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更不要在自习课玩手机
开学第一周，据不完全统计，一共没收手机183部。
星期五下午，两节课后，紧急召开全校大会。当教导主任端出两个大号收纳箱的时候，言瓷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什么大型赃物缴获现场。
“没收不代表不还给大家，不要紧张。”
主任推了推眼镜，又清了清嗓子。
“早就猜到你们新来的一些学生对校规校纪置若罔闻，希望大家都能吸取教训。”
说完，主任从箱子里拿出一只手机，看了看背后贴着的便签条。
“高二十九班，陈倩同学，请上前面来。”
一个女生从队伍里出来，小步跑了过去。
“这是你的手机吗？”
“……是的。”
“明天开始，不准带到学校来，能不能做到？”
“能。”
“对着大家说。”
女生面向乌泱乌泱的人群，脸都红透了，小声说：“能做到。”
“好，拿走吧。下一个，高一二十班……”
那一箱手机以延迟卡顿的速度逐渐归还，有的男生还嬉皮笑脸，人前点头哈腰，回到队伍里就开始做鬼脸，还模仿教导主任的动作和神情。
这发手机的大会，就像又慢又长的颁奖典礼一样，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念到90多个的时候，言瓷实在是站不住了，周围同学分分席地而坐，但他却不好意思坐下。
终于把一箱念完了，另一箱里的稍微少一些，教导主任念了几个之后，忽然停了下来。
“大家困了吧？打起精神来，之后这几部手机就比较精彩了。”
他再次咳嗽一声，故意放大了声音：“高三二班，梁一峰同学。”
台下一阵唏嘘，不过起哄的大部分都是以前十九中的。
教导主任还补充一句：“去年，数学竞赛第一名，代表咱们市还去参加了省上的比赛。”
起哄声再次被激起。
等人走过去了，主任把手机递上前，拍了拍学生的肩膀。
“但违纪了还是得进行通报批评。”
下一个高二的，也是在前五个班里的学生。这边一中的“土著”安静如鸡，但那头的十九中“移民”可热闹坏了。
他们还朝台前大喊：“学霸也偷偷带手机啊！”
教导主任依然面带微笑，看着一个一个面红耳赤的学生冷漠地拿着手机离开。
言瓷推测，估计后面几个也都是原来一中的学生了，还是成绩比较好的那种。
箱子里最后一个念完了，人群里的吵闹声也越来越大。言瓷又看了看封潇潇，对方也侧过头看着他。
“怎么没你的？”
封潇潇耸了耸肩，又摇了摇头。
这时，教导主任又开口了：“同学们稍安勿躁，还有一部手机。”
他从口袋里拿出最后一部手机，高一（1）班队伍里某两个人立马知道怎么回事了。
“来，让我们看看，是谁的手机呢？”
教导主任面带微笑，慈爱又狰狞，最后清了清嗓子。
“高一年级……一班。”
台下发出“哇”的起哄声。
“封潇潇同学。”
台下熟悉封潇潇的人对此毫不意外，于是发出“嗐”的声音。
“还有一位是……”
大家耐心都快磨没了，一会儿别忽然插播广告就很不错了。
只听教导主任大声地说：“言瓷同学。”
台下顿时鸦雀无声，紧接着，热烈的讨论爆炸开来。
这他妈的。
封潇潇倒吸一口凉气，看了言瓷一眼。
言瓷感觉周围无数灼热的视线瞬间扫射了过来，他的手心开始冒汗。
长这么大，他上台领奖无数次，领罚还是头一遭。
封潇潇先往前走了，言瓷跟在后面，恨不得藏到衣服里去。
教导主任还得意洋洋地说：“这是咱们两箱手机里唯一一部来自一班同学的手机。大家掌声鼓励！”
封潇潇冷笑一声，趁还没有走到跟前，转过头跟言瓷说：“教导主任真是老阴阳人了。”
言瓷没有听清。
站住脚的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教导主任的用意——之前的都是在铺垫，真正要对付的，就是后面这几个“好学生”。
过去的一个小时，就像是打针之前在擦酒精，擦了一遍又一遍，皮肤都开始刺痛了。
而此时此刻，临上刑场了，言瓷感觉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他像一块烈日下的冰，马上就要化成水蒸发了。
真正的“无地自容”不过如此。
“首先咱们明确一个问题，这部手机到底是谁的？”
教导主任把手机递出去，封潇潇接了过来。
“我的。”
“很好，还有一个问题。”教导主任接着问，“手机被发现的时候，是谁在使用？”
两人都沉默了。
封潇潇看了言瓷一眼，觉得他脸皮薄估计是不好意思说，刚要举手，主任的恶魔低语又来了：“真实情况我是知道的，希望你们能够对同学们诚实。”
台下都安静了。
这场面可太难得了，所有人都想看这个热闹。刚才觉得丢脸丢大了的学霸们，也都纷纷不在乎了，全等着前面这俩人开口。
言瓷老实说：“手机发现的时候，是在我桌子上。”
“你那时在干什么？”
教导主任追问，言瓷看了看封潇潇，又抓了抓自己的脑袋。
“我在……听语文老师留作业。”
他话一说完，就有人在队伍里笑出了声。
教导主任推了推眼镜，提高音量：“你用封潇潇的手机做什么呢？”
“我……”
言瓷看着远处一个阴暗的角落，长叹了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我只是犯了所有学生都会犯的错误。”
会场内霎时间一片哗然。
起哄的起哄，鼓掌的鼓掌，主任本来还气势汹汹，这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安静！请同学们安静！”
无人配合。
于是，这场费时费力的思想教育大会，在哄笑声中被迫结束。
各班回去还要再开班会。
以前十九中的班主任厉声呵责：“这手机你们带就带了，玩的时候别让抓住啊，丢不丢人！”
而与此同时，高一（1）班正常自习，李真把封潇潇和言瓷单独带到了办公室。
“你们俩有什么感想吗？”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来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封潇潇先站出来表态：“我错了，我不该带手机来学校，以后不会再犯了。”
李真又看着言瓷。
言瓷低着头，一声不吭。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没什么错？”
说实话，虽然好像哪里不对，但言瓷仔细想来，他也没违反什么规定。
毕竟手机又不是他的。
所以他觉得自己有权保持沉默。
李真拍了拍桌子。
“言瓷。”
“老师。”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言瓷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犯过什么“坏学生”的错误，实际上，他好像也对不该做的事没什么概念。
他只知道该做的事，并且只做这些事。
李真有些没耐心了，再次开口道：“封潇潇，你来说。”
封潇潇小心翼翼地看了言瓷一眼，这人还是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然后他根据自己多年写检讨的经验，提供了一个参考答案：“上自习课不能玩手机，不能跟同学讨论学习之外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言瓷恍然大悟。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有点不知所措。因为从来没有犯过这种错误，他只知道这是不应该的，却不知道要怎么认错。
言瓷照着在家的那种常用模式，说：“老师，十分抱歉，我会进行深刻的反思，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请您原谅我的错误。”
封潇潇在旁边看傻了。
他没想到承认个小破错误还能这么严肃认真又正儿八经。
李真叹了口气。
“不用向我道歉，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确实。言瓷心想。
他今天晚上回家绝对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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