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其实在结婚登记处举行那个仪式的时候，在他把那枚叫挚爱的戒指戴在她无名指的时候，她就想说这话了。
可那时候气氛不对，他的情绪也不对，所以她忍住了。
而现在，她不想再忍了。
往前二十年，她一直过得很压抑。
而往后的人生，她不想再压抑自己了。
爱了，就是爱了。
当然要告诉他，要让他知道。
她说完这话后，他依然没有开口，唯独身体更僵了些。
而她贴在他的心口，能听到他不规则的心跳。
一声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强烈。如同被人敲响的战鼓，在发出进攻的讯号。
他的情绪明明在浮动，他明明不是表现出的这么冷静而淡定，可他偏偏还在忍耐。
忍耐着不进攻，甚至唐菱觉得，他还想着要撤退。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房间里越加稀薄令人窒息的空气，以及他落在她腰间越来越僵硬的手臂。
她也沉默了。
好一会儿，她慢慢从他怀里抬头，夜灯温暖的光芒笼着她的脸，也笼着他的。
他正看着她，漆黑的眼底是难见的迷茫。
唐菱和他对视几秒，忽然弯唇，“其实我知道的。”
薄慕寒眉心轻动，似乎在想她知道了什么，而她已经开口，有些无奈，“你不是不爱，你只是不会，不懂。”
她说着，嘴角浮出清浅的笑，微微偏头，“对不对？”
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可就是喜欢掩饰自己的感情。
他什么甜言蜜语都能说，偏偏就是不会说爱。
而每次提到爱这个字，他就会很迷茫。
就像之前在婚姻登记处，又好像现在。
爱这个字的定义，对他来说，好像很难？
唐菱黑白分明的杏眸凝着他，眼底全是他的影子。
“薄慕寒，就算你不懂不会也没有关系的，我会的。”
她眼睫微颤，还是有些难掩的羞涩，脸颊绯红。
她慢慢靠近他，几乎是贴着他的唇角，轻轻说：“所以，我来爱你。薄慕寒，我来教你什么是爱。”
她闭上眼，在他微凉却柔软的唇上亲了亲，声音更低，“好不好？”
她香软的唇轻轻贴着他，像棉花糖，一路甜化到了他的心尖。
薄慕寒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喉咙滚动，他闭上眼，好久，也只能用力收紧了手臂，说出一个字，“好。”
……
室内静谧，心跳声和呼吸声就分外清晰。
分不清是谁的，只在最后几乎都交织在一起，合成了一个节奏。
她的呼吸慢慢平缓，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而薄慕寒哪怕昨夜就一夜未睡，此刻却依然毫无睡意。
他垂眸看着自己怀里的姑娘。
她很美。
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哪怕他对她还没什么感觉，哪怕他只看了她一眼就别开了目光。
他也知道，这是个美貌到能让大部分男人为她疯狂的女人。
而那时候他也只是想，可惜了，这样的美貌却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便只能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那时候他并不知道，她也会让他这样疯狂。
其实他怎么会不知道，拿结婚证的决定对他来说，的确很疯狂。
毕竟从一开始他只是想着，要好好养着她，等养烦了腻味了再让她离开也行。
再到现在，一靠近她就抑制不住的疯狂的心跳，一看到她就压不下去想笑的嘴角，她一离开自己的视线就觉得浑身不对劲的别扭。
短短时间，她让他像是变了一个人。
只想牵着她抱着她，让她永远在他身边，在他怀里。
而他却并没有觉得这样有不对，甚至觉得理所当然，乐在其中。
他现在只想将她锁在身边，不管用什么方式，让她永远也不能从他身边跑掉。
她只能属于他，哪怕是死。
他，好像真的越来越像他的父亲。
这样强烈的占有的欲望。
可这，真的算是爱吗？
他抿紧唇，抬手，指尖从她微红的脸颊轻轻滑过。
她似乎觉得痒，偏了偏脑袋，在他心口蹭了蹭，才又安静下来。
他弯唇，拇指落在她娇软的唇上，轻按了按，一颗心也越加柔软。
是啊，她是不同的。
这么乖巧又单纯的姑娘，最柔软又最坚强，最羞怯又最大胆。
她来爱他，她来教他什么是爱……
薄慕寒闭上眼，将怀里的人搂紧了几分。
