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要在台下大声喧哗
“28号”好像就是那天在打印店的人。
言瓷本来也没注意，就是最后一门考完之后，他和聂致远往校门口走的路上，发现年级组长在批评学生。
“睡得舒服吗？九门考试，除了第一门迟到还提前交卷，其他八门，凡是我看到的时候你都在睡觉！这题，你会不会做是一回事，但你这个态度就非常不端正……”
聂致远咂了咂嘴，推着言瓷绕路。
“一看就是十九中的大爷，咱还是离远点儿。”
言瓷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感觉这人有点眼熟，从身形上看，好像就是考试坐他后面的那位同学。
“28号”。
他下意识回头去看，正好听到“28号”说了一句：“回答您最初的问题，睡得不怎么舒服，桌子太矮……”
态度极其不端正，言瓷打心眼儿里嗤之以鼻。但想想也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自己搡一把、训两句的人，能好到哪去？
算了，十九中的嘛。
言瓷不出所料地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了一班。
并校仪式暨开学典礼当天，言瓷被安排作为一中学生代表发言。
“可以去候场了。”学生会的同学过来通知。
言瓷本来气定神闲地往后台走，但没想到冤家路窄，“28号”也在那。
对方好像没认出他，两人就沉默地站着，谁也不搭理谁。
有工作人员抬着桌子路过。
“来两个人帮忙！”
言瓷放下讲稿就去了，因为好学生要乐于助人。
等他再回到后台的时候，接下来就要到他发言了，他急忙拿起讲稿过去。
扶起坐式麦克风的一刹那，言瓷忽然发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这讲稿不对劲。
仔细一看，这哪是什么演讲词，竟然是一张菜单。
言瓷攥了攥手，又在脑门上摸了摸，然而到处都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背下的部分也忽然想不起来，只能胡说八道了。
他清了清嗓子，好歹也有多年代表经验，能做到张口就来：“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
刚说几个字，音箱里一声突如其来的啸叫，会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言瓷战术后仰，迅速调整了麦克风的位置，啸叫声戛然而止。
他再一抬头，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他。
“……好。”
刚组织好的词全忘了。
忽然从台下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喊声：“帅哥！加个q呗！”
一阵哄笑。
老师制止多次不见消停，言瓷在台上说两句就被起哄声打断，再看台下，校长的眉毛都打了死结。
其实场面混乱是件好事，言瓷心想，这样就能少编两句了。
“……新同学的加入，为我们的校园增添了更多活力与色彩……”
编到末尾的时候，言瓷注意力有点不集中了，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手上那张纸，习惯性地念了一句：“黄金蛋炒饭，特色砂锅鸡……”
全场寂静了。
言瓷清醒了。
“……对，还有回锅肉焖面，这样的校园美食，也欢迎新同学品尝。健康的体魄，能让我们更好地投入到学习当中……”
好不容易圆回来，言瓷迅速结了个尾，落荒而逃。
主持人继续报幕：“下面有请十九中学生代表讲话……”
无聊的环节顺利进行。
言瓷本来都已经走到台下了，但忽然发现一块幕布有点皱巴巴的。
虽然是在暗处，但也有点影响美观，言瓷想了想，就小心翼翼伸手捋了一下。
“哐”的一声。
那片幕布掉在了地上。
台下人群又是一阵骚动，言瓷愣在原地，趁工作人员赶来之前，急忙离开了案发现场。
回到班级队伍里，他长舒了一口气，并在心里严肃批评自己：畏罪潜逃，小人做派，下不为例。
“你刚才说的什么？什么黄焖鸡米饭？”聂致远凑过来调侃。
“即兴发挥。”言瓷假装镇定。
聂致远咂了咂嘴，又跟他挑了下眉毛，“哎，刚才那边学姐说你可爱，还想跟你处对象呢。”
言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和一个高三的学姐对上视线，对方还冲他笑了一下。
但他还是一本正经说：“我还没成年，不能早恋。”
聂致远笑得前仰后合，很快，一班这学期头一次因为纪律问题被年级组长批评。
