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福大
09
今睢不知道陈宜勉有没有继续盯着自己，但她耳根的红晕一直烧到脸颊，越来越热，根本藏不住。
“这里有卫生间吗？”今睢瓮声瓮气地问。
陈宜勉朝柜台旁边的一条走廊指了指，说：“从这过去，右手边。”
今睢低声应了句好，垂着头过去。
“好丢脸啊。”卫生间里，今睢捧了把凉水，手浸湿变凉后贴到脸颊边给自己降温，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语。
她容易脸红，见到他尤其。
许久后，今睢平复好心情，整了整衣服出去。
工作台那传来歌声，一首节奏舒缓的英文歌，听得今睢的心情渐渐安静下来。她提步过去，看到陈宜勉坐在靠墙的几台电脑前面，握着鼠标的手白皙修长，带着从容不迫的散漫劲儿。
不过今睢站在原地没动。
因为她去卫生间的功夫店里多了个人，今睢只能看到侧脸，双眼皮，嘴唇颜色很浅，鬓边的刘海蓬松自然，脑后到肩膀的黑发半扎一个马尾。
来人穿着舒适宽松的衣裤，看不出身材曲线，但身体高挑匀称，此刻站在陈宜勉的旁边，将胳膊肘搭在他的肩膀上，身体斜斜地依靠着。
陈宜勉侧头，不知说了什么，只见那人俯身凑向电脑屏幕，也凑近了陈宜勉，自始至终搭在搭在肩膀上的胳膊没有撤走，两人看上去很是亲密。
今睢彻底冷静下来，觉得自己方才的羞涩情绪有些可笑。
陈宜勉侧头时注意到她回来，抬抬下巴，示意：“你先坐沙发上等等，一会我送你回学校。”
今睢正要说“不用，你有事先忙”，陈宜勉旁边的人也注意到这边。
对方笑着，和今睢打招呼。
“嗨咯。”
是道男声。
今睢微微睁眼，不禁又仔细打量了下对方，这人脸庞棱角分明，白净清秀却不娇俏，英气眉，帅气又撩人，是男生女相。
陈宜勉不知她误会了什么，介绍道：“池桉。这里的老板。”顿了下，他又向池桉介绍今睢，“我朋友，今睢。”
“喊我池哥就行。”池桉搭在陈宜勉肩膀上的胳膊撤走，两臂环在身前，他站直，眼睛发亮，上下打量着今睢，邀请道，“妹妹考虑做模特吗？”
“诶，干嘛呢。我还在这里。”
陈宜勉坐的是一张底下带万向轮的圆凳，没有靠背，也没有扶手，刚刚介绍两人认识时，脚尖踮地转了身，背对着电脑。此刻说话时，后背靠在桌沿上，长腿微敞，随意地支在前面，整个人懒散又随意。话说得却一点不随意，玩世不恭的语气中是正儿八经的警告意味。
“别乱打她的主意。”
池桉啧了声，诧异地瞥陈宜勉，对视两秒，倏然笑起来，煞有其事地问道：“我做什么了？就是约她很正经地拍拍照。人妹妹还没拒绝呢。”
池桉看来，今睢外形好，眼睛里的光干净，一定很上镜，刚刚只是职业病顺嘴一问，这会听陈宜勉这样在意，更为好奇了。
他胳膊又搭到陈宜勉肩上，往下一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什么情况。”
今睢佯装没听见池桉的打趣，借着整理包的动作，不看他们。
“饿了。”池桉没刨根问底，揉着肚子，懒洋洋地说，“我订外卖，你俩要吃什么？”
从傍晚忙到这，还没吃东西，是该吃饭了。陈宜勉看向今睢，征求意见：“吃吗？”
“就不麻烦了吧。”借用了这里的暗房洗照片，还要让老板招待自己，今睢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陈宜勉点点头，默许了她的理由，带人走了。
-
隔天周日，今睢原本打算在实验室里待一天。结果早晨看到小婧的消息，说有领养人要来救助站看猫。
领养人看中的猫咪叫豆子，是救助站所有猫里最黏人且听话的一只，小婧知道今睢喜欢这只猫咪，所以特意和她说了这件事。
今睢踩着清晨稀薄的日光进了实验楼，脑袋里一直闪过豆子平日的模样，不知怎么，突然有些难过。她脚步停在楼梯下面，下一秒，转身出了实验楼，拦了辆出租车去救助站。
小婧见今睢来，还以为她会舍不得，不愿意豆子被领养。哪知今睢笑容拂面，零零碎碎地向领养人介绍了小家伙日常的有趣习惯和注意事项，亲手把它交到了领养人手上。
领养的姑娘临走前由衷地夸赞了救助站：“来之前我还在担心自己会不会踩雷，但现在发现是我狭隘了。你们是真的爱小动物，太贴心了。”
送走领养人，小婧挽着今睢的胳膊，吸吸鼻子，说：“其实我有点舍不得。”
今睢实话说：“我也有点。”她顿了下，爽朗道，“希望它在新家生活愉快。”
“嗯！”小婧肯定地一点头，问，“你现在要回学校，还是再待一会？恒哥昨晚搬来两箱石榴，特甜，你等会我给你装几个。”
今睢看着小婧进屋，自个也没闲着，接着小婧的活儿去给救助站的小狗崽喂食。
福大正在后院晒太阳，听见今睢的声音，撒欢跑过来，绕着她的腿转啊转。今睢摸了摸它的头，把小婧已经拌好的狗粮倒在地上的狗盆里。
福大叫了几声，蹿过去也要吃。
今睢为了其他狗都能吃到，抬手挡了它一下。福大甩甩头，今睢还没反应呢，只觉拇指一痛。她看过去时，两道口子，有血珠渗出来。
“福大！”
今睢很少生气，此刻发凶地吼了一声，没什么力度，但福大感受到主人生气了。
“怎么了怎么了？”
小婧正好出来，听见声音，忙迎过来问情况。看到今睢的手时，吓了一跳，忙把今睢手里没放下的搅拌盆接走，拉着她去处理伤口。
