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升温
黑暗之中，风声和人声骤然消失，林朝甚至察觉不到暮诚的存在，好像无尽的虚无里只剩她一人漂泊。
似乎过了一瞬，又似乎过了很久，她陡然生出一种恐惧，慌忙睁开眼，想要往前跑去，却意外感觉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另一只手揽着她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暮诚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别急着睁眼，这里是白天。”
从光线暗淡的地方瞬间进入明亮的环境，暮诚担心她眼睛会难受。
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踩到了实地上，而暮诚就站在她面前，从未离开，刚才极静的空茫似乎只是大脑臆想的幻觉。
林朝的身体还保持着僵硬，一言不发。
“吓到了？”暮诚察觉到她的恐惧，安抚地抱紧她：“不怕，没事了，我在的。”
他愧疚地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不适应。没有提前提醒你，是我疏忽了。”
“只是空间转移的正常感觉而已。”暮诚抚着林朝的背转移她的注意力，“眼睛一闭一睁，就从一个世界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很神奇对不对？”
林朝用头抵着暮诚的胸膛，不说话。暮诚也没催促她，只是一下一下地轻轻安抚她的情绪。先前消失的霜寻也体贴地站在她肩上贴着她的脑袋，给她力量。
半晌，林朝终于缓过来，眼睛也适应了光亮，有些不好意思地从暮诚怀里退出来，觉得自己胆小得有点丢人。
“我没事了。”
暮诚难得没继续逗她，牵过她的手，说：“那我们走吧。”
林朝这才注意到他们所处的环境。
这里应该是一处繁华的街市，建筑样式古朴得不似现代，并不算宽阔的街道两旁紧挨着摆满了各式各样售卖杂货吃食的小摊，摊上商品种类繁多，令人眼花缭乱。
目之所及，无一不再宣告着此地应有的热闹。
但这里又诡异十足的空无一人。
不是那种尘封多年后荒凉般的空旷，而是像被暮诚的时停阵瞬间按了暂停，但其中的所有人都齐齐消失了一样。
卖饼的摊前，有个油饼大概是被顾客碰下来了，怪异地停在空中；卦摊前写着“算命不改命，死生由天定”的幡子被风扬在空中，保持着舒展的状态；应该被牛或是驴拉行的木板车，大剌剌地停在路中。
“这里好奇怪……”林朝忍不住说。
“这里就是仙尊建造的天街幻境，”暮诚缓缓解释道，“其中玄妙，论坛上有专门的帖子在扒，感兴趣的话，你可以去搜来看看。
“公认的结论是，这里面的建筑样式属于两千多年前的归周时代，所以，大家都在推测，仙尊至少活了两千多年了。”
关于仙尊年龄的猜测，林朝倒是早在论坛上看过，所以不觉得惊讶。
“可为什么只有场景，没有活物，还都保持着一种停滞的状态？”
“我也不清楚。”
林朝调侃他：“我还以为我们暮大神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呢！”
暮诚一只手捏住林朝的肉脸，笑着将她的嘴巴捏得撅起来，“怎么越来越皮了？”
明明只是简简单单一个逗弄的动作，林朝却觉得比之拥抱更加亲昵，更让人心跳加速。
她下意识便回怼道：“怎么？不行吗？”
说完又有几分心虚，她还没用这种语气跟暮诚说过话。在暮诚面前，她一直都是乖乖怂怂的。
可真说出口之后，林朝却没觉得后悔，反而梗着脖子回瞪暮诚。她不想在暮诚面前伪装自己，她想要暮诚认识原原本本的自己。
暮诚顺手捏了一把她的脸：“行！做得很好，继续努力！”
林朝捂着被捏痛的脸，愉悦地轻哼了一声。
旋即，她又惊呼：“糟了！夜行船还在落月峰上面！”
暮诚倒是不急不缓地说：“我们一走，他便会自己回去的。”
林朝这才放下心，毕竟那夜行船的租金，可是相当不便宜。
“要在这里逛逛吗？”
林朝摇摇头，“不了，站在这里总感觉怪怪的。”
“既然不喜欢，那我们就直接飞去今年仙门大比的会场。”
“嗯。”
“那抱紧我。”
“嗯？”林朝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
她抬头看暮诚，看见他眼里明晃晃的分明就是调戏：“怎么？不行吗？”他竟然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又还给了她。
行！怎么能说人不行呢！
林朝有时候就是经不得激，一听这话当即大无畏似的揽住他，十分豪气，“走！”
霜寻亦心安理得地钻进林朝和暮诚中间。霜寻虽然会飞，但速度远不及暮诚御剑，更何况有人抱着飞，自然是比自己飞更舒服的。
暮诚抱着林朝飞到空中，林朝这才发现，他们刚才所在那处，远不是一条长街那么简单。他们处在一个仿若宇宙，四周荧光点点，刚才的场景就像是漂浮在这无垠宇宙中的实体模型。
模型不止长街一小节，往后有山野，往前有江河，只是奇怪地只有一条道的场景，并不是完整，很像一个人将自己曾经走过的路途都以这样的方式保留了下来一般。
