“可是四哥很爱她,她如果真的出事,四哥怕是也活不了了。”

唐菱回头,透过玻璃门看到客厅里的两个男人,侧脸清晰。

薄慕寒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而站在客厅中央的苏循脸色也不好。

薄慕寒微抬着下巴,继续冷声道:“他爱她,那就自己去救她。他们的事,与我无关。”

苏循显然很着急,“可对方要求必须你去,余瑾也是因为你才会被抓,对方那不是误会她是你的女人吗?再说,四哥的双腿也是当初为了救我和唐菱废掉的,就算是为了这,我们也不能不管四哥啊?三哥,事到如今,你真的丝毫兄弟情谊也不顾了吗?”

薄慕寒只是冷笑,“余瑾是自找苦吃,至于萧衡……”

他忽然停下没有再说,至于后面是什么,唐菱和苏循都不知道。

苏循眉头皱得厉害,也没时间问那么多了,只能又继续道:“三哥,就算我求你了,余瑾肚子里还有四哥的孩子,就这一次,你就帮帮他们。”

薄慕寒沉默不语,苏循咬着牙根,竟然砰一声跪了下去,红着眼,“三哥,你该知道的,我长这么大没求过人。弟弟就求你这一次,看在四哥为了我和唐菱废了双腿的份上,帮他一次,就这一次。”

说话时,苏循微微转眸朝阳台这方看来。

眼底带着祈求,像是在求她也帮忙说说话。

唐菱睫毛轻颤,回过头重新看向窗外,当做没看到般。

外面两个男人又说了什么,她没有再在意,只放空思绪看着窗外。

直到过了好久,她听到了关门声,又听到了有脚步声朝她而来。

她没有回头,很快,男人有力的手臂将她抱进怀里,摸摸她冰凉的脸,低柔道:“这里冷,我抱你回卧室。”

明明房间里有暖气,她还是裹得很厚,厚厚的毛毯裹在身上,头上也带着遮住了耳朵的毛线帽子,只露出巴掌大的苍白小脸。

她越来越瘦了,穿得这么多,他抱着她依然好小一团。

她摇摇头,朝后靠在他怀里,声音很虚弱,“卧室太闷了,我不喜欢。”

他便收紧手臂抱紧她,没有再说话。

她在他怀里靠了会儿,忽然轻声问他,“你之前说过的,薄菱岛,那里的玫瑰开了吗?”

他微愣,喉间滚动,摇摇头,“没呢,等我们去的时候,就会开了。我已经让人去联系了,很快就能买下来。”

她弯唇,声音细软,“真想能快点去啊……”

他亲亲她的侧脸,声线紧绷,“快了,宝宝,相信我。我很快就会找到芸芸说的那个人,只要找到她,你就会好的。”

她笑笑,只低低的“嗯”了声。

顿了顿,她忽然又低声说:“你别担心我。”

薄慕寒手臂一僵,唐菱从他怀里转身,对上他漆黑的眼,低声说:“你去吧。”

薄慕寒皱眉,“我……”

唐菱轻声打断他,“苏循说的没错,萧衡的腿到底是为了救我们废掉的,就算为了这个,我们也不能不管他是不是?”

薄慕寒冷了眉眼,“他那是自作自受!”

说到这里,薄慕寒眼底甚至带上恨,“如果不是他,你也不会受伤,不会……”

唐菱摇头,“同萧衡无关,你知道的。”

这一切,不过都是余瑾的阴谋而已。萧衡也真正是救了他们,否则,她也活不到现在。

可就算多活了两个月。

她的孩子,她的薄慕寒,也注定都要失去。

不过一早,及一晚。

她心口空落落的,有些冷,像是有雪风在心里头呼呼咆哮,却依然面上带笑。

“何况,我知道在你心里,萧衡还是很重要的。如果不去,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她说着,抱紧他的腰身,将脸贴在他的心口,乖乖的说:“你去吧,我会家里等着你的。”