伤口处理好，福大灰溜溜地过来，似乎是知道自己犯了错。
今睢拍了它几下：“这几下是惩罚你。幸好咬的是我，你要敢咬别人，我就把你赶走，让你继续流浪去。”
小婧帮她伤口消了毒，贴了创可贴，说：“保险起见，你还是去打个疫苗。”
“好。我下午去打。”
“我看你是忘不掉今天了。豆子被领养，你还被自己养的狗咬了。”
今睢又戳了戳福大的脑袋，回小婧：“谁说不是呢。”
今睢要走，福大送到救助站门口。
今睢和小婧说让她回去吧，又低头吓唬福大：“看我做什么？现在知道错了？晚了，你伤了我的心，我这次离开就再也不来看你了。”
小婧在旁边起哄，对福大说：“还不跟妈妈道歉。”
福大垂头丧气地望着今睢。
今睢哪里舍得真不回来，揉了揉它的头，说：“走了。下周见。”
今睢着急回实验室，暂时没想伤口和疫苗的事情。她在实验室忙了一阵，隔壁实验室的师兄来找她要一份论文资料，今睢手机里有备份，便说现在传给他。
她一拿起手机，便看到救助站沟通群的消息。
【是婧婧啊：福大打疫苗了吗？】
【c：还没。你带它出去的话，给他戴个止咬器。】
【是婧婧啊：福大今中午把斤斤咬了。】
正好弹出这条消息，今睢忙回。
【斤斤：不严重。手指破了块皮。】
今睢准备再说点什么，不让大家小题大做时，手机铃声响起，是陈宜勉打来的。
今睢吓了一跳，手忙脚乱间，不小心按了接听键。她被迫捧着手机，接听了这通电话。
陈宜勉关怀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有点陌生：“疫苗打了吗？”
今睢捂着听筒跟师兄说稍等一下，然后拿着手机去旁边接：“准备过会儿去。”
陈宜勉又问：“现在在哪？”
今睢如实道：“实验室。”
那边只说了句“好”，便挂了电话，弄得今睢莫名其妙，猜不出陈宜勉的意图。
今睢手边还有工作要处理，不适合走神太久。她放下手机，过去和师兄说了声抱歉，把文档传给他，又聊起课题的事情。
因为是同专业，两人聊天的话题可以进行无限发散。今睢作为大一新生，在科研这条道路上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她勤勉虚心，很乐意与同专业的佼佼者沟通。
聊了聊着，师兄说起自己本科写论文的经验，今睢记忆力不错，有些东西还是要记一下才更深刻。所以师兄说的时候，她抽出一旁的笔记本，边听边记。站着写字不方便，她拖过旁边的凳子坐下。
师兄把要点说完，站在今睢的斜后方看她的笔记内容。
今睢的字娟秀漂亮，会有连笔，但依旧清晰好辨认。
“周末有个学术讲座，是关于这个课题的。你如果感兴趣，我们……”
师兄正说着，今睢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还是陈宜勉打来的。今睢虽不知他有什么事，但能接到他的来电，内心欢喜。
她一时没收敛神情，嘴角挂着笑。她关了手机的声音，只有屏幕亮着，电话还是未接通状态。她飞快地接上师兄的话：“你说的那个讲座我知道，我周末会去看看的。谢谢师兄，今天麻烦你了。”
男生到嘴边的邀请被打断，也没急在这一刻，只道：“你先接电话，我回去了。有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好。”
还没等师兄走出实验室，今睢已经迫不及待地接通来电。
“喂。”今睢语气雀跃，甜甜的声线里藏不住的喜悦。师兄回头看了眼。
手机那头的人却没吭声，似乎是没料到电话被接通了，又或者是在思考今睢突然的开心是因为什么。沉默片刻后，他才出声：“下来。”
今睢眨眼，拿着手机出了实验室，透过走廊的窗户往下看。楼下停的那辆摩托很眼熟，靠在摩托上的人更眼熟。
半分钟后，陈宜勉看着眼前穿着白大褂，头发挽在脑后扎成低马尾的女孩，皱了皱眉。
“不用换件衣服？”
今睢照实说：“还没忙完。”
陈宜勉皱眉：“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吗？”
“救助站有事？”
他回忆了一遍自己和今睢的对话内容，思考到底是自己的问题，还是他的问题。最后他说：“你先上去忙，忙完我带你去打疫苗。”
今睢眨眼，不知怎么回。
“……好。”今睢犹豫地答应。
今睢没敢让陈宜勉等久，脱了外套，洗过手，便去找陈宜勉。
后者站在走廊上吸烟，胳膊搭在栏杆上，手腕懒懒地垂着。
他注意力在手机上，舅舅在微信上问他带今睢去打疫苗了没，叮嘱主动付药费，不要让姑娘掏钱。陈宜勉回了句“你给报就行”，注意余光里多出的鞋尖。
“我好了。”今睢拉了拉肩上的帆布包带。
陈宜勉把烟掐了，烟头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点点头：“走吧。”
下楼的时候，今睢无意抬头，看到墙上挂着的约翰道尔顿的名言：“一些人能获得更多的成就，是由于他们对问题比起一般人能够更加专注和坚持，而不是由于他的天赋比别人高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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