他也真的很想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爱？
慢慢的，薄慕寒也睡着了，然后，陷入了梦境之中。
有人在他耳边颤抖着声音说：“送到医院来的时候夫人受伤很严重，头部撞伤，脏器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最严重的是肺部和心脏。”
“还有，三爷，夫人她……怀孕了，医生说已经两个月……”
薄慕寒迷茫的转头，看到的是江流。
他的脸上，是薄慕寒从没有见过的绝望和恐慌。
而他说的话……
薄慕寒太阳穴剧烈的跳了跳，刺痛无比。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至极，“然后呢，孩子呢？”
江流低下头，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已经没了。”
薄慕寒闭了闭眼，已经能想到的事，可听到了却依然心痛欲死。
菱菱知道了，会有多难过？
那边江流还在哽咽着道：“是我没保护好夫人，三爷，您罚我吧，就算要了我这条命都行。”
薄慕寒弯唇，自嘲的笑，挥了挥手让江流退开。
如果要罚，最该罚的人难道不是他吗？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才对。
为了逼她，为了不让她跟司煜离开。
他故意没做措施，就想着让她怀孕。
他以为，只要她有了他的孩子，就永远也不会再想着离开他。
谁想到她竟然真的怀上了，可那孩子……
他转头，看着手术室刺目的红灯。
心口越来越疼，令人窒息的疼。
如果不是他和她闹脾气，如果不是他生气离开，她也不会落入余瑾的陷阱。
甚至于他气愤离开伴月湾时还在吓唬她，说他现在就要去弄死司煜。
她那时候，一定很难过。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道人影快速上前，直接一拳朝着薄慕寒砸了过来。
“你就是这么保护她的吗？薄慕寒，你如果护不住她，你他妈就别霸占着她！”
薄慕寒没躲，也没还手，任由那人这一拳砸到了他的脸上，嘴角瞬间溢出血丝。
他僵硬的转眸，看到一张陌生而年轻的脸。
他脑海中却钻出一个名字来。
司煜。
刚退到旁边的江流忙上前将司煜拦住。
司煜倒也没再上前打人，而是眼眸腥红的盯着薄慕寒，“早知道你这么没本事，我就不该把菱菱留在你身边。就算用尽手段，也该把她带去龙圣。”
薄慕寒盯着手术室的门，沉默着一动不动。
他也不知道司煜是什么时候退到了旁边，同他一起等待。
直到他站得快要僵成了石头，手术室的灯才终于熄灭。
唐菱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脸色苍白，浑身都插满了管子。
就算还昏迷着，她的眉心也收得很紧，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她很疼。
他也很疼。
他抬手，指尖小心翼翼落在她紧蹙的眉心，轻轻揉了揉。
唐菱睁开了眼，向来明亮的眼底光芒黯淡，带着深深的迷茫。
好久，她似乎才认出了面前的人，开口，“薄慕寒……”
她的声音在氧气罩里，低得几乎听不清。
他却听到了，低低“嗯”了声，回应她。
唐菱眨了眨眼，看着他红红的眼圈，想了想，还是拿下了反倒让自己有些呼吸困难的氧气罩，然后慢慢问道：“你哭了吗？”
他本想阻止她的动作，此刻却僵住了，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块寒铁。
忽然就控制不住，俯身想要紧紧抱她，却又怕伤到了她。
她现在就像是被拼凑完整的娃娃，浑身都是裂痕，根本经不得一丝一毫的伤了。
因为控制力道，他浑身都在颤抖，声音也抖，“对不起。”
她闭上眼，有些累，却依然如同以往般，脑袋依恋的在他颈边蹭了蹭，“没关系的啊，我没事的。”
可她越是这样乖巧懂事，他越是崩溃。
他不敢开口告诉她孩子的事。
她也没告诉他她怀孕了，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娇娇气气的。
他喉咙哽咽着，掌心缓缓朝下落在她的小腹，轻轻贴着。
他的举动让唐菱更茫然，只用水汪汪的眼望着他。
他的嗓音紧绷而压抑，“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们。宝宝，对不起。”