她听着他的心跳,闭上眼,眼睫已经微湿。

对不起呀,薄慕寒。

她并不是想让他去救余瑾,可她大限将至,不想让他亲眼看着她离开。

她怕,自己看到他崩溃的样子,走得也不安。

她承认,她自私又胆小。

而至于余瑾……

唐菱又慢慢弯了唇角。

谁也救不了她的,因为她已经死了。

什么怀孕,什么孩子,都是假的,都是余瑾为了欺骗萧衡的谎言而已。

唐菱从来没有那么恨过一个人,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手上也会染满了鲜血。

可除了这样的方式,她没有其他办法,她也没有时间了。

在她离开前,能让余瑾给她陪葬,是她给自己和那个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最后的礼物了。

薄慕寒看着她,心底闷痛到几乎窒息。

他很清楚,余瑾的事,是她让人办的。

他也很清楚,余瑾已经死了。

是他替她周全了。

而现在她要他去救余瑾?

不如说,她是想让他离开她身边。

她的演技越来越好了,温柔乖巧,好像真的会在家里等着他回来。

可是明明就,不会……

他闭上眼,声音嘶哑,“那好,我去。”

顿了顿,他又说:“等我回来,就带你去薄菱岛看玫瑰。”

她在他怀里点头,“好呀。”

他想摸摸她的头发,却在快要碰上的那一刻顿住,看着她头上戴的帽子,沉默一下,还是摸了摸她的头。

忽然缓缓道:“宝宝,我们还会有宝宝的。我已经把名字想好了,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叫秦唯一,就随你母亲姓。”

唐菱微愣,“秦唯一。”

她低低呢喃,想笑,又想哭。

好久,她低低的说:“好呀。”

虽然很俗气,可她知道,这是他的心意。

秦唯一,情唯一。

她抬头,重新看着他,小声问,“那到时候,我也能把头发重新留起来吗?”

他目光微颤,喉咙堵着,声音更哑,好久,也只说了一个字,“好。”

唐菱咬咬唇,“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他只摇头,“不难看,菱菱没有长头发,也是最漂亮的姑娘。”

她笑了,“可我还是喜欢长头发呀。”

他也弯唇,“那我们就留起来,以后再也不剪了。”

她点头,“那就好。”

说完,她忽然沉默了,然后推推他,“你快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他咬着牙根,好久,终于挤出了声音,“等我。”

她抿抿唇,仔细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看进灵魂深处,最后轻轻点头,“嗯,我等你。”

他手臂紧了紧,然后又缓缓松开。

薄慕寒抿紧唇,最后深深看她一眼,起身离开。

唐菱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某一刻,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轰隆声响,顷刻间,电闪雷鸣。

她望着窗外被闪电撕裂的天空,黑到了极致的天,在那一刻忽然被照亮。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冲出去,想让他再抱抱她。

可她没有,她只是抱着自己的双臂,望着窗外一道道闪电,低低的呢喃,“薄慕寒,再见啊。”

她说这话时看不到,门外,薄慕寒紧紧靠着墙壁。

低着头,带着哽咽,“菱菱,薄菱岛的玫瑰,已经开了……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玫瑰,好不好?”

……

唐菱和薄慕寒几乎是同时惊醒的。

两人的呼吸都有些紧。

唐菱靠在薄慕寒的肩膀,闭着眼,还没从梦中那种令人窒息的心痛中缓过神来。

直到一只大手落在自己脑袋上胡乱的摸着揉着,甚至还拉着她几缕头发扯了扯。

唐菱疼得瞬间清醒,忙捂住自己脑袋,“你做什么呀?”

薄慕寒忽的松了口气,“还在。”

缓了缓,他又忽然抱紧她,摸着她的头发哄她,“我们不剪头发了,乖,别怕,再也不剪头发了。”

唐菱,“?”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迟疑着问,“你是不是也做梦了呀?”

薄慕寒“嗯”了声,随后皱眉,将她松开两分,“你也做梦了?”

唐菱点头,又想着太黑他估计看不到,忙也“嗯”了声。

薄慕寒愣了两秒,坐起身按亮床头灯,转头看向同样也坐起来的唐菱,“梦见什么了?”

唐菱咬咬唇,竟然很大胆的反问他,“那你呢,你梦见什么了?”