“仙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林朝喃喃发问。
关于这一点，不同人有不同说法。
有人说，仙尊是个不世出的天才。修仙者众，但真正能化外飞仙、得证大道的，两千年来，只得仙尊一人。况且，还能想出将须弥芥子与现实世界相接，作为修仙者在现代社会据点的法子，其术法天赋万中无一。
也有人说，仙尊是个惊才绝艳的奇女子。两千年多前的归周时代，仙道隆盛，仙门林立，更发生了可能毁灭此间的仙魔大战，仙尊能从那样的年代活下来，还活得康健、活得精彩，可见其本事、心性过人。更不必说，即使她拥有了前往异世逍遥的能力，还是长久地停留此间，维持着修仙界与普通人之前的微妙平衡。
“仙尊是个……和蔼又有趣的人。总之，你见到她就知道了。”暮诚如是答道。
可惜，他们俩这次还是没有顺利见到仙尊。
今年的仙门大比根据轮次，放在了天街幻境的古玄天道门场景。
玄天道门据说是归周时代一个盛极一时的修仙大派，只是时移世易，玄天门在修仙界的发展中逐渐没落，而现实世界中曾经的仙门旧址也早在历史变迁中烟消云散，只在这天街幻境中，因着仙尊的法力无边，还保留着两千多年前的恢宏模样。
古玄天道门有三山十二峰，除了逍遥峰被结界笼罩，常人无法涉足外，其余十一峰都开放出来举行仙门大比。
因着云罗盛会要仰赖三尊的灵力支撑幻境、主持大局，道尊和妖尊倒是一改往常的姗姗来迟，早在幻境初开之时便住了进来，只是惯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只在需要的时候才出现。
暮诚一到古玄天道门便用特殊的传信法联系上了道尊，在逍遥峰下一处僻静的幽潭边寻到了两位祖宗。
两位祖宗在潭边搭了几间茅草屋暂居。暮诚和林朝到时，道尊正坐在潭边帮妖尊梳洗长发。
碧潭清冽，飞瀑流湍，两位容貌不俗的男子其乐融融地静|坐谭边，当真一副好风景。
额，若是其中一位能收收自己的尾巴就更好了……
饶是跟着暮诚见惯了大风大浪，见到妖尊那条在谭中若隐若现的巨大蛟尾，林朝还是忍不住抖了抖。
私下相见，不似在长老会上拘谨，妖尊脱去那副肃穆的样子，气质温和，言笑晏晏，竟看着有几分少年似的可爱，大概怕吓着林朝，还不动声色地收起蛟尾，幻出双腿。
得知暮诚要寻仙尊，妖尊很遗憾地说：“师姐近日私务缠身，至今尚未入天街幻境，要想寻她，怕是得等十月十五了。”
仙尊和妖尊的师姐弟，此间也只有妖尊能获知仙尊的行踪。暮诚无法，只能压下心中焦急，静待十月十五千灯节。
仙尊每年都要在千灯节开幕上为修仙者做祝祷，因此，暮诚倒也不担心她不会出现。
道尊早在长老会上就留意到了林朝，当时便诧异暮诚同意她进入十八局，还让她在长老会上帮自己进行辩护，如今见两人举止亲昵，暮诚又一改当初事不关己的态度，对林朝竭力维护，心中了然，于是，看暮诚的眼神便带了几分调侃。
他剑眉一挑，道：“今天晚了，你们现在山上再料理住宿也麻烦，不如就在这里歇下吧。”
暮诚从小由道尊养大，知道自家师祖是个老不着调的，此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当即目带警惕地看着道尊。
道尊才不看小徒孙如何跳脚，只管逗他做乐：“只是我先前懒怠，就搭了一间卧房，你们只能委屈一下，在书房将就一晚了。”
林朝又开始忍不住脸红。怎么又要住一间屋子啊……
但暮诚还是小看了道尊的下限。等道尊似笑非笑地拥着妖尊回了房，暮诚带林朝推开书房的门，才知道道尊在打什么算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谢该气。
这书房异常宽敞，家具一应俱全，却只在临窗的位置放了一张软塌。
分明只够一人睡卧！
林朝跟水煮螃蟹一样，又羞又恼，又不好追去跟长辈解释她和暮诚还不是那种关系。
暮诚怕她真羞极了哄不好，轻咳一声，安抚她：“我不用睡觉，今晚坐椅子上打坐就行了。”
“哦。”
等洗漱过，躺在软塌上以后，林朝又开始烦躁犹豫起来。
虽说暮诚作为太虚上境的修仙者，睡眠已经不是必须，打坐一夜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暮诚一直保有睡觉的习惯。而她作为普通人的惯性思维作祟也让她觉得，让暮诚在又冷又硬的椅子上枯坐一夜，是一件十分委屈难受的事。
她辗转几轮，终于忍不住出声：“大神，要不……你上来一起睡吧，你明天还要比赛……”
此话一出，她自己先就羞死了，可暮诚却一直不出声，她拿不准他的意思，更是气闷，在软榻上，背过身不去看一旁的暮诚，打算眼不见为净。
须臾，房间里响起晰晰索索的衣料摩擦声。林朝感觉软塌上的垫子陷下去一块，一个难以忽视的热源几乎贴近她的后背。
暮诚没有任何越界的行为，他只是轻轻笑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愉悦。
“朝朝，我很高兴。”
林朝没问他高兴什么。
她心里的烦躁消散，嘴角便不自觉上扬，困意跟着袭来，迷蒙之间还不忘道一声：“大神，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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