唐菱愣住了。
他说的是：你们。
所以，她怀孕了。
而现在，孩子，应该已经没有了吧。
唐菱闭上眼，好像是有些难过的，可更多的，却是轻松。
现在这样的情况，如果孩子真留下了，才更让人痛苦而绝望吧。
从睁开眼那一瞬，她就很清楚的感觉到，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或许，她支撑不了多久了。
所以沉默了会儿，她睁开眼，轻弯了唇角，“别难过啊，以后，你还会有孩子的呀。”
她说着话，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只是有些遗憾，那个孩子，不会是她和他的了。
薄慕寒抬手将她的手握紧，贴在他的脸颊，声音轻颤，“嗯，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她很认真看着他，眼睛里带上了笑，声音轻得像是快要散去的风。
她说：“其实，我不喜欢司煜的，我和他什么都没有过，那些话都是他骗你的。我也没想过要跟他走，真的。”
“薄慕寒，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我不后悔认识你，也不后悔……爱上你。”
“在爱上你之后，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你……”
“你以后，可以相信我吗？”
她说的很吃力，每个字似乎都在喘息，却还是坚持着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了。
他望着她到现在依然带笑的模样，听着她那一句，我没有后悔过。
心如刀割。
他闭上眼，眼泪落下来，慢慢点头，“我信，我信你……”
电话铃声将薄慕寒从噩梦中惊醒。
他急促的喘息着，第一时间去看唐菱。
她依然在他怀里，姿势乖巧，只是眉心动了动，明显也被铃声吵到了。
薄慕寒忙抬手将床头柜的手机拿起来关掉声音，然后才发现，是唐菱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兮兮。
是她那个朋友。
他皱眉，又看了看重新安稳的唐菱，只思考了一秒就接通了电话。
还没说话，女孩儿清脆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菱菱宝贝儿，我和司煜提前回来，现在就要上飞机了，明天下午到，航班号已经发你了，记得来机场接驾啊。”
薄慕寒蹙眉。
又是司煜？
刚梦到，这就来了？
之前薄慕寒对司煜这个名字就已经挺熟了，刚才那个梦更是让他对这个人也熟悉了。
很明显，上辈子自己和唐菱之间闹得似乎有点僵，而这个司煜功不可没。
似乎还说了什么话误导他让他误会了唐菱，让他以为唐菱喜欢司煜，和司煜发生了什么。
想到梦里的一切，那种窒息的心痛感几乎还留在他的身体里，让他有想要杀人的冲动。
没等到回答，兮兮又叫了声，“菱菱，你醒了吗？”
薄慕寒缓了缓气息，冷声道：“她没醒。”
电话里安静了，薄慕寒又补充，“等她醒了，我会转达。”
说完，他也不等对方再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早上八点半了。
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睡到这时候才醒。
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他转头，便对上唐菱的目光。
她睁着眼看着他，眼底带着分不清时日的迷茫。
像只迷茫的找不到家的猫儿。
薄慕寒的心瞬间就软了，他凑过去亲亲她的嘴，声线柔软，“怎么了宝宝？”
唐菱搂着他的脖子，有些紧张，却道：“我和司煜真的没什么的，你别误会我。”
他微顿，看来，她也做梦了。
沉默两秒，他抱紧她，无奈低哄，“不会，我不会误会你的。”
他说着话，轻顺着她柔软的头发，“乖，别怕。”
这一次，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了。
他不会不信她，不会再伤害她。
他倒是要看看，那个想做小三的司煜，还能怎么挑拨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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