薄慕寒眉心收得很紧,想了想她的问题,又揉揉太阳穴。

然后才低声说:“梦见有人要剪你的头发,你哭得很厉害,一直跟我说不想剪。”

唐菱好奇,“就这个?”

难怪他醒过来就扯她的头发呢。

她还以为,他做的梦和她是一样的呢。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不过,她的梦里,她的头发也是剪掉的,或者说,剃掉的。

他深吸气,掩饰住眼底的冷酷,说:“就这个,你呢?”

他没说,梦里,她的头发是被他亲手剪掉的。

她一直在掉眼泪,却没说话,也没说不想剪。

反倒很乖,乖得像个没有生命没有灵魂的娃娃。

倒是他,握着剪刀的手都在颤抖,一直跟她说:“乖乖,别怕,头发剪了很快就能再长出了的。”

“菱菱,你别怕……”

可他知道,是梦里的他在怕。

还有,他还做了另一个梦,一个,她要离开的梦。

只是他在这些梦中只是旁观者,很多事看得迷迷糊糊,便也不好多说。

唐菱迟疑,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敢说梦里她死了。

她纠结了下,选择性说道:“梦见余瑾出了事,苏循求你去救她,还有,梦见那个萧衡为了救我和苏循,废了双腿。不过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怎么救的不太清楚,不过……”

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下,薄慕寒脸色已经很难看,见状追问,“不过什么?”

唐菱无奈道:“不过,应该是跟余瑾有关。我想,我知道萧衡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不等她说完,薄慕寒冷笑,“因为他喜欢余瑾。”

他现在可以肯定,唐菱做的梦和他是一样的。

他妈的,为了个黑心肠的女人,萧衡竟然连兄弟都不要了。

他好得很!

唐菱没想到他已经猜到了,又或者,他梦里也有?

她忍不住又问,“你真的没梦见其他的吗?”

薄慕寒皱眉看她,“什么?”

唐菱鼓鼓脸颊,“没什么。”

她低头,心里头堵得厉害。

之前她以为自己梦里是生病了,现在看来,不是生病。

是因为某次被余瑾陷害,受了伤。

这次受伤,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最后也失去了生命。

或许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可总归,她知道自己在梦里,很恨余瑾。

恨得,在生命的最后,设计杀了她。

唐菱根本不敢想象,自己竟然会设计杀人?

可梦里的一切,都真实得像是真正发生过的。

而她也始终不敢确定,那到底是过去,还是未来?

见她似乎还在想梦里的事,整个人都陷在一种很迷茫低落的情绪中,薄慕寒倾身将她重新抱在怀里,拍拍她的背,“都是梦而已,别胡思乱想。”

唐菱低头,额头抵在他的肩上,“真的是梦吗?”

如果是梦,为什么他们都会梦见。

如果是梦,为什么接连不断?

她倒是觉得,更像是被不小心割裂的碎片,在慢慢随着梦境被拼凑完整。

他开口,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安慰自己,“相信我,是梦,别怕。”

唐菱安静了会儿,才又说:“薄慕寒,如果有一天,我死……”

“不会。”

刚说到这里,就被他冷声打断,“不会有那么一天。”

他紧紧抱着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眼底冷酷肆虐。

唐菱忽然想笑,“可是人都会死的呀。”

他僵硬道:“那你也不会。”

说着,又收了收手臂,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声音都在颤抖,“菱菱会长命百岁的。”

她从来没做过什么坏事,就算在梦里。

要说杀人,那真算起来也是他做的。

就算手染血腥,要下地狱,那也该是他。

不该是她。

有那么一瞬间,唐菱好像又回到了梦中。

要离开他的时候,她有害怕,多痛苦,多想他。

她闭上眼,“那你陪我吗?”

他沉默了会儿,松开她,捧着她的脸,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他回答她,“我会陪你,陪着你长命百岁。”

唐菱弯唇,眼睫有些湿润。

被埋藏在心底,甚至不敢浇灌的那颗种子,到底还是顽强的破开了泥土。

生出了芽,开出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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