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1夕阳(二)
因了要把我送往康宁城,沈云并未耽搁太久,很快启程赶路。康宁城本不远,骑马坐车不过三日的行程,可是沈云没有钱,两人只能步行,我还要装成身体虚弱的样子,这样走走停停,五六天也不过才走了一多半。
这一路上,沈云还是一如既往的谦和有礼,我以报答救命之恩为由帮他做事,他大多也会拒绝。我性子冷,不愿意多说话,两人独处不免有些尴尬,他会讲些以前的见闻,但也不会滔滔不绝招人厌烦。
这几日和他相处,我不得不承认,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甚至于我有时都会忘了我是来杀他的,而且他已经被我下了毒,还有几个月就必死无疑。
不管沈云是好人还是坏人,都只是我的任务罢了,我伸了个懒腰,跟上沈云的步子,远远的看到一个镇子,镇名——太平。
到了太平镇,离目的地就不远了。我在钱财方面还算是富裕,是以在外行走多是骑马坐车,好久没有用脚走过这么远的路了,进了镇子,便提议在此休息一晚。正巧沈云在此有旧识,也到了饭点,两人打算先吃了饭便去投靠友人。
随便找了个小摊,两碗素面,两个蛋,一大壶茶水。这段时间我们便是一直吃的这么艰苦朴素,我看着这碗连个油星都没有的素面,在心里发誓,等沈云死了,我一定得去鹤鸣楼吃顿好的。这沈云不是宰相之子吗,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怎么吃得了这份苦。
“听说了吗?顾三娘三日后就要问斩了。”我听到后面一桌正在聊天,嚼蜡一般吃着素面,听些八卦调调味。
“哦,就是那个和张鹏通奸被自己的丈夫发现,杀了她丈夫的那个吧。”
“对对对,就是她,成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不知检点勾引人,这不勾引上了张鹏。就张鹏那副样子,啧啧啧,亏顾三娘下得去手。”
“还不是张家有钱,顾三娘也不知道在张家捞了多少钱。”
“哎,李家娶了顾三娘这样的媳妇,也真是倒了大霉,死了儿子,败坏门庭,还怎么在镇子里做人。这张家也是,被顾三娘这个□□缠上,以后也是难看。”
我冷笑一声,自己嘟囔:“又没人那刀逼着他,怨得着旁人吗。”这张鹏与有夫之妇通奸,怎么就只怨顾三娘呢。
沈云吃着面,听到我的话,挑了一下眉,没说话,我没忍住,使了个眼色问他:“你怎么看。”
“不知全貌,不予评说。”沈云继续吃面。
我张了张嘴,也没说什么,赶紧吃完了面,去到了沈云旧识家中,是一户商家,老板姓赵,前店后院,售卖什锦香料,笔墨纸砚,店不大,客人不少。
赵老板招呼客人,顾不上我们,沈云也不见外,打过招呼带着我去后院找了两间屋子,收拾出来后躺在床上,没几个呼吸就睡着了,看来这几天赶路他也是累了,一路上为了省钱和照顾我,沈云都没好好睡过。
我也回了屋子里,靠在床上假寐,我睡得很浅,在陌生的环境里我向来都很警醒。才躺了没有半个时辰外面院子里有人进来,一边哭一边问老板借钱,言语之间这事似乎和刚刚听到的流言中的顾三娘有关系,听来听去发现这个借钱的人便是顾三娘的娘亲。
我听到赵老板去敲了沈云的门,便赶忙跟了过去。
沈云睡眼惺忪的,没了平日里那副温文尔雅,倒是有些可爱,眼皮挤在一起,皱着眉头揉揉眼睛,费力的清醒着,我在水里揉了个凉帕子给他醒神。
沈云差不多清醒了,赵老板说明来意,他想请沈云做状师,帮顾三娘打个官司,若是能打赢,钱都好商量。
顾三娘通奸杀人,板上钉钉已然结案,三日后就要问斩了,还有什么好告的。
赵老板还没有说完,院里大娘一头闯进来,跪在地上,磕头,“求求您,救救我女儿!救救我家三娘!她没有通奸,更没有杀人!她是被害的!”
沈云和赵老板赶忙去扶,大娘坐到床上,给我们讲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顾三娘和李家二郎成亲还不到两年,正是恩恩爱爱,蜜里调油的时候。顾三娘长得美,也爱打扮,有人爱说个闲话,顾三娘也不在乎,还是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李二郎宠着媳妇有时还会和他们呛两句。
赵鹏是太平镇里的富商大户张家的大儿子,在外闲逛,便看上了顾三娘。那日见三娘自己在家,便起了色心,想要对三娘用强。李二郎想念妻子,深夜赶回,正巧碰上,三人扭打在一起,赵鹏失手杀了李二郎,嫁祸给了三娘。
张家在镇里财大势大,县官只听张鹏的一面之词,对顾三娘屈打成招。现在所有人都相信,三娘与他人通奸,杀了丈夫。
说着说着,大娘气的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沈云又是拍背,又是掐人中才缓过来。他二人本是郎才女貌,神仙眷侣,本可以相伴白头,可现在却一个在阴间浸入阴冷的忘川,一个在阳间受尽世人唾骂。而张鹏明明杀了人,却还在逍遥法外,甚至还成了有些人开口的受害者,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您先回家歇歇,明天上午我会去找您的。”沈云送走了那位大娘。
赵老板说:“顾家与我做邻居十几年了,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断不会做那通奸杀人的事。”
“我会查的。”沈云又揉了揉眼睛,“帮我准备些作画的东西,纸最好要老一点的。”
赵老板离开,我又洗了洗那帕子,递给沈云,“你不是不知全貌,不予评说吗,现在又要管了?”
“所以要查一查。”沈云接过帕子,敷在眼睛上。
“你想管?这种事太多了,管得过来吗?”这种事根本不新鲜,有钱有势的作威作福,没钱没势的打掉了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咽。越看得多,我的心就越冷,越觉得不值得,还是杀了干净些。
“能做多少就做多少,总比什么都不做强些。”沈云把帕子递给我,靠在被子上,我觉得他笑得有些虚弱,是这段时间累了,还是那毒……“我还想再敷一下。”我在水里绞过帕子,递给他。
他的眼睛被帕子遮住,仅仅露出下颌线,没了平日里的运筹帷幄,谦和温良,卸下了所有的盔甲,软软地靠着,我的心好像漏跳了一下。
钟鸣鼎食的官宦子弟,整日奔波于市井街头,路见不平,鼎力相助,也看不出他到底想做什么,有无欲无求,我发现我开始相信他的良善,我开始变得好奇,好奇他为什么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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