人刚走，小聂就开始抱怨：“无语死了！那边都翻了天了也不见他管……”
言瓷耸了耸肩，反正校规校纪写的是不准在台下“大声喧哗”，他也没大声喧哗，不算违纪。
但他很快就发现，“28号”念的是他准备的讲词。
刚才的菜单是怎么回事，言瓷一下就想明白了。
“这人是谁？”他问聂致远。
“十九中学生代表啊，刚刚不是说了嘛。”
“分哪个班了？”
聂致远用不屑的眼光看着他，“我真得说你两句了啊，人家年级第二，你说他分哪个班了？”
言瓷更惊讶了：“年级第二？”
“对啊，不过跟你差了59分呢，无需惊慌。”
言瓷觉得哪里不太对。
“28号”数学12道选择题压根没做，一道题五分，加起来就是60分。
这60分加上，他总分可比言瓷高了。
“岂有此理！”这回言瓷真的生气了。
“怎么了？”
“他考试坐我后面。”
“啊？”聂致远的表情十分夸张，“我去，老瓷，你不会是让人搭便车了吧？”
言瓷皱了皱眉头。
聂致远无比感慨：“他怎么这么会抄呢，一抄还抄个全校最（消音）的！”
言瓷没说话，这种证据不足的事情不能妄下定论，但嫌疑实在是太大了。
不仅抄他的卷子，还用他的讲词，言瓷越想越生气，聂致远还安慰：“没事，他估计也傻眼儿了，等进了一班有他受的。”
“但他怎么能这样呢！”
言瓷话音未落，年级组长就过来第二次警告一班了。
真不错，他气急败坏地想，这回确实大声喧哗了。
等十九中学生代表发完言，台下起哄声不比刚才小，看着“28号”往台下走的时候，言瓷也咬牙切齿地鼓了鼓掌。
主持人又开始介绍下一个环节。
忽然，幕后传来“咚”的一声。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无人关心，周围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言瓷闭了闭眼睛。
终于听到那句久违的“各班整队带回”，学生们像流水一样往出口外奔涌。
言瓷本来跟聂致远一起走的，结果有人从他们俩中间挤过去，再转头，聂致远就不见了。
言瓷环顾四周，没看着人，刚要自己走，忽然被老师叫住了。
“言瓷同学，你来一下。”
是后勤处的老师。
想起刚才的幕布，言瓷有些心虚，努力微笑道：“老师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他道歉的词都想了一串了。
没想到老师说：“你带这位同学上库房那边拿一套新校服，我这马上要开会，来不及过去了。”
反正言瓷这种好学生不可能拒绝，老师安排完，留下一把钥匙，转身就走了。
言瓷嘴都来不及张，看着老师就这样扬长而去。
再一回头，又看到“28号”了。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
已经答应老师的事情也不能反悔，言瓷只好硬着头皮试探：“走吧？”
对方正把校服往腰上系，没听见他说话。
言瓷觉得更生气了。
“请问你这是怎么了？”他克制住情绪，又礼貌试探一句。
对方终于抬头，迷茫的脸上半天才露出一丝笑意。
“不知道哪个狗东西把幕布拽掉了，我刚刚绊了好大一跤，这不，裤子扯烂了。”
他说完还转过身给言瓷看，甚至还扭了扭屁股。
黑色的校裤上，一道大口子露出里面的白网。
言瓷一下子沉默了——因为他就是那个“狗东西”。
“其实……”
他本来想解释一下，忽然一个男生跑过去，大喊一声：“潇哥牛（消音）！干（消音）一班！”
“混你丫的！”
言瓷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这人一个箭步，上去就要踹人。
其动作之快，气势之强，吓得言瓷不敢解释自己干的“好”事了。
由于动作太大，等人走了，“28号”低头一看，不得了，前裆也裂开了。
“我（消音），这他妈是梅开二度了。”
画面有些不太雅观，言瓷赶紧把头转到一边。
“去库房换条新的吧。”
“稍等一下，稍等一下。”
对方在后面拉住他。
“你校服能不能借我围一下前面？”
言瓷回头看了看他，确实有些目不忍视，只好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给他。
“谢了。”
“不用客气。”言瓷实在是心虚得不敢看他。
对方一边把两件外套围在腰上，一边问：“你叫什么来着？”
“言瓷。”
“哦，挺好听的名字。”
他围好衣服，抬头一笑。
“我叫封潇潇，你好。”
“……你好。”
言瓷不知道再说点什么，只好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天气也不算冷，但他的手竟然有些凉，跟热情的笑脸反差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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